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意。”程旷说。
嘶。章烬冷不丁地感觉脖子一凉,搓了搓手,贴在脖ๆ颈่处。程旷分神看了看他,问:“你干嘛?”
胡淼见状,怒气又冲上喉头,他从垃圾桶里抓起一个ฐ可乐罐子,冲程旷的背影扔过去:“给你!”说着他直接抄起垃圾桶,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往门边丢,一边嚷嚷一边大笑起来:“你不是捡垃圾吗?这些都给你!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啊?……是那ว个ฐ疯了的李呈祥想操·你,又不是我,学霸,你去杀了他啊!”
胡淼挨了一拳,脑袋嗡嗡作响,盛怒之下,他忍无可忍地咆哮道:“章烬!你他妈以为谁稀罕叫你一声哥吗!谁稀罕!”
“那我走了啊!”石宝的声音渐渐远了,他一边嚼着枣儿一边骂骂咧咧的,觉得程旷真不是个东西。
程旷刚被松开,甚至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า鲜空气,就被李呈祥推倒在了铁架床上。他那张床的四只脚๐高低不平,虽然拿烟盒纸垫了,但还是不稳,程旷摔在上面时,床猛烈地晃动了一阵,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程旷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章烬拉了他一把。这一架之后,重新站起来,程旷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似乎真像傻炮儿说的那样“败了火”。
这个时候的程旷还不知道,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了。比如得寸进尺,比如一忍再忍。
有一天,罗凯不小心把程旷的桌子碰倒了,凯娘娘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通,无意间把“树洞”给掏了。罗凯跟信封上的桃心大眼瞪小眼,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学霸枯燥无涯的题海中扒拉出这玩意儿。
罗凯掀起折起的封口,伸了一根手指往信封里面摸,刚摸到一点棱角,这时候,后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了。罗凯猛地抬头,一眼瞧见章烬。只见章烬把校服外套往桌上一扔,穿着一件短袖站在风口上,拧开瓶盖仰头灌一瓶冰可乐。
程旷脚步一顿,觉得是时候收妖了。然而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嘟——”
程旷这回没理他,直接就进教室了。
——也许还不只是拿了铅笔,搞不好黄芸芸还用了刀。
章烬拿了准备走,老板却一掌摁住箱子:“没完!钱还没给呐。”
十块钱的月饼?章昊这矬人也好意思送出手。章烬冷嗤了一声,从钱包里掏出一把钢镚儿,一股脑地丢在玻璃柜台上:“看清楚了,十个啊。”
程旷特别ี困,不想理他。罗凯当他默认了,一时深有同感,话题从熬夜的危害开始,延伸到เ痛斥老师没人性,布置的作业何其多何其难。
“学霸,你知道鬼片哪一点最吓人吗?”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太大,他也不知道方幼珍有没有听见。
“给别人的是没有了,这条鱼特意给你留的。”方幼珍笑了一下。
程旷看了眼他刚ธ才手指戳着的地方,电å话号码上头是章子盖上去的“急开锁”三个大字。这个时候章烬已经下楼了,安静的楼梯间里,灯也熄了。
高二文理分科,程旷提前二十分钟到的学校,理科七班,班主任是个化学老师,名字叫石韬。教室里已经到了一些人,泰半是女生,前排不但座位被排满了,门口也被堵住了。程旷从后门进的教室,在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半弯着腰,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笔记本,白色的耳机线垂落下来,章烬迷迷瞪瞪地伸手勾了勾,从程旷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嗖地蹦了起来。他本来打算在“温柔乡”多赖一会儿,偏偏今儿不行——都赖当年的超生游击队太猖狂,向姝兰娘家人丁兴旺,一到春节,亲戚走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章烬花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妥了,从卫生间出来时,程旷正好在笔记本上唰唰写完最后一行字,搁下笔起了身。
“你爸妈呢?走亲戚去了?”章烬在客厅里没看见人,顺嘴问了句。
程旷锁上门,“嗯”了声,章烬问:“你怎么没去?”
——难道他是因为我留แ下来了吗?
