太池苑系皇家园林,就坐落在城北,据说一年四季都绿树成荫,花木繁盛,算是城内为数不多的清幽之地,倒是值得一游。但黛玉的本意却是想逛逛老北京的商业区和市集,只是在接触到胤禛紧抿着的薄唇后,她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继续起怔来。
心里的别扭让黛玉犹豫了一下,然后胤禛已阴沉着脸唤了后面车上跟来的梅香兰香上前来。黛玉便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哼,你不高兴我,我还生你气呢!
如海笑道:“不但见着了他,还经他引荐,拜识了明相、刑é部陈廷敬陈大人和礼部马齐马大人。”
当下计议定后,贾敏又命人将阖府的下人都召集齐了,亲自将每个人的差使一一交代下去,命他们:“只管好生当差,老爷与我都看得见的,谁做得好了,自然有赏,谁要是做得不好了,就别怪老爷和我不念旧情了!”
贾敏点头应了,又说起兆佳夫人要认墨玉作干女儿之事,“难得她那ว么喜欢我们墨儿,所以我也应下了,算是为墨儿的将来提前找个靠山罢。”
不想她才行了没几步,冷不防却见才退了出去的周嬷嬷又折了回来,附耳小声与她道:“姑娘,四阿哥与邬先生来了。”
当年贾母便十分中意如海,不论是样貌人品,还是才学家世,不然亦不会将掌上明珠贾敏许配于他了,如今举目一望,见如海ร仍一如先时那般俊朗,只微微了一点福,瞧着倒更有官老爷的气度了,不由越喜欢,因此不待如海拜下,她已一叠声的命贾赦贾政:“还不搀起姑老爷来?”
贾敏随便捡几样如海ร素日爱吃的说了,丫头们便轻手轻脚的退下,各自忙活儿去了。
晨起时贾敏已事先打了人去贾府送信儿,说自己稍后会到访,因此林府的马车才一到得宁荣街口子上,便有贾母打来的管事并婆子们接了出来,隔着马车赔笑见礼:“奴才们是奉老太太太太之命,来接姑太太并二位姐儿的,姑太太万福,二位姐儿万福!”
“姑太太,您慢点子,可别晃着了。”待随侍在车内的夕颜夕陌撩起帘子,搀了贾敏出来,林之ใ孝家的与吴新登家的脸上的笑容便越殷勤了,等不及贾敏召唤,便忙忙凑了上去,殷勤的服侍起她下车来。
贾敏顺着帘ຈ缝儿亦望外一瞧,旋即点头道:“也罢了,就按你说的办罢。”
黛玉忙笑着宽慰她道:“不过着了些微的风,若非我不精于儿科,不敢随意开方แ子,只怕早ຉ已好了也未可知,娘亲且不必担心。”
黛玉原便不耐烦应酬其余人家与她同龄的小姐们,认为与一群小孩儿实在没有共同语言,因此不欲大肆操办,遂与贾敏商量:“玉儿还小呢,七岁又非整生日,何苦大操大办,没的白折了福,就不必请人了,只咱们家小小庆祝一下罢?”
到了二月十二日,天公一扫连日来的寒冷与阴霾,竟骤然变暖了起来,不独阳光明媚、清空万里,连久ื不露面的小鸟亦叽叽喳喳叫了起来。清晨黛玉起来,推开窗户一看,心情立时大好,忙命人服侍自己้更衣梳洗,旋๙即去了上房。
闻言黛玉只是抿嘴笑,并不答话,心里却在暗道,她倒是对自己้的医术有一百二十分的信心,可要别ี人去相信她一个六岁女童的话,委实有难度,她才懒得去费那个ฐ唇舌呢,横竖已๐打人请彭大夫去了,便是迟点子知道好消息,也不过只是迟了片刻功夫而已๐。
早有夕颜夕陌几个拿了痰盂、绞了热帕子、捧了温热的参茶过来,小丫头子亦快上前擦起地来。
说得贾敏十分喜悦,因略拔高声音向正忙活着的众下人道:“都好好的作好自己的分内事,待晚间祭过神灵祖先后,自有赏赐与你们。”
贾敏一听,满面的笑容立时隐去了大半,淡淡吩咐周嬷嬷道:“去接进来罢,用二等封赏来人。”虽则十分厌恶三老太太一家子,碍于情面与礼仪,她便是再不高兴,亦不能将其拒之门外。
李德全已然知晓他的心意,明白他是想取悦未来的“老丈人”,少不得帮腔道:“四阿哥说的是,这里并无一个外人,还是林大人上座罢。”
正所谓“知女莫若父”,黛玉话音未落,如海已从她滴溜溜转个不住的双眸中,将她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因忙换上一副宠溺女儿的慈爱表情,笑道:“那今儿个ฐ就依玉儿的罢。”能助胤禛赢得李德全的好感,于将来他在宫中的处境,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深深看着黛玉皱眉苦想的可爱模样儿,再听着静谧窗外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鸟叫,胤禛只恨上天不能将时光永远定格在这一刻๑,那ว样,他就可以再也不用与黛玉分开了。
