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绶恩，不许用嘴咬，来，扔给额娘。”我对着小娃儿拍拍手，很快，占着口水的布球很勉强地滚到เ我跟前。我拿起来用帕子擦擦，笑着对他摇一摇又扔了回去，不想力气大了，球从他头顶上飞过去。小孩子不懂得翻身，直直地蹬着球飞的轨迹仰天躺倒。我大笑着把他抱起来，拿着球逗他。绶恩抱住球，突然抬头冲我眯眼一笑，我随即愣住：这孩子，实在太像八爷了。
“王爷这一路身体可还好？该办的差事可办完了？没有交代需要预备些什么เ？”
他拍着我那高高的棉垫子：“没有那么久ื，左不过十天半月的就回来了，周围几县发了水，那起子地方上的人回个ฐ事也回不清，倒不如自己，你放心，我哪能撂你一个人在这呢？我岂是那ว么不负责的人？”
说笑是说笑，十天半个ฐ月果然是回不来，就在我掐着日子紧ู张地快要崩溃的时候，他总算是一瘸一拐地进了府，带着两只大号黑眼圈，胡子竟有半寸长，狼狈的样子着实吓得我不轻。“你们怎么把人服侍成这样？”我瞪着小福子他们质问。
那个年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就算翻遍史书，看到เ的也不过是胜利者的谎言，凛冽也疲于写这样沉重的东西，只想让看官跟着雅柔一起简化一段历史，具体一个ฐ人物。“哗啦”，信封信纸外带礼单帖子雪片似的撒了一地。我一惊，针ฤ尖直直戳进手指头，赶紧塞进嘴里吮着，连带把“哎呦”声咽了回去。不想允祥眼尖，还是跑来问：“怎么了？唬着你了？”
“年羹尧？”不提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我弯腰捡起地上的单子，“青海的仗可是打完了？想来一番加官进爵，来跟王爷热络热络也是有的。”翻开礼单一看，没什么特别ี，不过是些青海地产，再添些拜谢怡亲王照拂云云底话，倒也看不出什么เ不妥。
“这时候温习兄弟情，不觉得徒劳无功么？”那天回城的马车上，我这样问允祥。
“又拜我那ว‘哀怒神’呢？”他好笑地看我，“其实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捡着自己้能做的做罢了。我这会子反而一点也不哀，皇父要我保住老十四，我做到เ了，至于让老十四心悦诚服，那也太强人所难，皇上也没这么想。”
太医们连连称是，倒退着都出去了，殿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透过帐子能ม看见太后斜靠在床里，一个丫头站在帐子外，手里捧着药进退两ä难。我向雍正蹲了蹲身，刚ธ想过去接过药试着去喂。手还没到，一个ฐ身影霍地走过来端起那ว碗。我定睛一看，吃惊不小，只见雍正碗举过头顶，笔直地跪在帐子外：“儿子请皇额娘用药！”
旁边的人都是一惊，却又不敢劝。很久ื，帐子里伸出太后的一只手，苍老的声音说：“药就免了，这些汤水我喝了半辈子，给我治了什么了？你且起来吧，我只想见你十四弟，你把他带到这来，便什么药都不用了。”
他眯缝起眼睛：“呵呵，瞧你这话问的。要是不叫我知道，这戏，不就白唱了？”他伸手抻了一条被子给我盖上，顺便扭过头掩饰一点点落寞的情绪，“其实，他也太小心了呢。”
说到这，秋蕊把羹送了进来，胤祥接过就打发她出去了，端在手里执意要喂，我也不跟他争。只是勺子递过来的时候，心里却仍旧ງ有阴影，不自觉就躲了一下。胤祥先还有点愣，继而把勺子收回去自己喝了一口，重新舀了递过来。我眼睛盯着他，嘴里机械地喝着。
德妃说完就走了，外面传来胤祥的声音：“儿子给额娘请安。”只听德妃说：“行了行了，进你媳妇吧，她已经醒了，你都是多少孩子的阿玛了，可不兴再慌里慌张的了。”“是，儿子知错。”
他好像没听见，自顾自说着：“他长但好玩了，像我，特别像我，呵呵，他是我的干珠儿！”
“我又不是阎王，怎么看见我就不开心了？”他索性用手死拽着靠背，任我怎么拉也拉不动。
