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肖烧的迷迷糊糊的，却一直在做梦。醒来之后除了一身的汗。她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回想自己刚才梦见了什么，具体情节怎么เ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梦里面一直在下雨，那好像是一个ฐ雨都，常年都下着雨，没有一天放晴。
“你要干嘛？”
“恩。”陈肖拿过桌子上的纸巾揩鼻涕๓。
“我脆弱么。”
“好像前一阵我带的那ว个海外团，是他们公司的。好像是个什么เ传媒公司。”
“不是有什么不满意，就是觉得相亲、结婚都是挺荒唐的事儿。”
“我在浙大念书。你不知道么？”
“这次回来要呆多长时间？”
这个潘东子跟他们有些渊源。话说陈肖他们高二的时候，“两抓一树”活动月里有一周轮到เ陈肖他们班值周。上一年受了高二的鸟气这一年那是一定要在高一头上算回来的。巧了这一届的高一七班也是一群愣头青，眼看着分就要被扣光了他们的小班任急了，这个ฐ教英语的小班任也是第一次带班，不想被“准佳”了就私底下隐晦地恳求了同一个ฐ办公室的陈肖他们老班。陈肖他们老班是一老滑头，答应着会手下留情，回来就跟陈肖他们说检查要认真，谁的面子也不用给。好么，本来就没什么顾及的，这一下就是没有扣分点也要找点毛病出来才不辜负老班的殷殷期盼。估计老班上一届给准佳了心里也是有影的。
“陈肖，你这两节是活动课吧。”
高一下半学期学校搞“两抓一树”活动，所谓的两ä抓一树是“抓学习、抓纪律、树新า风”的简称。你瞧这神多好啊，主要执行办法就是政教处带领ๆ值周的学生检查纪律、卫生、仪表什么เ的。像北大附中ณ这样的重点校纪律本来就十分严明，这赶上活动月更严到เ了变态的地步。一般值周都是从高二开始轮，高二这帮人十分托大欺小，到เ高一检查就像某部门上自由市场收费的，满哪儿挑毛病，下手没半点儿含糊。中ณ国反腐败要是有这魄力，腐败分子早ຉ肃清了。政教处那ว帮为人也十分不厚道，欺软怕硬的一点儿都不掩饰。高三老大哥要给几分薄面，高二混的半熟ງ也睁只眼闭只眼，就是高一这后进门的需要规整。政教处专捡软柿子捏，要是任命就让他捏了，我装孙子，他捏两ä回觉得没劲也就算了。偏高一七多的是愣头青，怎么เ也捏不扁，捏爆了喷他一身柿子水。“两ä抓一树”期间有一周是高二的一文科班值周，要不怎么เ学文的将来不是从政就从商呢，他们自小就具备心狠手辣的素า质，高一七班那个ฐ星期被扣的一分没剩。要不是那帮人没创新神，他们班极有可能ม成为建校以来第一个负分班级。这其中ณ的矛盾中ณ心就是他们班的仪容仪表问题。当时偶像剧正盛行，是以男ç生都特别爱护头发，女生喜欢留指甲â。剪发令下当天政教处请两ä个ฐ号称标准发型的男ç生站在领ๆ台上给大家做榜ึ样，让男生务必都剪成这样。大家看着那两人的傻帽头当下哗然。将矛盾激化到无法调和的人就是中国摇滚乐坛的新血——郑纯同学。郑纯从小就玩儿吉他，虽然英文考试没及格过，但是会唱约翰列侬所有的歌。长发，可是摇滚人必备的。虽然政教处多次警告，老大多次动员，郑纯秉承“砍头不要紧，只要长发在的”神，能躲就躲，躲不了就那ว么耗着，守着长发艰难度日。谁知随着两抓一树的深入，别说长发了，就连那时候流行的“刀削发”也被明令禁止，男生的发型凡是有燕尾、鬓角、刘海的一律被视为违禁发型，全部ຖ要剪成标准“傻帽头”。于是乎，不止是郑纯，基本上对“美”这个ฐ字有所认识的人都下不了决心剪这个发型。政教杨主任大怒，拍案而起：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了，从典型开始抓！
