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小福所料，直到他洗漱完回寝室，锅盖头以及其他一众人等的拖鞋仍集体酣眠。小福瞄了瞄众位床头的防晒霜，知道它们今天是要放假到底了，再想想自己的孤立，心下不免一阵悲凉，磨蹭了半晌，才拖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地下楼集合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福觉驴脸蛋儿竟反常地保持安静，他忐忑地悄悄翻起眼皮与驴脸蛋儿视线重叠，竟觉远处几个本班男生的影子。小福这一下顿时喜不自胜，激动的眼泪水儿还没掉下来，驴脸蛋儿却已赶在之前火冒三丈大吼道：“三秒内没到เ就不准吃饭！”
可是，官民永远思想对立，此消息伴随反对形式化的口号一出，刹那ว间怨声载道。就连于小福寝室的徐庆范剑二人也迅达成共识，哀叫连连愤怒不决。
就因为ฦ这样，在军训前一晚的睡前讨论里，小福偶尔偏向军区的言在徐庆范剑的牢骚中尤为孤立。虽说看到เ范剑能ม与徐庆这个城里孩子打成一片让小福由á衷地高兴，但他始终不解范剑怎么เ也对本早已吃惯的苦有这么大情绪。
袁芳点点头絮絮叨叨得说，“前两天锋子还叹气，说你那ว呆劲儿钻错了眼儿，多读两个一年级愣给读傻了。我早就说不是吧，一看咱小福哥就特出息，虽说是比咱们晚出来个几年，但现在这社会可没个准儿了，还吃什么老资格啊？再说啦，一看你干得这行就比锋子有前途，这也亏你读书读得多啊是不是？不读书哪能有你这形象，现在混社会的要没你这文化青年的体面劲儿还不总要比别人矮上半个头？”
于小福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小芳啊，我这刚来也不认识几个人，你等我跟室友打听打听再给你回话好不好？”
“长得还不错啊，范剑你怎么เ说不好看？”
“我又没说不好看，徐庆也说就眼睛大一点儿。”
“你们见过跟她散步那ว男生没？徐庆说他打听到เ了。”
“徐庆你见到เ了？长什么样？”
“小白脸一个，一看就没内涵。”
“老姜也真偏心，不罚薛扇扇，专找那ว男的。”
“本来谁都不该找，上大学了教导处就是一摆设，怎么管起第一大事谈恋爱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学校又不是故意抓的，刚巧碰到一两个ฐ拿出来规范一下纪律。”
“别ี吵了别吵了。我今天跟薛扇扇说了一句话，古灵精怪的，蛮过瘾。”
“留什么เ哈喇子，人是别人家的，夸个鬼。”
听到这里小福脑子有点不好消化，倒也不是因为没见过女生害羞，主ว要是由于他初ม一以后孤家寡人的校园生活太单纯，不习惯男ç生群体里对女生的评头论足。
不过不适归不适，来了城里就是要适应，小福本着好好学习的目的认真听了下去，时间倒也混得快。就这样听着别人叽里呱啦一阵，训练很快结束。
小福虽无法参与会谈，跟人的本领可不能马虎。解散回了寝室后，他又照常马不停蹄地跟着闹闹哄哄的男生去澡堂了。
一般而言，吃喝拉撒的地方แ最群众最生活，所以闲话也就最丰富。军训里除了食堂厕所是闲话源地，还要加个ฐ澡堂。这天的澡堂照常议论不绝，唾沫星子蘸着沐浴液一起洗澡。小福没有沐浴液，听着旁边一个男生绘声绘色的言，拿着一块臭肥皂倒腾两ä下就开始冲水了。
这演讲不听不要紧，一听就是社会问题。
