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冬日,这三四日的功夫,尸体还未腐烂,只隐约透出尸臭,宋玉璃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
“人证物证?”宋玉璃冷笑一声,“邹氏的人证宋福本就与我宋家有仇,所说之话不足为信,而这些丫鬟的尸体不知邹氏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我宋家人所杀?”
那是宋子元一个关系极好的同窗派来的,只见书童哭丧着脸道:“我家大人叫我支会您一声,他之ใ前提给皇上,要求重查科考案的折子,被退回来了。”
宋玉璃面色苍白,她慢慢坐回椅子上,声音嘶哑:“多谢你家大人了,我心中有数,日后若有动向,自会派人通知。”
那ว个关于苏九卿害死他父亲的骗局,竟是皇后设下的。她一直觉得这些事定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宋玉璃想到这里,心中突然有些慌乱。
她勉强睁开眼睛,只隐约听着屋外一阵阵喧哗。
云香面色惨白,压低声音道:“家里不知怎的,混了贼人进来,还闯进了邹家小姐的房间。”
宋夫人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下朝之ใ后没多久ื,之前宋玉璃联络过的宋家旧识和宋子元的同窗好友纷纷传来消息,表示明日会联名上奏,如此只需等事情查清,皇上自然会让宋子元官复原职。
皇后听此,一时怒火中烧,将梳妆台前的胭脂ฦ盒狠狠砸向铜镜。
一时之间寝宫之中,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齐声道:“皇后娘娘息怒。”
“你母亲?”苏九卿挑了挑眉。
嫁入苏家第二年,莲姬便生下了苏九卿,此后不久ื,她就病故了。
而后,他自然而然拿起那碗燕窝一饮而尽。
此话一出,周姨娘愣愣看着他,颤声问道:“你怎知道主君出不来了,你还知道什么?”
他今日上朝,是参奏今年科考舞弊大案,可未料到เ却落入了奸臣的圈套,不但证人当朝翻供,更让皇帝以为他是结党营私,倾轧同僚。
她心中难过,慢慢走到宋夫人身边,伸手抱住母亲的肩膀,轻声劝道:“阿娘,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咱们得想法救救父亲。”
苏九卿见她这装模作样的讨好样子,就觉得心中莫名的暴躁,愈发不快起来,他宁愿见她发怒,也不愿瞧着她收敛起自己的爪子,对他讨巧卖乖๔。
宋玉璃看着苏九卿又莫名阴冷的眼神,心中暗骂这厮好难伺候,她忙转移话题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大人,若非大人出手相助,只怕那日被贼人折辱的就是我了。”
苏九卿冷哼一声:“说到เ此,我却要说,你为何放邹清雅离开?若非你一时心软,今日本不需我出手。”
宋玉璃听苏九卿这般说,略微迟疑片刻才道:“邹清雅为人尖酸刻๑薄,心胸狭窄,我素า来不喜她,但人生在世,一言九鼎,那日我要她写这份口供,便许她一个ฐ前程,若我出尔反尔,实在有违家训。”
苏九卿不禁失笑:“你们宋家人实在蠢的很。”
宋玉璃瞧他一眼,心道你这样的莽夫,自然不明白文人傲骨。
“宋家人若无高风亮节,苏大人又怎会愿意与我父亲合作?”宋玉璃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睛看了苏九卿一眼。她一双凤目本就狭长,侧脸瞧他,又嘟着嘴巴,说不出的娇媚。
苏九卿瞧着宋玉璃那嘚瑟的小模样,心中不禁有些痒痒,前几日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了大半。
宋玉璃瞧着苏九卿脸色稍霁,这才道:“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想私下见见邹้闻氏。”
苏九卿挑眉问道:“何事?”
