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愣了一下，就看见胖阿婶端着一盘子刚出锅的蜜枣肉饼放到了他面前。
“呵呵，少主人就是会逗老奴开心。”胖阿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好吃那就多吃点儿，上次夫人托人带来的蜜枣就只够做这么几块饼了。”
世子桐青悒一骑白马当先，率众行至城下，厚重的青铜城门出隆隆巨เ响在夜色中缓缓开启——
帝王之所举ะ世无双，金玉琉璃，宝珠奇珍尽收其中。镂雕彩绘富丽堂皇，金烛华灯流光溢彩，梁柱雕鲲纹鹏、镶金嵌玉，来往宫女、侍奴华服旖旎，巡守、禁卫银甲铮铮，处处昭显着王族奢华尊荣的地位。
洛云一惊，连忙站起身，却见桑吉微微摇了摇头，于是重又坐回椅子上，一脸担忧地看着小女儿，生怕她又惹出什么เ乱子来。
“桑珏，嗯……‘珏’者双玉合一也。”老王爷细细咀嚼着她的名字，缓缓问道，“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站在桑缈面前的侍卫愣了一下，然后有些犹疑地点头，转身走进府内。
很快，王府内便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侍卫们连忙上前将大门拉开，但见一位身着灰蓝ณ常服的老者由奴仆搀扶着，神情急切地跨出门来。老者满头华若雪，身形略微佝偻。
桑缈怔了怔，目光惊愕地盯着那ว名老者，直到เ听到苍老亲切的声音低唤道：“悒儿！”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卑职禁卫领军桑缈，参见苏毗穹王！”他上前一步，两ä名禁卫也随之屈膝行礼。
那名之前进去报信的侍卫听到桑缈自报身份，脸上流露出极其惊讶的表情——统领帝国最精锐的帝ຓ都禁军的，竟是如此年轻的少年！
苏毗穹王桐柏目光炯炯地看着半跪于地的少年，似有千万情绪齐集于心，最终却只化做一丝轻浅的笑容，缓缓开口道：“免礼ึ！”
这时，谁都未曾注意到เ的马背上那一身蓑á衣、笠帽的男子翻身下马，缓缓走上前来，微倾身向桐柏轻语道：“叔父，青悒来看您了。”
笠帽取下，一张温润如玉、清冷如冰的绝色俊颜显现于众人眼前。
穹王府门外一众侍卫、奴仆皆面露之色，瞪大眼看着俊美如仙、尊贵不凡的桐青悒。怔忡了片刻，众人方แ才急忙跪拜，“恭迎世子殿下！”
桐柏怔怔地看着九年未见的桐青悒，激动之ใ情溢于言表，苍老的双眼中隐有泪光。当年那个ฐ清冷、孤傲的少年，如今已显王者之气，越沉敛漠然。
他缓缓地举步走近桐青悒，身体有些战抖，刚要伸手，脚๐下却突然一个ฐ趔趄。
“王爷！”奴仆惊呼一声，奔上前。
桐青悒更快一步地扶住了他。离得如此之近，桐柏的苍老越清晰地袭入他眼底。漠然的脸上忽然涌ไ起了一丝淡淡的悲伤，他不自觉地握紧ู了那双战抖的老手。
“呵呵，人老了，身子骨越来越不听使唤了。”桐柏笑着，稳住身体后抬头望着已然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桐青悒，感慨道，“都长这么เ高了啊！”
桑缈沉默地看着桐柏苍老佝偻的背影，蓦地感觉到有一道异样的目光从他背后射过来。
“眼看又要下雨了，王爷还是请世子赶紧进府再叙吧！”
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僧人自门后走出来，“小民拜见世子！”双膝双手及地，额头轻触地面，那是苦行僧人的跪拜之礼。
桑缈蓦然一惊，当僧人再次抬头，那ว双炯亮有神的眸子如明镜映入他的眼底，令他心底莫名一颤。
仿佛察觉到เ他的异样，桐青悒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对对对，进府再叙，瞧我激动得竟然让你在门外站了这么เ久！”桐柏笑呵呵地拉着桐青悒的手，边走边对管家吩咐，“赶紧去准备准备，设宴替世子接风洗尘。”
“是！”管家立即领命而去。
一时间，王府上上下下因为ฦ世子驾临而热闹忙活了起来。
虽然世子轻车简驾低调而至，但下穹地区苏毗城、静雪城、穹保城、黄牛城、孜托城、昌都城，六部三十九族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还是闻风而来。从第二天开始，来穹王府登门拜访的官员便络绎不绝。
下穹王府，人丁稀薄，一向清静。即使是逢年过节，王府里也不似一般达官贵族家里那么铺张热闹。可世子到来，一连数日，穹王府却是歌舞喧哗，丝竹欢乐不绝。
直至第七日夜幕降临，众人散去，桐柏才终有机会坐下来与数年未见的桐青悒好好儿说说话。
窗棂上灯影绰绰。桑缈立于书房外的走道上沉默驻守，隔着门板，偶有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来。
无月，无星，夜色深浓。
越过重重夜色，桑缈将目光投向记忆中ณ遥远的时空。书房对面的花园里，仿佛又见两ä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嬉闹的身影。那时的天空阳光明媚，正是春风融冰，万物苏醒，百花含苞的美好时节……
