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禁讪笑，“没什么，臣是在想，既然君上派翊圣元帅出面监督，索性命北极四圣齐出，一举攻破月火城，岂不一劳永逸？”胆敢直捅灰窝子，当然引来眼风如刀。
“君上见着玄师了？”
她轻叹，把盖子盖了回去。身后侲子来接，她说不必，“玄枵司中还在界碑那里守着吧……我他。”
她上前叫了声司中，碑前的人转过头来，清冷的眉眼，略显苍白的脸，看见她显得有些意外，“座上怎么来了？可是城中出事了？”
反正也不甚重要，哦了声道：“主上的顾虑都在情理之中ณ，但若是少主得知了消息，一意要回来，又当如何？”
“属下以为，还是先度过眼下危机，让族人安定下来才是首位。至于以后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
伏城道是：“那么เ座上还记不记得，究竟是谁为您取了现在的名字？”
她点头，又瞥了他一眼，“司中ณ，你光着膀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很颠覆本座对你的印象。”
长情点点头，“那就请仙童为我引荐吧。”
小童仰头道：“座上，这位就是龙源上神。”
长情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好好的年轻人，怎么学得一手落井下石的本事！咱们继续做朋友不好吗？让你肉偿你又不愿意，非要成亲，成亲的尽头不就是洞房吗，何必劳民伤财绕那么大的圈子！”
他似笑非笑望向她，“那ว么你是答应了么？”
长情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你不是要报恩么，我觉得泥鳅小友说得很对，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以身相许。反正我都已经一千岁了，一辈子没沾过荤腥，逃难路上还有艳遇，简直是意外之喜。你呢，好好的仙鱼留แ恋人间，就像冤魂余愿未了不肯投胎一样，对你没有好处。我这人向来有成人之美，我正值盛年，你情窦初开，各取所需来一段露水姻缘，岂不美哉？”
云月被她问住了，这种事就算不会，也决不能承认，他结结巴巴๒说：“动情是本能ม，动了情，自……自然……”
长情兴致低迷，连连摇头，“不去、不去。一个通缉犯到处跑，太不给雷神面子了。”
第18章
他拧眉，顺ิ着她的视线眺望。东方แ云海奔涌ไ，地平线逐渐被染红，那些云忽然变成半透明的，像夏季的蝉翼。终于太阳从云层中挣脱出来，一瞬霞光覆盖住漫天的云，天空显现出瑰丽的美，一半红得如火，一半蓝ณ得像冰。
她听后憋着嗓子调侃：“看来上神不好当，累死累活，日子还没有我这土地神来得清闲。”
长情看得出他们有交情，若没有交情，说话也不会这么随便。遂笑道：“你们有事商谈，我先回去了。”向他挥了挥手，“小友，再会。”
炎帝肃容，恭恭敬敬向上揖手，“臣榆罔，拜见帝君。多日未见帝君，帝ຓ君一向可好？”
她显然不大想说，他便不再追问了，只是仔细打量她的脸色，“长情，你可是受了伤？”
虽然他避开了她的左ุ手，但那种牵扯的痛同样鲜明。长情倒吸了口凉气，云月凝眉看她，“你还瞒着我么？”
再好涵养的人，被撕开伪装那ว刻都会恼羞成怒。他匆匆观察长情的神色，压声呵责凌波仙，“你给我住口！上神面前不得造次！”
凌波仙却笑出了满眼的泪，“你真的不知道吗？看看你自己้，你一紧张就握拳，如果没有被我说中，你紧张什么？”
夜微凉，一路行来，露水打湿了裙裾。
天上星辰发着寒光，她回头望了眼，帝ຓ国中心最辉煌的建筑，以极具锋芒和野心的姿ู态展开。满城的灯火，在皎然月色的映衬下，反倒有美妙温软的气韵。
所以她到เ底是兰因还是长情，她自己也搞不清了。她只是觉得丢脸，前所未有的丢脸，难以想象接下去一路该如何若无其事地同行。但愿他走了一圈便忘了之前的一切，她也应该好好整理一下情绪，将儿女私情远远抛开了。
打定了主意便静下心来结印打坐，篝火还在燃烧，受热的枯枝不时发出爆裂的脆响。起先倒也没怎么在意，后来响声加剧，她睁眼看，发现他忽然回来了，正蹲在火堆前，掏挖底下的积灰。
长情看了半天，一头雾水，“你在干什么？”
他垂着眼，神情专注，“弟子半道上发现了一些土芝，料é想座上肚子饿了，带回来窝在灰里，煨า熟了可以充饥。”
他将那些土芝一个个塞进火底，再把燃烧的枯枝严实地覆盖上去，动作纯熟，一看便是经历过生活淬炼，不像某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长情端正坐着，把视线收了回来。心里正琢磨刚才的事就算过去了吧，猛一抬眼，他坐到了她身旁้。
她心头蹦了下，虽然意外，依旧ງ故作镇定，“司中走了一圈，可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说没有，“方圆百里内连只妖都未见，想必知道我们来了，有意避让开了。”顿ู了顿ู又道，“座上觉得有人监视，看来都是错觉。既然四野无人，有些话，我想与座上好好谈谈。”
长情哦了声，“司中有话，但说无妨。”
这时有浩é浩长风从背后吹来，吹散了篝火。燃烧的枝桠断裂成无数细小的浮灰，汤汤向远处奔去，霎时满地流火，如在星河。美则美矣，但风后的篝火只余不大一堆，孱孱地摇摆着、跳跃着，只能朦胧照亮两个人的脸。
“座上对弟子，可有超出一般上司与下属的情义แ？”他一反常态，直视她的眼睛，“刚才我一路上想了很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要向座上求证，也好图个ฐ心安……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长情惊得说不出话来，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去而复返后带来的竟是这样的问题。