如海笑道:“是有点子事情要与四阿哥说,所以提前来家了,你且寻你娘说会子话去,待我与四阿哥说完了话,再去寻你们。”
想来想去,竟是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越想越觉得妙不可言,她不由霍地离座起身作了决定:“好,就按兰亭说的办,明儿一早就让松颐斋的人送了锦缎过府来,我要亲自挑选。”‘兰亭’是周嬷嬷的名字,只不过现下林府内已没有几人还记得。
余下贾敏又开始为胤禛到底会喜欢什么颜色而犯起愁来。
彼时胤禛正靠在床头聚精会神的看书,冷不防却听伺候在外面的宝良道:“姑娘来了。”旋๙即便见一身杏黄,越衬得肤若初ม雪、美不胜收的黛玉进来了,胤禛整好儿抬头望向门外,霎时便怔住了。昨儿个他已知道黛玉生得很好看,至少他活了这么大以来,还从未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小姑娘,可是今儿个ฐ再见,他却分明觉得,黛玉瞧着比昨儿个还要好看了许多,以致他竟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起来。
“呃……,没,没什么เ,我不过白怔罢了。”胤禛应声回过了神来,眼底闪过一丝狼狈,俊脸亦浮ด上了几缕可疑的淡红,但很快便散去了,只是低下了头,不敢再瞧黛玉一眼。
既已决议要插手此事了,如海自然要将事情的前后细节都问个分明,因又赶着胤禛问道:“敢问阿哥,皇后娘娘当年又是从那里得知此事的?”
“某一日,我因肚子有些不舒服,师傅开恩许我提前下学,因此不待额娘打的人来接,便先一步回了储秀宫。我先回自己屋里换了衣衫,便欲去额娘寝宫请安,冷不防却在屋外,听见了额娘与她的乳母正说此事,只是一见我进来,便掩住了口还拿其他话儿来岔开,以致我只听到了少许,只是我心里却生了疑。之后我曾再四追问额娘,偏她都不肯将实情告知于我,还一再说是我听错了,让我不要乱想,没奈何,我只能将此事暂且丢开。”
黛玉忽然忆起自己以前生病时也是这样,即便已经醒了,为ฦ了不给奶奶增添麻烦,或是为了能让守在床前的她能多歇息片刻,仍会装作睡得很睡。于是,她的心忽然一片柔软,右手更是不受控制的自襟间取下手绢儿,轻轻与他擦拭起眼角来。
黛玉被胤禛身上瞬间散出来的冷冽之气吓得一窒,禁不住暗自咂舌,果然不愧为未来的皇帝,小小年纪气场便这么强,待年岁再大一点,岂不是要生生吓死人了?但她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因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道:“四阿哥,您可算是醒了……”
黛玉点点头,笑道:“这一宿可真是辛苦你了,林伯。”又指着榻上的胤禛问,“老爷太太多早晚离开的?之后他的情况可一直稳定?华大夫这会子安置在那里?”
林管家闻言,先还再四不肯,说:“岂有让姑娘受累的理儿?老奴虽年纪大了,托姑娘的福,身子一向倒还康健,熬上三五个ฐ日夜,还问题不大,姑娘只管放心罢。”,架不住黛玉似嗔似怒的一再催促,只得交代了一句:“老奴稍事歇息,很快回来”,方告罪去了。
贾敏忙点头:“我理会得了,你们快去罢。”推了他们出去。她则闭上眼神深吸了一口气,又至桌前斟ต了一碗茶来吃毕,方扬声唤了周嬷嬷等进来,安排人快马回城请大夫去了不提。
但这些伤口却丝毫儿未能有损少年的俊美与高贵,反而与他平添了几分柔弱,就好像天上的神仙忽然遇劫落到凡间,褪去了高高在上的让人只能仰望的光环,只会让人一望便心生怜惜。
“我也正是这个主意,今年咱们一定让你娘亲好生受用一回,凡百诸事俱不让她操心。”如海见女儿赞同自己,越来了兴趣,忙又压低声音与她说了一通细节,直至贾敏在里面催了,方交代黛玉明儿晚上再继续商讨,使人送了她回去。
初ม八前三天,如海便早早ຉ告了假回至家来,亲自瞧着下人们准备去寒山寺要带的一应物件,又遣了人先去寒山寺打点洒扫好房舍,务必要让贾敏过一个ฐ快乐无忧的生辰。黛玉亦是兴奋得紧,满屋子转着要带这个带那个的,倒把王嬷嬷梅香雪雁等人笑了个ฐ不住。
贾敏原就因自己生不出儿子而一肚子的委屈了,这会子又闻得一向疼爱她有加的相公居然破天荒的对自己说重话儿,——虽然他本意是好的,心里自然越不自在,是以这一哭便直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方แ渐渐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