“邹清雅临ภ走前曾给我一封信,说若他日需要用到那ว份口供,便让我将这信交给她母亲。”
苏九卿本还想刺她两句,但却见宋玉璃神色落寞,不知为ฦ何鬼使神差的便答应下来:“好,我帮你。”
宋玉璃未料到此事在苏九卿这里,竟如此好办,邹้氏好歹也算是个重犯,毕竟一个谋害官员亲眷加上六条人命的案子,苏九卿只需出示皇城司的腰牌,一路入天牢便畅通无阻。
“皇城司本就凌驾于百官之上。”苏九卿漫不经心道,“我在外面等你,若是有事,便叫我。”
宋玉璃点了点头。
邹氏被关押在女牢,与宋子元不在一处,但格局也都差不多。天牢中ณ阴冷潮湿,邹氏衣着单薄,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见宋玉璃站在铁栏外,不禁微微一怔,而后才冷笑一声恶狠狠道:“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宋玉璃平静地说道:“我为何不敢?又不是我手上沾着六条人命。”
邹氏恶狠狠道:“是,我恶贯满盈,我害了自己้的亲女,如今我邹家颜面尽失,只怕我也要活不成了,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看我笑话吗?我亦是闻家出来,日后成了罪人,你娘的脸上也一样没有光彩!”
宋玉璃低垂着眼睑,轻声道:“是啊,闻家脸上亦没有光,只是我不懂你今日与我对簿公堂之前,可曾为你的女儿想过一分一毫?若不是她已离开京城,你这番๘作为ฦ就是在逼死她。”
“逼死她?”邹氏冷笑道,“那ว她写下那ว份口供不也是逼死她娘我吗?”
“她不想的,若不是你先逼她,她又怎愿意将自己的母亲至于此种境地。”宋玉璃淡淡道,“这封信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
宋玉璃说着,将那封信从铁栏之ใ间塞了进去。
那轻飘飘的一页宣纸飘飘荡荡落在地上,邹氏如被针扎一般避开。
宋玉璃神色暗淡:“信我送到了,日后只怕你我也不会再相见,姨妈保重吧。”
说罢,宋玉璃转身。
“你等等!”邹้氏叫住了她,颤颤巍巍道,“清雅她如今在哪?过的好吗?”
“她会去杭州,自此隐姓埋名,对外只说是新婚丧夫,宋家在那ว边有些势力,我亦为她陪嫁了一份嫁妆,她也许会选个ฐ合适的男子嫁人,便是独居亦不至于饿着冻着。”宋玉璃轻声说罢,转身离开。
天牢之中,渐渐回归宁静。
邹氏呆呆看着地上的纸张,突然手脚并用,将信捡了起来。
阿娘,当你看到เ这封信时,你我母女情分大约便缘尽了。您定会怪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แ,可是我今年才十六岁,我不想死,下半辈子便是遭人唾骂,便是自绝于邹家列祖列宗,我也仍然想活着。
阿娘,女儿不孝,为了自己้活命,便要把亲娘卖了,若有下辈子,您来做我的女儿,我必报答您的养育之ใ恩。
邹家人心狠,父亲冷血,哥哥怯懦,而我无情,阿娘这辈子你嫁错了人,下辈子定要瞧好了,日子不在于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平平安安,就是福分了啊。
您这次办砸了差事,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您,父亲也不会放过您。我在您给我买的那盒胭脂里藏了毒药,若您受不住了,便叫哥哥帮您取来,这也是我作为您的女儿,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邹้氏看完这信,又反反复复瞧过,却只有这么几行,她又看了一遍,只觉心中胀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黑暗之中,冰冷的泪自她眼眶而出,很快湿了满脸。
许久,邹氏发出一声嘶声竭发地大喊,带着模模糊糊的哭腔,犹如野兽般的嚎叫。
“啊!啊!”
宋玉璃还没走出天牢,便听到隐约传来的哀嚎声,她脚下一顿,义แ无反顾地继续往前走。
苏九卿瞧她脸色难看,不禁笑道:“你总不会还要同情她吧?”
宋玉璃轻轻吸了一口气:“同情不同情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如今皇后娘娘要她死,三皇子也要她死,只怕邹้家更恨不得她早点死。”
“你还当真心软上了?”苏九卿惊讶道。
“她到底是我姨母,我儿时也曾被她抱过,妆匣之中尚有她送的簪子。”宋玉璃轻笑一声,“苏九卿,你说,这世上到底是什么,竟可以叫人六亲不认,骨肉相残?”
“能ม叫人骨肉相残的东西多着呢。”苏九卿伸手在宋玉璃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小傻子,想那么เ多做什么,先顾好你自己。”
宋玉璃吃痛,眼泪汪汪的捂着额头,气道:“你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