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日子真正难过,允祥一日重似一日的病势在多事之秋里犹如雪上加霜,从前怎么也能挺得住的腿,现在是连装都装ณ不了了。弘晈的婚期自然因为他弟弟的事情延后,于是还没到春末,允祥急急地跑去了交辉园。弘昑的事情一完,他就差人来请我。
法华寺?我心一动,点点头:“好,就这一家,跟外头人说,咱们先绕过去。”
“呦,皇上倒是一时也不肯放了你,走哪带到哪。”说着话我已经扶他走回院子,秋蕊早就把饭摆下了。
他随即叹口气:“是我的不是了,平白滇这个做什么เ。”
他蓦ย地转回头,拿过那封信,轻轻抬手撕了起来,因为使不上力气,薄薄的信封到他手里偏偏就像在撕布,我拢过他的手,抚着他的额头说:“儿子,别这样,额娘知道婚期一延再延你心里别扭,等你好了咱们马上办,额娘给你预备的都还在那放着呢。”
看到我的不安,他却再没有像往常一样紧张,而是费力地抬手够我的脸。我往跟前凑了凑,他伸出一个指头抹着我止不住的泪水,眼里亮闪闪地:“额娘何必呢,近些年额娘身子不好还越发的爱哭了,额娘以前脸上时常挂着笑呢。悄悄跟您说吧,可别ี说是儿子说的,早先跟阿玛一处玩笑的时候,阿玛还说额娘是弥勒佛充了送子观音送来的,天大的事也是笑眉笑眼,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一次相遇的目光将我彻底变凉
到最后才看到彼此眼中的泪光
外间太医的话清晰地传进我耳朵里,心口还是微微帝。刺๐激我受了,心结我也有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快要走到เ头了?我还记得吐出那口血的时候脑แ中的想法,记得当时只恨不得立刻埋于当场,全了那块葬身之地。
“你去吧,让我来。”还没等我回答,只觉得头顶一暗,他在我床边坐下,一手托起我,另一手抹去我眼廓的泪痕,把碗端到我嘴边,“来,一气喝了它。”
我皱了眉:“风寒?膳食上呢?”
自打住过来,还真没有好好走过这个园子,允祥这个ฐ图省事的人,挖出来的土石全部都用来垫了假山土坡,长廊亭子统统修在高处,还没遛过三分之ใ一,我就累得连话都不愿意说了,只得拣了个相对最高的亭子,靠在倚栏上俯视四周。秋蕊站在一旁้回说:“皇上从圆明园赐的人都已作了分配,各处均是四个使女两个太监,只管些器皿收放日常打扫上夜看园之类的,主子和阿哥们的住处伺候起居的还是用的府里使惯的老人儿。”
“中ณ间来过两ä回,说是不稳,小蒋太医说难保有早产的迹象,险得很。我吓得什么เ似的,你可算回来了。”说着话已经走进屋里,我扶他歪在炕里,把他的腿架在我腿上,要撩起裤管看看膝盖是不是肿了,伸手一摸衣服竟然潮得几乎ๆ可以拧出水来,我一下子恼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整天去趟水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人东跑西跑地兴头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跟着的那几个猴儿难道都是死的?连个ฐ衣服都烘不干?这上头尚且这样,吃饭用药自然也不能精心了?你看看你这样子,我也不给你饭吃,你就顶着这张脸去见皇上吧!”我把桌上的镜子往他跟前一推,扭过头不理他。
他坐在那大口喝茶说:“还在包袱里收着呢,你做得怪好的,绑了可惜呢。”见我斜ฒ眼瞪他,才又转转眼坏笑着说,“奉承人的话还真讲不来,你那手工,万一给人看见实在有损怡亲王威名。”
允祥满脸怒气:“我是那凭着自己顺不顺ิ眼就踩人的人么?这么些年几曾见过他这么热络来着?自然是皇上跟前先扎了针儿才跑来示好呢。真叫本王‘受宠若惊’了!”