就这么เ折腾，那点儿分哪够扣的。本来以为ฦ高一七班“准佳”定了——准佳的意思就是离“佳”还有段距离，是“不佳”、“不良”比较委婉的说法。“两ä抓一树”活动后就要评出这么一批“准佳学生”、几个ฐ“准佳教师”、“准佳班级”。学生不怕扣学分，老师不怕扣奖金，就怕这“准佳”。准佳了就要在学校广播里每天点名两次，接连一个礼ึ拜，他丢不起这人不是！谁知道最大的反转出现在离“两抓一树”活动结束还有一天的时候上演了。高一五班和高一六班踢球的时候打起来了，战况惨烈到打进医院8个ฐ。万幸的是此次事件高一七班没有一人参与。大家是十分严å重的事件，于是乎，准佳就给了这两个班级。这个ฐ戏剧的结尾让高一七班顿时有了庆祝的气氛，老大掏腰包请他们每人一雪糕。隔壁班两个班主任脸都绿了。尤其高一l六那歌英语老师，二十多年教龄，多次被评为ฦ市级优秀教师，在学校也是上下都要给面子的主ว儿。因这么一档子事儿给准佳了，心里这个堵啊。赶上旁้边还大肆庆祝准佳擦边球，一生气，一上火，生病住院一个ฐ礼拜。
“成，我来了，你在机场餐厅等我吧。”
“由广州ะ到เ北京的客机准点到埠……”
“你去跟我们老班接洽了？”
“那可不。你现在是人生中最关键的时期，我可是时刻关注着呢。你给我杀下心来学习，别学那些个不着调的……”
“行行！我考了多少分啊？”
“6๔20”
“那么牛？”陈肖有些惊喜，看了她舅妈一眼，“舅妈，我上次月考多少来着？”
“5๓45๓。进步了。”汪同志也非常高兴。
“你也别美，你们老师说了，你实力是有的，就是发挥的不稳定。你知道高考的时候你状态是好还是不好啊，所以你们老师说了，让你这两ä个ฐ月就夯实基础，尤其是文综！你上回文综考的，三科加起来还没有你数学一科分儿多。你怎么เ学的你……”
“不感冒么เ。高考要是就考语文数学就好了。”
“你做梦！”
“小点儿声儿，做梦也让你吓醒了。”
“你就贫吧，你就学去吧你！”
陈肖懒得跟她妈再斗ç嘴，喝了水就回屋儿了。
汪同志听这母女俩斗嘴斗的有趣，就笑说：“你也别ี说她了，她这回进步很大，应该表扬。”
“她不缺表扬，没人表扬她她自己้也能表扬自己้。不过她这次是考的不错，他们老师见我都特客气。”
那是因为ฦ陈肖么เ？对你客气是因为陈肖她爸。
“嘭！嘭！嘭……”陈肖来到窗前，拉开百叶窗，她倒是想看看这是谁，大热天的顶ะ着中ณ午的大太阳打篮球。
爱情是从什么เ时候开始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还是冥冥中ณ的注定？很少有人能确切的知道。但是，两个ฐ人之间到เ底有了多深的牵系，往往是通过伤害来证明。当一个ฐ人给了你痛苦，你却无法怨恨的时候，那么เ，你爱他，毋庸置疑。
当陈肖看清楚下面打球的人是羲扬的时候，她有一点惊喜。就像被抢劫了之后，你发现抢匪又把钱包扔在你家门口，里面除了钞ๆ票信用卡、银行卡、身份证等都在。这样比喻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陈肖现在的心情，但是她就是没来由á地觉得那仿佛是羲扬给她的暗号。她怀着这样些许复杂的心情看着羲扬夸下运球、上篮、投篮，每一个ฐ动作都无比认真，好像对面由个强劲的对手在对峙一样。好像那ว是场战斗。一个人的战斗。
那种“嘭嘭嘭”的声音持续了3小时4๒5๓分钟。
第二天，天刚亮，陈肖听见“嘭嘭嘭”篮球拍地的声音，她起身来到เ窗前看一眼，然后穿衣服下楼ä。
朝阳初ม升，金黄色的一个ฐ圆。微微的晨风里，羲扬跑动、跳跃的动作优美流畅。他看着篮筐，带球上篮——在跑动的一瞬，余光好像看见了陈肖。他一回头，篮球敲在篮板上飞了出去。他看着陈肖向他慢慢走过来，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
“你这是跟谁拼命呢，弄那么大动静儿。”陈肖走到球场边坐下。夜里发了汗，早上起来还有点体虚。
羲扬看着陈肖，有一瞬间的无措，然后想起来什么，“啊，你等着……”说着便跑到篮球架下面，从运动外套上拿起一束白色的小花儿，跑到เ陈肖面前，“给！祝早日康复。”
“这是什么เ花儿？”陈肖接过，那ว小花儿白色的花瓣儿，嫩黄的花芯儿，还沾着露珠，很可爱。
“不知道，早ຉ上遛弯儿摘的。野花儿。”羲扬说着在陈肖身边坐下，还有运动过的微喘。陈肖侧过脸看见汗水顺着他的脖ๆ子流下来，晶莹剔透的一片。
“你好点儿了么？”
“好了。”
“你怎么那ว么เ脆弱啊，我也淋雨了，你看我都没事儿。”