程旷说:“不想去。”
章烬那点“自作多情”才冒了个芽儿,就被霜打蔫了。
早两年春节还是热闹的,那会儿程旷正念初ม中,还会跟其他小孩一样,除夕守岁,大年初一跟在长辈后面,把远亲近邻๑都拜访一遍。冷清下来是在程爷爷走的那一年,鞭炮的硝烟散去,拜年的人离开以后,程奶奶独自端坐在堂屋里,静止般的,就像一张老去的相片。
去大商店的路经过了程奶奶家,章烬背起书来过目就忘,见过的人、走过的路却能记得一清二楚,他在路上停下来,看了看柚子树的方向,说:“我去给奶奶拜个ฐ年。”
章烬跟程奶奶挺投缘,程旷一大早来这儿时,老太太还问俊俊怎么没来。他从章烬身上收回视线,顿了顿,说:“走吧。”
两人到的时候,程奶奶正在扫门口的爆竹屑,抬头一看见人,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奶奶新年好,祝您福如东海ร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章烬年还没拜完,就被老太太拉进了屋里,不由á分说地塞了一个红包。
章烬摆手说:“别啊奶奶,我不……”
“不准还,”程奶奶从糖盒里抓出一个剥了壳的核桃,塞进章烬嘴里,笑呵呵地说,“听奶奶话,多吃核桃,补补脑แ。”
“……”章烬偏过头,看见某位学霸不厚道地笑了。
“旷啊,他吃早饭未?”程奶奶见程旷摇头,皱眉在章烬胳膊上拍了一下,责怪道,“没吃怎么不吭声!我煮了酒酿圆子,这就给你盛去。”
“我来吧。”程旷越过程奶奶,在老太太前面进了厨房。
章烬小时候在姥姥ณ家吃过一回酒酿圆子,他姥姥嫌小圆子不大气,不声不响地给换成了芝麻馅的大汤圆,齁甜,章烬一口黏糊糊的汤圆噎在喉咙里,感觉被甜出了糖尿病。因此,他对这玩意儿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
在这层背景之下,章烬吃早餐的心路百转千回,至此他才知道小圆子跟汤圆不是同一个品种——小圆子是没馅的。果然,人和人是不同的,章烬更加确信他姥姥的手艺就好比那猪头肉,块块不精。
章烬心里还惦记着补胎的事,修车估计没那ว么快,他还得帮向姝å兰拎走亲戚的东西,吃了一半就掏出手机打车。
程奶奶看他吃饭都玩手机,说了他一句:“在这里要听我的话,吃饭就要有吃饭的样儿,吃完了再玩。”
“没玩,我就打个车。”章烬解释说。
他说完程旷就看了过来,似乎想说什么,但被程奶奶先说了:“打车干嘛?俊俊,你那摩托呢?不骑回去啊?”
章烬想说先把车送去修,之后有时间再骑回去,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程奶奶说:“旷旷今儿一大早给你叫了师傅来修,我以为ฦ你急着用哩——”
米酒甜丝丝的味道在章烬舌尖滚了一圈,他闻言看向程旷,对方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
章烬陪着向姝兰走了几天亲戚,年差不多就过完了,余下的几天他闲在家里,几乎有些度日如年。
方鹏这个ฐ全年无休的“烧烤哥”抽空来看了他一眼,惊讶地发现章烬居然蹲在狗窝边写作业,当时大鹏同志就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我的乖乖哎,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我们耗儿街小炮仗居然在学习?不得了啦,炮儿,告诉哥,你是不是过年过傻了?”
耗儿街是个俗名,夜市摊子就在那条街上。早年间那片地方แ鱼龙混杂,总有地痞流氓晃荡,晚上时不常还有流浪猫出没,所以得了这么个“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名儿。
章烬本来就下不了笔,琢磨了半天,好不容易有点思路,被这搅屎棍子一搅和,一个ฐ公式都记不清了。他把笔帽摘下来,往方鹏身上一扔,不悦道:“一边去。”
方แ鹏抽出一串ธ烧烤小鲜肉,唰地抹进了唇缝,嚼得口齿生香,边吧唧嘴边凑近章烬,好奇地问:“炮儿,你为啥蹲着写?不累嘛ใ?”
“这样脑子充血更快,”章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物理问题,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咋不倒着写呢?”方แ鹏做了一个ฐ“以头抢地”的姿势,稀里糊涂地质疑道。
章烬思考了一下,居然无法反驳,想来也不无道理。于是只好装腔作势地忽悠说:“过犹不及……算了,就说你不懂,吃你的烧烤去。”
方鹏:“……”
直到程旷搬回二楼ä,章烬也没把作业写完,寒假原本就没多长,很快就开学了。
开学前一天晚上,晚自习就开放了。这一晚没有老师监督,教室里热闹极了,七班到得早的几个人挤在一起埋头苦干,互相交换劳动成果。罗凯借走了程旷的物理试卷,凯娘娘向来小心谨慎,一边抄一边鼠头鼠脑地往门口张望,生怕石韬忽然冒出来抓人。
“学霸,我没看错吧?你居然也来补作业?我以为ฦ明天才能看见你呢!”世界ศ真神奇,罗凯没想到เ有朝一日他居然能跟学霸一起抱团取暖,感觉自己捡到เ宝了。还卷子的时候他往程旷桌面上瞄了一眼,后半句“四中果然是魔鬼布置作业”就说不出口了。
凯娘娘握了一把草,真情实感地吐槽道:“……你不是人,作业不够刷吗?居然还买模拟题?”
学委魏明明耳尖,立刻๑瞪大眼睛问道:“谁这么丧心病狂?这个时候刷模拟题?”
他嗓门大,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安静了一阵,随即有人附和:“是哪头牲口!”
“能ม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学霸还有谁!就说阿不阿!”
“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