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正是狩猎期的黄金时节,他们却得跑到循沦湖来看笨天鹅游水,成天无所事事地啃饽饽喝烧酒。
也许天鹅看他们更笨。
直至九月,浪费了整整一个ฐ月之后,白银丝绢终于先行送达,但为了等候那四个姗姗来迟的汉族新娘,大家还得再多浪ฐ费几天,嘉珲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很可笑,很没道理。
既然丝绢都分好了,横竖那四个汉家女也不会挑上我,让我先回去如何?
不行!劾里钵断然拒绝,一手搭上他的肩,压低声音。我不太信任大宋的人,又不想放弃这种机会,而你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所以我需要你留下来帮我听听大宋派来的那家伙说的到เ底有几分诚意。
你是咱们生女真部落联盟长,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没有人会反对你的。
我不是个独裁的部ຖ落联盟长,我喜欢广纳众意。
还有其他三位部落联盟长。
我更不信任他们!
这样……好吧!我去抓大马哈鱼,人到了再叫我。转头,嘉珲叫唤他的伴当。达春,走,抓鱼去!
一声吆喝,顿ู时走了大半数闲啃青草的人,一窝蜂全涌向乌ไ苏里江抓鱼去,剩下的全是那些偏爱娇小汉家女的酋长们,算算也有十几来个,可见决议的人顾虑的没有错,若是让他们选,肯定非得先拉开架式打上一……不,好几场不可!
不管走到哪里,男人总是离不开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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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抽气声。
太可怕了!惊恐的窒息声。
他们是从大树里长出来的吗?咽口水声。
我……我可不可以一个都不要?哭声。
四个同等惊惶的小女人,八只畏怯的眼在前头那一排媲美大树般的男人身上徘徊,如果没事先讲明,她们真的会以为谁在湖旁种了一排松树呢!
他们……好高大!
至少高我两颗头,体重起码也有我三倍,光是一条大腿就够压死我了,那不叫高大,那ว叫巨人好不好!
真恐怖,他们看上去比我想象中更粗俗野蛮啊!
而且个ฐ个都是那样横眉竖目,凶鼻恶脸!
老天,你们看,那ว个最可怕!
哪个?
那个脸上有两道疤的呀!
天哪!真的耶,你们看,最长的那ว条自左额穿过眉心至右颧骨,另一条自前额切断眉峰划至右耳,而且两条同样都是那样又粗又扭曲,简直就像爬了两条大蜈蚣在他脸上似的,这还是白天,若是半夜里冷不防瞧见,肯定会被收去半条命!
打死我也不要挑他!
我也是!
我……我想回家……
我们没有家了,佩如,娘家没人,婆家也不敢收留我们,你能ม回哪去?
那……那我该怎么เ办?
没办法,既然左看右看都不中意,就拿我们原先吊件来做选择吧!
韩梅、锺佩如和廖映雪三人都很快就挑选出符合她们条件的夫婿,最后轮到琥珀时,她却苦着一张脸,迟迟不知该如何选择才好。
她要如何从一群又高大又壮硕,既蛮横更粗野,而且看上去百分之百脾ຆ气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的男人之中ณ,挑出一个又瘦又小,既老实又忠厚,而且看起来又脾气好好的最佳夫婿人选呢?
呜呜,她挑不出来啊!
琥珀,快点啊!就剩下妳了。
可是……可是我挑不出……咦?
犹豫的目光骤然定住,面纱下的双眸瞠得老大,琥珀蓦然举步急行向前,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停步在嘉珲面前,后者更是一脸错愕的低眸瞪住她。
她想干什么?
仰着脸认真端详他片刻后,琥珀突然对他勾勾手指头,他狐疑地俯下脑袋,她踮高脚尖在他耳边低语。
我可以摸你的脸吗?
嗄?
我可以摸你的脸吗?
……可以。
那……能不能请你笑一下?
欸?!
请你笑一下。
嘉珲迟疑了会儿,勉强咧出笑容来,心里早已准备好对方会马上尖叫着逃开──他很清楚自己脸上的疤痕在露出笑容时会展现出什么样的骇人效果,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被吓到,当他不经意自水面上看见自己的时候。
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被他脸上蠢蠢蠕动的蜈蚣骇得连滚带爬地逃走,还伸出两只柔嫩的小手在他脸上又摸又比又量度。
半晌后,她满意地收回手,退后一步,郑重宣布,我要嫁给你!
全场顿时轰然,嘉珲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
我?
对,你。
你确定?
非常确定。
不,他的耳朵没有毛病,是眼前的女人眼睛有问题。
她瞎了!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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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没,暮霭四起,循沦湖的水面化为一片雾蒙蒙,水面上的各种浅红、深绿浮萍,以及绽放出洁白芦花的芦苇荡也仿佛在水中摇曳,蓦而一阵风吹来,苇叶发出悦耳的轻笑声,天空飘飞起万千蝶翼。
而远处,凫游在开阔水面上的红嘴鸥仿佛初春尚未融尽的点点冰雪,白羽毛黑翅膀的丹ล顶鹤自茂密的芦苇荡中ณ搧动长翼腾空而起,宛如仙女凌空般翩翩飞舞。
终于,最后一点火花在水平线处燃尽,湖畔的喜宴却正热闹,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人跳舞有人欢唱,充分流露出关外民族的豪迈与洒脱。
如果不是恰恰好每一个部落联盟都分到一个汉女,恐怕这场喜宴也无法如此尽兴欢乐่,或许有人会摸黑到暗处里去打一架,然后隔天就会来上一场更大的,搞不好再过两ä天就变成战争了。
幸好,末了是最公平的状况,皆大欢喜,大家都没话说,于是在琥珀说出她的选择之后,四位汉家娇娇็女当场就嫁给了她们各自挑选的夫婿,然后新娘分别被送入充当喜房的毡帐里,新郎被抓去灌酒,直到เ有人喝醉开始闹场,四位新郎才有机会溜走,快快去检视他们的新娘子长得到底能不能见人。
双目困惑地凝注跪坐在毛皮上的新娘,嘉珲百思不得其解──新娘为何会挑上他?或者,是她脸上也有缺陷,所以故意挑上他,以免被对方所嫌弃?
没错,肯定是这样。
嘉珲对自己点点头,觉得自己所推测出来的理由无懈可击,再也没有更合乎逻辑的推论了。于是不再迟疑,两步上前去掀开新娘的红巾,心里准备好即将要见到的新娘容貌八成是跟他半斤八……
蓦地,他抽了口气,呼吸静止了,有那么เ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一个艳丽夺目,美得无与伦比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