“我活该倒霉呗。”
羲扬看她一眼，想了想说：“我现在后悔了，那天撇下你走了……”
“是么。”
“蒋芩……她是我心里的硬伤。碰到了就蹦高儿地疼。”
“安然的英语老师？”
“恩？啊，她现在好像是带高三。”
“说说吧……说说你们的事儿。”
“我们……她原来是我英语老师，高一到高二。高三我就不念了。我记得她第一次走进我们班的时候穿着职业套装，头发这样扎起来，像个职业女。可是一看她脸，就觉得她是在装ณ成熟ງ。明明是个ฐ小孩儿的心儿，偏偏要扮老成……”羲扬说起蒋芩的时候会微笑，带着点无奈和宠爱的微笑。陈肖转过头，看向前面。
“她……她比我大挺多，但是心思很单纯。这要没在学校当老师搁社ุ会上得让人骗的找不着北。我一开始只是觉得这老师人挺好的，上她课也挺认真。我不爱写作业，但是每天都写英语作业。我不爱吃早ຉ饭，但是每天都带两份去学校，因为ฦ她家离学校远，她经常赶不上吃早饭。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喜欢，只是觉得她人好，我就想对她好点儿。后来发生件事儿……你知道，她那种长相、格，肯定招风。我们学校政教处主任看上她了。那ว孙子离过一次婚，孩子都好几岁了，还打她主ว意。她挺害怕的，我就天天送她回家。有一天放学我跟人打比赛，让她先回去……我都说了让她早ຉ点儿回去，她不听，非要靠着批作业。那天也赶巧ู，我打完比赛在体育馆等上公交，刚好看见蒋芩和那孙子坐后排。车上人少，他们俩靠窗户坐着，我看见那ว孙子对蒋芩动手动脚๐的。我当时什么也没想，上去把他拉过来就一拳！他还想跟我撕吧，让我按地上就一顿暴打。要不是蒋芩拉着我打死丫ฑ的。完事儿蒋芩还怪我把他打的太狠了。要不是我碰上那天指不定出什么เ事儿呢！还怪我……”
“打的好！”
“丫真不是个ฐ东西，被我修理过之后也没动静儿。后来我才知道他憋着劲儿等着我呢。他朦胧地感觉出我跟蒋芩之间不一般，就威แ胁她说要向学校告发我们师生恋。蒋芩也是个……她太单纯，被人一吓就蒙了。那天放学我在学校门口儿等她，人都走光了也没下来。我就上去找她。我一推门看见那孙子做蒋芩桌子上，捏着蒋芩的手腕子不知道胡咧咧什么呢。我上去一把把他拽下来，拉着蒋芩就走。……后来……后来蒋芩说要跟我分手，她说我们这样的关系是不对的……”羲扬想起来那一幕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我们的关系是不对的！”
“都现在了你才说不对是不是晚了点儿？”
“不晚，我们现在结束吧，只要现在结束……”
“我结束不了！你就那么怕那ว孙子么เ？他有什么好怕的？”
“今天学校领ๆ导找我谈话了……”
“说什么เ了？”
“说……说让我注意跟学生之间的距离，说你是名门之后，学校要考虑上面的关系和影响……”
“有什么关系！什么影响！有个ฐ屁影响！”
“你不要让我为难……”
“我怎么为难你了？我眼睁睁看着那ว孙子泡你就不为难你了？”
“你……反正我们这样是不行的!从今以后我们就只是师生关系，私下里也不要见面了。”
“我们都上床了你才说是师生关系不觉得可笑么？”
“啪！”蒋芩恼羞成怒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她那一巴掌打的恩断ษ义แ绝。蒋芩申请取消了羲扬他们班的课，在学校里见到羲扬避着走，羲扬打电话到เ她家里她也不接。是真的要跟羲扬划清界ศ限了。
“她那时候没有手机，我就打电å话到เ她家……我打了很多电å话，疯了一样一遍一遍……后来我也挺生气，有一段时间没去理她。有天我们班同学跟我说，蒋芩是不是跟政教处主任有一腿，他说他看见蒋芩带着他儿子在学校门口小卖店买吃的。当天晚上我打电话到เ她家，她接了，我听见里边有一男ç的说话，好像就是那孙子。我就问是不是他在你旁边？她说下晚自习晚了他送她回去，她不好意思就让他上去喝水。我当时都快疯了，我对着电å话就这么……”羲扬比了一个ฐ打电话的姿势“我说蒋芩你是傻了还是怎么的，他是个ฐ畜ไ生你知不知道？你还敢让他上你家里！我说蒋芩你现在就让他走，不然我就过去。”羲扬说的有点激动，反应过来又有些尴尬，他转头看陈肖一眼，陈肖像感应一样转过脸看他，说：“然后呢？”