我一笑:“还想着先帝ຓ晏驾那年的事呢?爷别想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都记着没得早早ຉ白了头发。”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说给你也无妨,若不是皇父等不到,也许真的是给老十四,可惜他没有这个命。皇父临终要我保证,无论谁即位,一定保住在外征战的大将军王。”
我不觉叹气:“可惜十四爷并不能ม明白。”
等他走远,帐子被撩开,太后面如死灰,空洞地看着窗子:“你们都出去,雅柔,你过来。”她把底下人都打发走,只留下我坐在床边守着她。握住我的手,她细细地看我,眼光从上到下一寸寸掠过,我被这样的注视看得有点毛骨悚然,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从身后的的多宝格里摸出一封信和一个盒子:“雅柔,额娘信得过你,今天托付给你和老十三一件事,若是你们见的着胤祯,就把这个给他。跟他说,额娘见不了他最后一面,可是额娘还是会时时照拂他,他若有委屈,就让他还象小时候那样,来找额娘说。”
据说,那天夜里,太后娘娘直着嗓子叫嚷了半宿,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祯儿禛儿”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喊的是谁。
胤祥阴了面孔:“你哪里知道,那ว奴才狂悖的越发不象话了,这几年,他连老十四的脚底下都敢使绊儿,若是他安心要我兄弟反目,最直接的方แ法”他顿ู住,闭上眼手揉着额头。
我心里顿时凉冰冰的,偏过头笑说:“换啊,还有比这个更合算的么,坐上那个ฐ位子,要多少女人没有呢?何苦白白”我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狰狞了,眉头紧皱的地方已经发紫到几乎可以渗出血来,一双眼睛简直就快要瞪出来了。我在这种恐怖的目光下完全没了调侃的心情,耳边还清楚地听见他牙齿的声音。
他坐下把孩子放进我怀里,说:“早晚有一天我也是皱皱巴巴的,可是他再大点就能眉清目秀,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见我摇摇头,他小声说:“别看就这么เ个小牌子,它可以调动我大清所有的绿营兵!各地提督只要见了它,都要整军待发,唯命是从。这原是皇父随身带着的,只有在他御驾亲征的时候,为了方แ便调兵支援才会留แ给最亲信的人。当年太子监国也从来没拿到过。”
这边桌子上吃食刚布好,就听见了熟悉的大嗓门:“十三婶儿,侄儿又来叨扰了。”我在心里小小的晕倒一下,本来就没打算幸免。嘴上还是说:“历阿哥,婶子也有日子没见你了,今儿怎么เ有空了?”
“额娘,韵妹妹呢?儿子打宫里寻了好东西给她留着呢。”弘暾挨在我身边,从荷包里掏出两ä个如意金锞,“这两个都是皇玛法赏的,一个ฐ是背四书的时候,一个ฐ是练骑射的时候。皇玛法夸儿子射箭比十二伯考封的时候还准呢。”
屋里的人都走了,摸摸弘晈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热。灌了药下去也不见出汗,而且睡上一会就浑身哆嗦一下,总也不能安生。我叫人搬来一张大太师椅在床边,把弘晈用被子裹好,抱着他坐在椅子上摇晃着身子轻轻拍着。过了大半夜,他终于长喘一口气,出了汗,方才睡沉了。
“三阿哥,告诉额娘,你干吗要去爬树?”我往前坐了坐,挡住弘晈视线中的胤祥,用帕子抹着他的嘴角问。
“额娘,给,擦擦。”韵儿童真的声音传来,小手举着一块皱皱巴巴的帕子,看样子是从她怀里掏出来的。我忍不住笑着接过来,刚要拭泪,不想却看见上面的墨迹,翻开一看是两行字:
把她抱在我的腿上坐好,我轻轻拍着她问:“韵儿,你阿玛在家都干嘛呢。”
初来到,初来就唱初来歌
初来到,初来就唱初ม来歌
走回车子,小福子问是不是住一晚再走,他不说话,我刚要搭腔,他又突然很烦躁的喊起来:“不住,走,赶紧离开这儿!”
我听得一头雾水:“你说的什么?你是不是恼我了?我跟你闹着玩呢,没跑丢。”
他伸手点了我额头一下:“瞧你这么一大套说词,如果不是要你绣,我画幅更精致的图不好么?能ม人巧ู人纵然再多,到了皇父跟前也抵不了你的分量是不是?倘或这绣工出自你手,意义แ便是大不一样了。哎,从前你送慧儿的那ว幅琵琶行我看着就好,练了这几年,总该比那ว时更多些长进了吧?”
熙春园的贺寿宴定在三月十三,我们的寿礼恰好就在初ม十这天完成了。刚ธ刚装ณ裱完毕,宫里就传来了好消息,康熙居然特别叮嘱叫胤祥去。胤祥接旨后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在屋里不停的踱着步子,要不是我提醒差点连吃饭都忘了。
我额娘,就是嫡福晋,据说不是我的生母,不过样子看上去虽然稍显严å肃,却还是带着几点温柔,一见了我便拉着手垂下泪来:“小柔,这些年额娘时常惦念你啊,头两年直唬得我成日吃斋念佛地祷ຕ告,就怕你有个闪失,叫额娘心里如何放得下?将来也没法见你亲娘啊!”
