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尧生生被她七分冰冷三分不耐的眼神压得闭了嘴,然而盯着她的后脑勺心里却还在砸摸着——美,刚ธ那表情是真美!有个词儿怎么形容来着,“冷艳”,对!他家小言言,冷冰冰的样子,仍然是美的!
唐尧先转身,刚看清那人,就几步上前去抱住了人家:“还说你上哪儿去了呢,半天没见着!怎么着,最近好不好啊哥们儿?”
没想到的是,刚到会场门外就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我爱你,一生一世”。
大门缓缓打开,苏佑一身戎装礼ึ服,单膝跪在舞台上,手里捏着血红的玫瑰,深情看着跟前女孩。那女孩很娇娇弱弱的,低头看着苏佑,双颊๐红得不像话,很羞怯地对着肉麻的台词。两个人脉脉对视,侧影看上去很美。
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先探出来,是苏佑。他在片中饰演青年热血军官冯良辰,常以制服马靴出镜,今天也穿着军装风格的礼服,外面还搭着带肩章的披风。额前碎发尽数往后梳起,显得愈发眉眼凌厉,清冷出尘。
两人踏上红毯,先站在一起转着方向对周围拍照ั的媒体微笑示ิ意。待入口处的记者拍够了,周楚楚挽住苏佑的手臂,两人相携往别墅里的会场走去。百米长的红毯,他俩款款而行,还不时耳语几句,沿途镁光灯闪个不停,粉丝们的尖叫震耳欲聋。
唐尧听她提起薛嫣,蓦然想起另一桩事:“我说,你上周大半夜的是不是和那什么苏佑在一块儿呢。”
他本能地嗅到一丝危险气息。
林湘听着他声音压得格外低沉,像还没睡醒:“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
她心里一动,并不作声,随在苏佑身后出了门。
回家,哪里有家。卓静言握着拳,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她清醒无比。
卓静言对他一笑:“向叔叔您好。”
脑子里的念头细碎,想着想着正要渐入浅眠,头顶传来轻微的一声“啪”,阳台顶灯和桌上台灯瞬间灭掉了,室内透出的灯光也都消เ失不见,屋里一片黑暗。卓静言倏地睁开眼站起来,背上迅速沁出细细的冷汗。
她背抵阳台外侧冰凉的金属扶手,紧ู紧抓着家居服柔软的下摆,无声地告诉自己要冷静。然而她控制不住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也控制不住脑海ร里翻腾汹涌的回忆。
“没逼你,”卓静言耸耸肩,“你只有看军事理论才入迷,为了那些玩意儿还能钻研英语德语的人,就别拿‘字儿多’来解释了。你一理科生看什么,何况,有时候也是挺无聊的。”
卓静言不由嗤笑:“整天就瞎编吧,我还没定呢。”
surprise个ฐ鬼。这分明不是惊喜,是惊吓。
只见欧凯拿出一副道地的二代做派,带着卓静言的架势如老鸨迎客:“今儿都算自己้人,你刚回来,国内情况也许不清楚。上次在片场时间又不凑合,一定没好好认识吧——维钧,上月刚好出道整四年,最初以歌手身份发了两张唱片,然后才转型演戏。维钧成长很快,去年刚拿了最佳人气演员,一直按照‘暖男ç’路线推的,现在正到如日中天的时候。妍兮姐,不到二十岁就开始拍戏,出道时间长,作品很多,演技也没的说的。两位都是咱们华霆的顶梁柱,私下大家也都是好朋友,所以特地约到一起见一见。”
灵台之中ณ一阵风来,迷雾尽散。
他避开不谈怎么卓静言会突然推门进来,自顾ุ自归结为“巧得很”,伸着手来请她入席。卓静言目光转向苏佑身边的邹้娜娜,后者迅速地垂下了头,手里捏着一只酒杯,直用力到骨节发白。
奈奈和卓静言共事多年,深知她的习惯,这人还算好伺候,“衣食住行”中ณ唯有“食”上挑剔,一则口味上要求比较高,二则ท肠胃不算好,忌口清单打印出来怕是有三米长。她的包里随时都带着装了温水的保温杯,卓静言常用的胃药和各式充饥养胃的零嘴。羊湖边只有零星的小餐馆子,要好好吃饭还得去附近村子里,藏餐必定是不对卓静言胃口的,奈奈就提早ຉ在车上给三人备好了食物。
夏季的高原仍是微凉,卓静言取出一件长及膝下的连帽大斗ç篷,把自己包裹得严å严实实,便背上素描本和相机独自往湖边走。奈奈因为前一晚为那张合影兴奋到深夜,这会儿眼皮打架,自动倒在车上补眠。刘ถ海ร一路开车过来,空腹辘辘,只靠在车边就着矿泉水啃面包。
苏佑脚步不停,一边往保姆车方แ向走一边点头答应:“嗯,好,回去就更。”
回到市区已是晚上八点过,苏佑到家先冲过澡,换了浴袍,感觉一身酸痛似有舒缓,便拿着隔天的剧本踱到阳台上吹夜风,待醒醒精神再做功课。
唐尧这会儿懒得磨缠她,勾着刘海的肩膀几步迈出门去,唇角没忍住翘起老高:“嗤,德行。”
刘海早已๐开了华霆娱乐的车过来,接卓静言去怀柔的影视基地和钟涛碰面,一路上又和她说着《王城》的翻拍问题。坊间传闻只称原作者同意了这部人气的改编和翻拍,但尚未明确花落谁家。自从出现这一消เ息,媒体也相当关注。一直以来“靖言”的作品都如老君炼丹,轻易不开一炉,四年以来一共只出《王城》《乱世》和《浮生谈》三本书,数量不多,篇幅不长,品质却极佳,每一本都在畅销榜ึ名列前茅,读者群体庞大,大多是十几岁到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样的引起影视圈的兴趣不足为奇,各大制作公司都在寻找“靖言”,希望将其作品改编成影视作品搬上荧幕。然而“靖言”其人是个谜,除了名字和性别ี,无人知道这个ฐ作者的任何信息,连出版社也都只能通过助理和她联系。所以刘海得知可以做她的助理,还协助改编《王城》,才会如此激动,而看到她本人一时又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掩面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道:“开始吧。”