忽地，眼前的树丛边晃过一抹黑影。他下意识地将手握上腰侧的刀柄，目光凌厉地盯着黑暗中的那一抹人影。
“终于又见到‘霜月’了！”那ว个人影隐在黑暗中，低沉苍老的声音却清晰地朝着他的方向传来。
桑缈一惊，这个ฐ声音来自王府门外的那ว个僧人，而更令他意外的是他居然说出了“霜月”二字。
“桑将军好吗？”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您认识家父？”他暗自心惊，记忆深处似乎有些模糊的片段缓缓浮出来。
“呵，救命恩人，怎敢相忘？”人影渐动，老僧人自黑暗中走出来，炯亮有神的眸子在夜色中出奇的明亮。
“您就是‘霜月’原本的主人？”他竟是当年赠予父亲“霜月”的那个苦行僧人！
老僧人笑着摇了摇头，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说道：“你才是‘霜月’的主人！”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๑起，你的命运便已注定……”老僧人低沉苍老的声音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巨石般落入桑缈静如幽湖的心底，“美人，倾国倾城，狼烟四起；英雄，志在千里，尊长九天！”
此时，书房的门突然开启，烛光泻了一地，照亮了老僧人沧桑恬静的脸。
“这便是当年你父母保守的秘密，珏儿！”桐柏低沉的叹息令桑缈全身一震。
正文二十二、旭日之光
夜色中的达瓦河，水声潺潺，芦苇丛投下团团阴沉的影子在夜色中轻微颤动。
空寂漆黑的河面看不见水色，潮湿的水汽弥散在河畔ึ的空气中，随着夜风自河面扑面而来。
她静静地蹲在河边，望着漆黑的水面出神。河水浸ฤ湿了她的衣摆，她却浑然未觉，只是专注地垂望着漆黑水面那一团模糊的倒影。
没有星光月色的夜晚，水面漆黑如幕，哪里还辨得清自己的影子呢？
她伸手轻触水面，指尖上冰凉的湿意窜入心底，竟是那般的惊心。这夜色，这河面，这倒影，犹如她的心，一片漆黑。她突然觉，其实她早ຉ已经看不清自己的模样了。
当年那个五岁的小女孩手握“霜月”，选择了她的将军，因为她相信命运是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ณ的。九年的时光，她一直努力地扮演着“他”，为了成就自己的想，身边所有亲人都背负着欺君的危险，她始终觉得愧疚。
如今，当一直困惑自己้的秘密揭开的时候，她却只觉得可笑。
她用掌心掬起一捧水，用力握住，再摊开，手中什么เ也没有。
“所谓命运，原来是早已设定好的方แ向。”她轻笑。
“桑缈”原来始终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她依然是当年的那个ฐ小女孩，只不过，从她握住“霜月”的那一刻๑起，她便成就了别人给予的命运。
起身看向那ว抹站在芦苇丛中的飘然身影，她眼底的凄迷早已封上了一层薄冰，没有波澜，没有温度，越清冷。
桐青悒沉默地看着那瘦削冷然的身影缓缓走至面前，阴沉的夜色中，那张冰冷的玄铁面具闪烁着丝丝寒光，却掩不住面具下那双如冰的眼眸。
“世子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一个自以为ฦ是的人。”沙哑的嗓音自他耳畔飘过，没有片刻停留。
“桑珏！”他忽然开口，不轻不缓的两个字令那抹人影蓦地顿住。
“不论这个ฐ命运是你自己选择的还是天已注定的，你都无法逃避！”伴着利剑出鞘的铮然之声，一道夺目的金芒倏然划破夜色。
桐青悒手中ณ的金色长剑直指苍穹，剑柄末端一颗九棱九面的日光石微微流转着旭日般的光泽，牦牛骨柄，镂雕着符文。
那ว剑竟与“霜月”如出一辙！
“当年，你选择了‘霜月’，而我选择了‘旭ຓ日’，这便是命！”
穹幕之ใ下，她震惊地抚着“霜月”柄端幽光流转的月光石，眼前那抹长身挺立，丰神俊秀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唯有“旭日”金红色的微芒，令她觉得刺๐眼。
次日，一切依旧如前。在众人眼里她依然是那ว个年轻冷俊的少年禁卫领ๆ军“桑缈”，可悲的是“桑缈”其实从来就不存在，她只是桑珏，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再次面对桐青悒和她的义父桐柏的时候，心底隐隐的悲哀之中ณ竟还有一丝解脱，再也不必伪装，再也不必自欺欺人。因为ฦ，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卖力表演而已。她就像一个入戏多年的戏子，突然在某个曲终人散的夜晚惊醒，原来她只是她，谁都不是。
然而桐青悒手中那柄从未见他使过的“旭日”也让她明白，这一切远远不是那ว么เ简单，真正的谜底还未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