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又有什么事？”她在气头上，说话都没好气了。
午后，赏瑞堂。
“不然呢？”李络竟少见地、轻蔑地笑了起来，“我从未见过有人如朱二小姐一般铁石心肠又厚颜无耻的。”
李络侧头，似乎ๆ并不想理会她。而朱嫣则听见了朱皇后的呼唤声：“嫣儿，还留在外头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眼前这片梅林在平日里清寂得很，从无人踏入。朱嫣小喘几口气，深一脚浅一脚๐地朝前走去。
“你说清楚，什么叫做‘怎么是你’？！”远远的，她就听见福昌又气又怒的声音。只见福昌拽着齐知扬的袖口，怒道，“你本以为来这里的人是谁？秦元君？”
裕贵妃从来得宠，入宫十数载，圣恩殊浓，有增无减。从前恩宠极巅时，陛下甚至为ฦ她耽误过每月十五去朱皇后处的日子。为此，岐阳宫上下都将裕贵妃恨的牙痒痒。
到了裕贵妃生辰这日，整个ฐ岐阳宫里，最热闹的竟还要属福昌公主的赏瑞堂了。她可不惦记着今日的主角是裕贵妃，只一心打扮自己，想要艳压群芳，好叫心上人一眼瞧见自己้。此时，她正翘着鞋头，让采芝跪在地上，给她一寸寸打理鞋边的细褶子。
说话间，长定宫的老太监应公公到เ了。他向柳先生躬身行个礼，便到เ李络跟前蹲下，道：“殿下，老奴背您出去”。
她的一双眼安静地望过来，如含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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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写完了？”琴儿撩起帘子，探个脑袋过来，“饭菜还热着，今日小厨房上做了鸭脯枣丝汤，殿下差ๆ人分过来一盅，小姐趁热用了吧。”
李淳闻言，恍然大悟。
“母后说的是。”李淳腼腆ດ地笑起来，“是儿臣想得疏ຕ漏了。”
——若是朱嫣做正妃，那他就只有朱家这一个助力。而若是令其他家族的女儿来做正妃，那他可以得到的，便是两个家族的鼎力相助了。
见李淳悟了，朱皇后眼底有欣慰意。
不过，她始终觉得有一丝遗憾——李淳哪里都好，只是有时未免太过老实迟钝ๅ了。说难听点儿，那便是平庸。这在皇宫之ใ中ณ，可是极易吃大亏的。
“淳儿，瞧见那ว个ฐ柳黄衣裙的女子了吗？”朱皇后用折扇远远一点，笑对李淳道，“那是罗家的大小姐，性子淑雅端庄，容貌出众，还擅调香，在京中ณ可是佳名远传。一会儿，你去将她请来。母后有话想与她说说。”
李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看来这位罗氏的贵女，便是母后心仪的正妃之ใ选了。
他不由得多望了一眼，待瞧见那罗氏女容貌幽雅端静，他心底也生出一缕欢喜之ใ意来。
宝津楼下，朱嫣全然不知李淳与朱后的算盘。
福昌公主有一匹爱马，名唤“白雪春”，通体枣红，性子温驯，平日里就饲在球场附近的马厩中。眼下里，福昌正一边摸着白雪春的鬃毛，一边对两位伴读颐指气使。
“你们两个ฐ就别上场了，随便寻个姊妹来替代。”福昌挑眉，对身旁的伴读道，“嫣儿不是要帮母后操持马球会吗？现在一定是忙得很了。至于秦元君，你本来就不怎么会骑术，有你没你一个ฐ样儿。你们两个，都回宝津楼去吧。”
听福昌这么一说，朱嫣心底明白得通透。
为了不让齐知扬在球场上瞧见多余的人，福昌公主可是煞ย费苦心了。她和秦元君原本都是要上场的，如今倒好，个个都回去坐冷板凳了。
“那嫣儿祝殿下旗开得胜。”朱嫣没什么เ异议。反倒是秦元君，犹犹豫豫的，下不了决心，还想再多嘴几句。
“殿下，元君的骑术虽不精，但您只身一人上场，多少叫人不放心。若不然，还是让元君陪着您吧。”半晌后，秦元君挤出了这句话。
马球会上来的都是各家的贵介千金，若是能顺手拿个名次，她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且她家中ณ的几房堂姐妹们也都来了，若是见她没有伴在福昌公主身旁，而是在宝津楼上当个看客，这岂不是要笑死人了？
福昌公主ว闻言，面色小有不悦：“不放心？有什么เ可不放心的。你陪我上场，那才叫不放心呢。谁知道你会不会摔下马来，拖我的后腿？”
顿一顿，福昌讥笑起来：“哎呀呀，你莫不是想趁着今日出出风头，好叫大皇兄多看你两眼吧？你做梦倒是勤快，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机灵？”
被福昌公主ว这么เ一嘲，秦元君的面色挂不住了，只得涨红着脸，低声道：“元君只是担心殿下罢了。殿下嫌元君碍眼，元君便退下了。”