我就这样陪她说了好一会闲话,终于她说:“前头摆上饭了,咱们去寻你阿玛吧,他在书房跟十三阿哥闲聊呢。”
“什么东西?”
“当然,因为这些年这些事时时都在我心坎儿上转。”她抚向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是我跟爷求来的,我要补偿我丢â掉的那个ฐ苦命的孩子。”
我赶紧笑着道谢,又吩咐另摆上一副碗筷。眼看十四爷坐下,四爷立刻๑变得淡淡的,几个ฐ人就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胤祥说起我那辣子的笑话,于是引来一番大笑。我讪讪的,心里倒是轻松下来,看这意思应该是不会说什么了,于是就由着他们喝,我自己回屋了。
算上小福子,我们三个人跌跌撞撞才算把烂醉的胤祥扶到เ床上躺好。看他那ว已经紫胀的脸皮,我不禁恼火,因为ฦ知道醉酒伤身,所以胤祥从来不会这样,今天碰上四爷那个老不懂事再加上十四那ว个小不懂ฦ事,居然就喝成这幅模样。我问小福子:“四王爷和十四贝勒呢?”
忍着身体的虚弱坐起来面对着他。这一天太匆忙,我都没有好好看看他,他清减了很多,神情疲惫了很多,眉眼间无助却还是那ว么坚定,让我心头那块黑云不知不觉变淡。长吁口气,我吐出这几个月的压抑,靠在他的肩头,小声说:
“雅柔,过来,这些都是年下你四哥他们孝敬的,我说我一把老骨头了,也用不到左补右补的。你从小月后身子就虚,拿回去罢。”德妃指着桌上一堆盒子说。
康熙出发时没有提到胤祥,我还以为ฦ可以就此相安无事。没想到เ一个月后还是派了人来接他去热河。我不管康熙出于什么目的,我只要想到胤祥又将离开我的视线我就胆战心惊。出发前我紧紧跟着他,他走到哪我跟到哪。见我这样,胤祥很无奈,扳过我的肩说:“这次再有什么事,你也绝对不能ม去请什么罪了。”
我低下头:“没有什么,只求你回来。”
晚上,负责这次随扈事宜的四贝勒差ๆ人来报信,说五天后出发。我立时就开始忙合起来,翻箱倒柜堆得满炕都是东西,眼看响了,衣服可以少带,身上挂的零碎倒是一件也不能少,还得预备着外用内服疗伤避暑的药。我转来转去,胤祥看得头晕,直说:“往年也没见你这么เ上心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可有说去多少时日么?”,他说:“不好说,得看到เ那是什么情形了,万一八月之前回不来,说不定还得驻在热河呢。”
我很平静,职责般的请医问药占据了这两年大多数的时间,早已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我没有去研究刘胜芳对他的病到เ底下了什么结论,甚至在他偶尔严肃提起的时候我也会用几句轻松的笑话蒙混过去。允祥很诧异,常常用深思和黯然的眼神看着他认为自欺欺人的我,可是他不知道,我的笑容全部发自真心,雍正七年的除夕临近,他的结论,他的未来,都在我眼里。
“后日,是韵儿的定婚宴了。”他披衣靠在床头,喘着大气。
我坐在床边翻账本,没有抬头:“你这个样子,我们不去了吧?”
“去!怎么不去!”他提高了嗓门,引得一阵咳嗽ณ,“哎,几天没看军需房的折子,也不知道怎么着了。”
“什么怎么เ着?难道公主一嫁,仗就不打了不成?”我仍旧没有抬头,只是随手把痰盒帕子递了过去。
他咳地直喘:“急,太急了,这个婚,这个仗!我说,你回头就是抬也得给我抬去。”
我这才抬起头来,扶他躺下,给他掖了掖被子:“说这样的话干吗,我可不管抬,要去你自己走进去!”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雅柔。”
“嗯?”
“以后晚上别看账本,头疼。”他半天才挤出一句。
“王爷,躺下还这么多话,一会子咳起来又不得歇了。”我嗔怪着看他闭上眼,自己转身走到เ桌旁,翻开账本的最后一页,用笔在那满纸密密麻麻的数字中,又划ฐ去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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