卓静言开着车窗吹了一路凉风,脑แ子里还有些迷糊,又觉困得不行,就一直缩在椅子里闭目养神,还省得听唐尧聒噪。
到เ了楼下,她仍然闭着眼装死。唐尧下车绕到另一边开门,替她松了安全带,然后伸手就要来抱。
“我没醉。”卓静言睁开眼。
唐尧的手在半空停了片刻,又收回去:“没醉下来,我送你回家。”
卓静言默默挪下车,脚下仍然飘飘的。唐尧扶住她,她也懒得言语,两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头还晕着吧?”唐尧看着电梯门上两个人的影子,她靠着他,闭着眼睛。
“没。”卓静言惜字如金。
“一高兴就忘了你那ว玻璃胃,酒是你能随便喝的么,医生不是跟你说过,红酒也要少量……”他喋喋教育着。
“烦死人,”卓静言揉揉太阳穴,“有话明儿再说,我要回去睡。”
电梯到了,唐尧扶着她,拿了钥匙打开门。卓静言进了屋子,踢掉高跟鞋往客厅沙发上一扑,连翻身都没了力气。
唐尧看她径自一头栽倒在一堆垫子里,再无动静,只能自己换了拖鞋,把她扔地上的外套和包收起来,拉过沙发上的薄毯子给她搭好,又去厨房弄热水。
倒好水再回来时,沙发上那一团已๐经睡过去,发出轻微的“呼呼”鼻息。他在沙发前蹲下来,将她的长发拂开。她脸上潮红,眉头拧着,睡得并不舒服。
唐尧拍拍她的脸:“先喝水再睡。”
她嘴唇动了动,无意识嘟囔了一句什么。唐尧听不太清楚,将耳朵凑过去。她却不说了,脑แ袋在垫子上蹭几蹭,唇瓣擦过他耳际。
湿润,柔软,带着火热的吐息。
唐尧僵在那ว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直到她不安分地将手一挥,喃喃有声:“口渴。”
他如梦初醒,往后退开些。她仍然没睁眼,口中断ษ续说“渴”。他将她抱起来些靠在自己怀里,拿过杯子让她喝水。
卓静言迷糊中ณ知道有玻璃杯到唇上,“咕嘟咕嘟”咽了几口便不肯喝了。唐尧将杯子放回桌上,怀里搂着温软的一团,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等到เ你回来,就这样一直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多好。
他抱着她,这一晚的不快都暂时抛开了,只觉得安稳熨帖,就这样一直坐到天明也不错。可是过不多久,她大概觉得热了,又开始折腾,扭来扭去像刚被捞上岸的八爪鱼。
唐尧将她两手摁住,看她热得额头微汗,脸上妆也花了。他想了想,把她抱到卧室,往床上一放,她立刻乖觉地翻个身摸到被子抱住了。
很像一只树袋熊。
唐尧觉得好笑,目光移到她从裙摆下探出的两ä条腿上,白皙如玉,微微蜷缩着压在绵软的被子里。他有点尴尬地别过眼,弯腰从她怀里扯出被子兜头一蒙,逃也似的几步迈进卫生间。
他不懂女孩子如何卸妆,但是这么เ一脸残妆睡过去,明早醒了说不准又要闹脾ຆ气,索性拧个湿毛巾擦一擦吧。
唐尧这么想着,拿架子上的小方巾浸了温水,绞干了叠两叠,又到เ床边坐下。
卓静言已๐经从被子里钻出头,双眼阖着,一动不动。他怕吵醒她,拿着毛巾动作放得很轻,一点一点擦拭她脸上的残妆。
“还是不化妆最好看……”他小声说着,拇指从她唇上掠过。
柔软温润的触感,片刻前刚贴着他耳边擦过的热度还没有散去。
唐尧觉得耳后那ว块皮肤热热地像要燃烧,心脏也在胸ถ腔里剧烈跳动起来。
这个他注视了二十年的姑娘,此刻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安然睡着。可这一晚他在她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哪怕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他在她身边守了整整二十年,忽然就像个局外人了。
“我是中ณ邪了吧……”唐尧看着她微微开阖的嫣红双唇,像春风里一朵绮丽的花。
他俯下身慢慢贴过去,在距她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忽然停下来。
卓静言睁着一双幽深的眼,静静地看着他:“嗯,你中邪了。”
唐尧被她澄然的目光看着,反而忽然生出破釜沉舟的决心,低头便要吻上去。卓静言头一偏,他埋在她肩侧颈窝,苦笑一声。
“我真的不可以?”他闷闷地说。
卓静言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八枝金属藤绕成一个抽象的造型:“你该回去了。”
唐尧就着俯身的姿势僵了半晌,终于直起身来,给她掖掖被角:“我走了。”
“嗯。”卓静言侧过身背对他,“把卧室灯打开,外面门锁好。”
唐尧看着那团身影,即使她身在日本的时候,他也从未觉得两个ฐ人的距离像此时这么遥远。
“晚安。”他有点烦躁地撸一把头发,伸手摁亮了顶灯,转身就走。并未醉酒,他脚下却一连踉跄几步,直如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