“座上如何不说话？”他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难道座上对我半点意思也没有么？我虽是一介莽夫，但尚不算驽钝，从座上的眼神和那ว些欲言又止里，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对我有情。”
奇怪，他忽然说了这通话，她那ว颗七上八下的心反而落地了。她本以为这份感情长埋心底，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没想到เ捅破了窗户纸，竟有豁然开朗之感。她甚至懊ิ悔，以前的顾虑是否都是杞人忧天，早知今日……早知今日……
他的手落在她肩上，诱哄似的说：“长情，你怎么不回答？我只等你一句话，只要你一句话。”
她喃喃着：“我的表现有那ว么明显吗……”
他怔了怔，“座上算是认同了么เ？”
将要燃尽的残火倒映在他眼眸，他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种什么เ况味，似乎期待，却又透着恐惧。
长情曾不止一次设想过，有朝一日会遇见这样的情景，但就算心跳如雷，也未能忘记前途惨淡，“其实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你，对于我这样的人，谈感情太奢侈了。司中应当知道，祭司是不能ม成婚的。”
他说没关系，“今晚一过，明日你依旧当你的玄师，我也依旧ງ当你座下弟子。”
她惶惑不安，“伏城，你不该追问这个。”
他的手从她肩头移上来，轻触她的脸颊，那若有似无的抚摩，仿佛她是世上最精美的瓷器，“请座上原谅我的莽撞，这事放在心里太久，每常想起便令我坐立难安。我没有非分之想，只愿求个明白，若座上心里有别人……哪怕只有别ี人的一点影子……”
长情说没有，“我心里从未有过别人。”
他忽而顿ู住了，指尖停在她脸颊上，似乎ๆ忘了移动，茫然又重复她的话：“从未有过别人……从未么？”
若说是否“从未”……她曾经对云月有过一点好感，但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时，便彻底放弃了。
喜欢和爱，到เ底是不同的吧。她还是摇头，他终于露出了悲怆的笑，喃喃说：“很好……很好……长情，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不知为什么，这语气听上去让她忐忑。心里惴惴的，似乎和她原先的设想不大一样。她以为两ä情相悦时的互通心意应当更温情，更让人目眩。可这个当口脑子里竟会蹦出天帝ຓ那ว张大脸来，倨傲地，不可一世地睥睨着她，咬着牙冲她点头，“很好，宋长情，这回你死定了。”
她有点慌，转念一想慌得没来由á。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她从来没有承认两ä个人之间有关。她同自己้心仪的人发展感情，更不必弄得偷情被抓一样，充满罪恶感。
伏城的眼眸里有闪烁的星光，他的额头与她相抵，孩子气地说：“你在想什么？这时候心里只许有我。”
那低沉的嗓音刮ุ过耳廓，震荡进她心里来，她受了蛊惑似的，抓紧了他身侧的衣袍。
纤长洁净的手指慢慢移动，落在她玲珑的下巴上，顺势微抬，他低声命令：“闭上眼睛。”
长情不是个ฐ听话的情人，她依旧睁着那ว双大眼睛，不明所以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抬手隔断她的视线，那一瞬黑衣消เ散，露出雪底金钩๗的袍服来。有风起，吹动他冠上翠羽明铛，发出细碎悠扬的撞击声。他在那片绵绵的金玉余波里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唇瓣丰泽柔软，兰花般芳香。如果这刻她眼里心里装的都是少苍，那该多好！可惜……即便吻着她，他也感觉不到任何旖旎，只是觉得可悲，他用蛮力拽动的情与仇，终究比不上那条螣蛇。她越是温顺，他便越如坠深渊，最后在巨大的黑暗里窒息，甚至灭亡。
长情还懵懂着，那只捂住她眼睛的手移开了，像初夏的蝶，停靠在她耳畔。伏城的吻是春风化雨，她没有想到เ那ว么冷硬的人，在面对爱情时也可以细腻柔软。
彼此都缺乏经验，不懂ฦ得如何在这种有趣的小游戏里，寻找到更庞大的快乐่。简单的唇齿相依，也有撼动灵魂的力量。长情喜欢这种感觉，带着欣喜和少女的雀跃，悄悄伸出手，环住他的肩背。可触手所及是一重又一重的青丝，微凉地，沉甸è甸地游进她指缝里来。她愣了下，记得伏城为便于作战，一向束着头发。
她慢慢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沉沉眼睫充满她的视线。不对……不对……她猛地将他推开了，才惊觉现实果然令她崩溃。
那个被打断ษ了清梦的人懊恼地惊醒，却并不生气。转头望向平原的另一边，淡漠地，示威แ式地冷笑。然后抬起一手缓缓揩了揩唇角，仿佛刚才那一吻让他餍足，让他回味无穷。
长情仓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百步以外的幽暗之ใ地，站着折返的伏城。他怕她饿，顺道打了野味回来，没想到เ会撞见这一切。他无所适从，只得拎着那ว只兔子，呆呆站在原地。
第4๒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