“然后我就过去了，那孙子走了。第二天我们校长找我谈话，我一进门儿，看见我妈在……他们问我是不是跟蒋芩谈恋爱，是不是她勾引我……我说是谈恋爱了，但是是我勾引她。校长说这事儿是学校的人反应给他的，为了我的前途，他把这事儿压下来了。我妈说……我妈说……可以考虑给蒋芩调个ฐ工作……”
——
“你要把她往哪儿调啊？”
“近点儿的房山区，远一点儿昌平或者……”
“你怎么เ不把她绑在火箭上送出地球儿？”
“羲扬你冷静点儿。这样对你们都好。”羲扬的母亲不愧是企业家，任何时候都是冷静地、条条有理地叙述事情，“你想想，这件事情被有心人利ำ用大肆宣扬的话，是谁受到伤害最大？是那ว个女老师。你现在还未成年，她都2๐5๓了，你知道的，万一出了丑闻，我会保全的只是你的名声。我不排除采取告上法庭这样激烈的手段。”
“告什么เ呀？”
“诱拐未成年人是一项很重也很不光彩的罪名。”
“妈……你在……你在威胁我？”羲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母亲。
“这不是威胁，我在跟你商谈。像大人之间的商谈。羲扬，你1้7岁了，不小了，你必须学会像一个成年人那ว样考虑问题。你觉得是现在分开把伤害降低到เ最低好还是闹的满城风雨让大家都指指点点说那女老师是个勾引学生的……你说哪种方法更好？”
羲扬那ว时候完全不是他母亲的对手。她是一个商场英，他是一个ฐ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管他有过么เ不甘愿，那ว一刻，他知道他败下阵来，他被轻易地说服了。可是他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又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他觉得他随时可能像科幻片里演的那ว样自爆。
“我把我妈送走以后，转身就进了教学楼，直奔政教处，进门儿就把那孙子拖过来一顿胖揍。我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不然我会难受的……难受的……”
陈肖侧过身，看着羲扬。他难过的用一只手挡住面向陈肖这边的侧脸。“你……现在是哭了么เ？”
沉默，无声。陈肖伸手给他理了一下有些汗湿的头发，算是无声的安慰。羲扬突然伸手把陈肖搂在怀里，紧ู紧ู地锁紧ู手臂，好像想让陈肖也知道他的痛苦一样。陈肖还不忘把那束小花儿举起来省的被他压扁了。
“哎，跟你说个ฐ事儿。”由于拥抱的姿ู势，陈肖的头是放在羲扬的肩膀上的。她这样和他说话就像是耳语。
“恩？”羲扬的脸是压在陈肖另一侧的肩膀上，声音出来闷闷的。
“我跟蒋芩是碰巧遇到。蒋芩……今天之ใ前，蒋芩，对我来说只是安然的英语老师。”陈肖觉得有些误会一定要找机会说清楚，不然就像埋在心里的地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炸的粉身碎骨。
羲扬听了好一会儿没有反应。陈肖想提醒他，就拍拍他的背。他更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陈肖把羲扬送的那ว束洁白的小野花儿到一个罐头瓶子里，透明的瓶子被洗的亮晶晶的，能ม看清楚里面每一碧绿的杆子。陈肖把这一束花作品放倒床头柜上，心里漾起了满满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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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肖对着袁浙送的那束价格不菲的花儿发了一下呆，回过神儿来发现袁浙正看着她，觉得有点尴尬。“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