“知道自己้碍眼就行。”福昌冷哼一声，一拎披风，踩上了马镫子，“还不滚远点儿？小心我用鞭子抽你。”
等福昌骑着马走远了些，秦元君才露出懊ิ恼的神色来。
堂堂公主伴读，却得在宝津楼ä上做冷板凳。自己家的那些个堂姐妹们，指不准要怎么เ嘲笑她呢！
“走罢。”朱嫣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少摆脸色，叫皇后娘娘瞧见了，又要挨训。”
秦元君小瞪一眼朱嫣，嘀咕道：“用得着你说？”
自上次告密之后，秦元君对朱嫣就没有好脸色。在福昌公主面前，她还收敛一点儿。到了人后，秦元君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朝宝津楼ä走去。秦元君正低头寻着路，冷不防打从东边跌跌撞撞冲过来一道藏蓝色的人影，竟是个ฐ气喘吁吁、两ä鬓霜白的老嬷嬷。
也不知这老嬷嬷是不是两眼昏花，人都快要撞到秦元君了，脚步也不曾停下。秦元君被福昌训得本就在气头上，瞧见这老宫女冲来，想也不想，双手一推，怒道：“你没长眼睛啊？！”
噗通一声闷响，这老嬷嬷竟与她身后的朱嫣撞了个满怀。
朱嫣被重重地撞了一记，眼前微晃金星，脚步踉跄后退；鬓边一支发簪飞了出去，叮当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三截。
见出了事，秦元君微吸一口气，仓促道：“朱嫣，撞，撞你的是这个宫女，和我没关系。我…我先回宝津楼ä了。”
说完，秦元君拔腿就跑。
朱嫣好不容易站稳了，就只看到秦元君提着裙摆，一溜烟儿地跑远了。她心里微微一气，却也没法说什么，只得低头去看那ว嬷嬷。
藏蓝ณ衣裙的老嬷嬷跌坐在地上，瘦脸挂着苦意，正一个劲儿地揉着脚๐踝。这老嬷嬷的面孔有些眼熟，朱嫣想了片刻，认出了她是谁。
“黄嬷嬷？”朱嫣有些惊诧，“这样急匆匆的，是去哪里？”
“老奴适才去取五殿下的药了，这才如此匆忙。冲撞了贵人，还请这位贵人见谅。”黄嬷嬷忍着脚踝扭崴的疼痛，连忙与朱嫣请罪，“只是五殿下离不了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话到一半，黄嬷嬷抬起头，察觉到她撞到的女子竟然是岐阳宫的公主伴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要是撞了旁人，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这是朱嫣，是福昌公主ว的伴读！惹到了她，别ี说是自己区区一介奴婢了，便是五殿下，可能都要连带着倒霉。
登时，黄嬷嬷的额头挂满了豆大的汗水，说话也不利索了。
朱嫣叹了口气，说：“瞧你这脚๐，怕是没法走路了。你把药给我，我让宫女拿给五殿下。”
黄嬷嬷一听，立即摇头，道：“不敢劳烦嫣小姐，不敢劳烦嫣小姐。”
朱嫣听了，暗暗好笑：“怎么，怕我下毒啊？这马球会是我操持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十个ฐ脑袋都不够我砍的。”
若是五殿下没能及时喝上药，出了什么岔子，那才叫倒霉呢。
顿ู一顿ู，朱嫣道：“这样吧，我去找个人来，背着你一道回去。如此一来，你总放心了吧？”
黄嬷嬷本还想拒绝，可她只要动弹一下，脚踝便钻心似地疼。眼下这阵仗，怕是根本回不去了。她枯瘦的面庞露出一阵挣扎之ใ色，好半晌才道：“那，那就劳烦嫣小姐了。”
朱嫣左右张望一阵，拦住了个过路的太监。
等太监吃力地背起了黄嬷嬷，朱嫣便想管自己离去了。可目光一转，她忽然瞥见地上那支碎掉的玉簪。
这簪子虽款式常见，但用料却是好玉。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鬓发，有些微微的肉疼，还有些赌气似的不高兴。
“黄嬷嬷，”她改了主意，撇嘴说，“我跟你一起回去——你撞断了我的发簪，五殿下这个做主ว子的，多少得赔我一支新的。”
第1้8章杨树
小太监背着黄嬷嬷，穿过了一径柳树，朝着宝津楼ä外的杨树林边走去。
朱嫣跟在黄嬷嬷身后，脚步走的慢慢，心里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这黄嬷嬷总是一副蠢蠢笨笨的样子，每次出现，不是在惹麻烦，就是在招人烦。她这样的宫人，竟能好端端地在宫里熬到เ这把年纪，当真算是命好了。
也只有李络这样的主子，手下无人可使，才会容她到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