由于澡堂里只有排水管道，所以不能ม乱丢垃圾。可女澡堂里竟然背弃文明礼仪，每天随地都是卫生巾，不淹水还好，一淹水就红彤彤好不吓人。
大家一听纷纷声讨此缺德现象，一洗完澡的男生为表愤怒一脚踹开澡堂木门，边走边总结道：“公共维护，人人有责，破坏环境，血流成河。”正说着，澡堂里突然听得太后一声惨叫，一群陌生男生围上去就群殴他。
小福见状大惊，夹着肥皂就要前去救援，然而愤怒的群众是粗暴的，友爱的群体是文明的，所以娘娘腔班的同志是愤怒的，小福班的同学是礼貌的，徐庆情急之ใ中拉住了小福，摊手表示ิ虽然无奈但别冲动，咱们的友爱可以在暴力结束的嘘寒问暖里体现。
小福脑子转不过来，只觉得不管任何话对太后而言都远没解决实在的拳头重要，顿时豪情万丈冲了上去。无奈小福不过一只光溜溜的白斩ล鸡，围观人群太多自身力量太弱，别说给太后救驾，就是挤都没挤进去。
群殴完毕后，小福又急急忙忙想去探望太后，不想仍是没挤进各路慰问的群众，只好独自在外围检讨起自己้的无能。这时周笙走过来，拍拍小福道：“太后的名字由来是脸皮太厚，话也多得像个岔把子。”
小福止不住好奇问道：“他做了什么了？”周笙撇撇嘴，一边套衣服一边道：“他说薛扇扇在娘娘腔的窝里挖了个代表。”
小福闻言愣了一下，道：“他怎么เ会这么说？”
周笙甩了甩头上的水珠，一边朝门口走一边操着武汉话道：“脸皮厚自恋撒。心理不平衡又喜欢装精，见不得别个ฐ好就骂两句，就是哗众取宠想出名，要别ี个晓得他有不一样。”
小福不理解这种行为方式，只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地拖着盆子跟上周笙走出澡堂到空地集合。
空地上本排的队伍没到齐，小福湿着头跟着周笙站在了尾巴上，一时无话。
夕阳西斜，温温热热的彤云浮在天边，小福恍惚中ณ似乎回到เ了小时候。那时他洗澡的河水总泛着调皮的小浪花，每逢涨水时还能摸几条小鱼，孩子们不识羞，洗尽兴了便光溜溜地爬起来，敲打着铁盆子去稻田里接云朵，黄昏的田野里笑闹清爽飞扬，身上未干的河水滴滴答答。
这时空气中ณ若有若无游来一缕清风，轻轻挠了挠小福的耳朵，小小的痒软软的凉，清醒过来的小福忽而有些惆怅。
澡堂不远处就是一个篮球场，迷彩服的颜色隐隐地跳跃，小福突然看到了自己的两个ฐ小教官也在其中，小矮个儿不时奋力跳起将球传给驴脸蛋儿，驴脸蛋儿带着球便勇猛前进，拼命的表情是透实的红。
微风拍着小福的脸颊，一个凉凉的男声轻轻荡来：“看到他们的鞋了吗？”
“想打球……至少……也该穿个正规的气垫鞋吧。”另一人字里行间的笑意隐隐冒头，丝丝沁骨。
风轻轻地刮ุ，小福沉默地低头盯着脚尖。半晌，他轻轻地瞥了眼说话人的脚๐，晃眼而过一个ฐ白惨惨的钩，意料中的霸气。
一直无话的周笙突然轻轻撇过头，道：“有些人总认为打球的资格是穿在鞋里的，你不跟他们往来就好，不要觉得自己้连走路的资格都没有。”小福怔怔地望着前面周笙微微侧来的脸，不自觉地攒紧了指头。
风仍旧慢慢地吹，小福左脚的鞋开着一个细细的口，绒绒地线头随风摇摆，仿若眉头，一会儿蹙，一会儿舒。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小福没有再说话。
临睡前他踩着梯子爬到เ一半时突然迟疑起来，犹豫半晌后又爬下来，轻轻将自己的鞋子向下铺床底踢了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