他停了步子，转转眼看我，满眼奸笑：“那样就不要他们了。你来，跟我说说喜儿和李卫的事,ไ要是说得不好，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弘历在旁边看见，连忙跟着搭腔：“真的，十三婶儿，您别骂弘暾，可能是因为侄儿说了一句‘爬上去就是大将军’的话，弘晈才爬的，侄儿不是有心撺掇小弟弟，不过是句玩笑话。”
捏了捏他的脸，我说：“好了，你也去吧，额娘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暾儿，你是哥哥，没有带好弟弟，有了事情推脱责任就是不对的。”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身子一摇三晃的跑进来，直接栽到เ我怀里，我惊讶了半天才看见后面跟着的喜儿，不免嗔她：“你怎么把格格带到这地方来了？”
她不答我，眼睛骨碌碌转着左看右看，看见上面的画像，猛地又藏进我怀里：“额娘，我怕。”
艄公转头对我们说：“夫人不知道，那是壮家的女娃儿赶歌墟呢，今儿个ฐ是三月三啊，呆会说不定还会有一排子人呢。”
“去你的，人家找心上人，我把别人唱来了算怎么回事？”我正说着，却被他一个指头打断，我随着他一起侧耳倾听，那ว边竹筏传出一个清亮的女声：
我突然不由á自主地问他：“要是我突然在这就找不见了，你会不会着急？”
好半天，他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边说还边笑着回头，视线一落了空，马上凝了脸，抬头往四周胡乱看着，表情越来越慌。我开始还坐在后面好笑的看他，可是看到最后他的腿开始蹒跚，眼神竟然变成空洞，心里像被凿了一下，我赶紧跑出去。
书房正中摆了一张长案，胤祥正站在跟前背着手低头端详。我走进去，他笑着拉过我说：“我的礼备过了，接下来就要劳累你了。”
他揽着我的肩，手指着字幅说：“这是万寿图，大大小小总共一万个，可是费了我不少的劲儿。只不过，这才是一半的功夫呢。你从前不是跟慧儿专门学的绣字么？我要你把它描下来绣在绢子上，这样易存下，时间长了也不至于浸了潮气褪色，看着也不单薄，只是累็了你了。”
胤祥点点头：“哦，也好，女孩子家有点子才华不至落了俗套。”又说了几句读书知礼的话，瑾儿答应着，就告退了。
我阿玛？这个词陌生的在我脑子里转了几转才对上号。是了，我还有个ฐ阿玛，曾任从一品尚书却被我连累而无故告老的阿玛。既然我占住这个身体，也许是不能不去全一分孝道。
“愿闻其详。”我冷冷的说。
我一哆嗦：“畅春园？是你？”
我听到这，赶紧弄出声响走进去：“让王爷久ื等了吧，今儿个这鱼还算新า鲜，我另备了点心饽饽，王爷先垫垫，别ี紧着喝，呆会还有面呢。”
我知道论理我不该留在这，可是我就想打断他们的“正事”，胤祥现在的身份决不适合搅和进这种局面。如果我没猜错，对胤祥，四爷有亲厚之情，那么此刻十四就是来叙“同窗之谊”了。我突然有点明白康熙的苛刻，残酷也未必不是爱啊！
我明白，我岂能不明白？他丢失但多了，梦想，手足，甚至可能ม还有他挚爱的慈父。可是胤祥，就因为如此，我才想给你一个孩子啊，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抬起头：“你还要出去吗？你还要去接琳儿她们吗？”
我跟胤祥对看一眼，赶紧一起拦过去，我说：“既是哥哥们的心意，我们拜领就是了，十哥定要留杯茶再走，要不就真是寒碜我们了。”
打开那ว盒子，里面是各人的馈赠，一份份都写着签子。胤祥很认真的看着，直到เ看到最后一份，陡然变色，我想接过来看，却被他挡住，可我看到那ว份的丰厚程度，心里也就知道个大概了。
他斜ฒ眼看我：“这倒奇了，往年求着你去都不去呢。只是这一次随扈的事不归我了，况且皇父是因为西北一直都不太平，打算招蒙古王公们说说正事呢，皇子们带的可是不少，虽没说明，也有不叫带家眷的意思。”
“什么话？”
到了洗三那天，宫里传下旨来，康熙亲自给这个孩子圈名“昌”字。长子降生，整个十三阿哥府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不过鉴于十三表现的不够兴奋，弘昌的洗三满月我一律都叫弦心帮着他折腾去，自己躲到เ一边。他倒也不介意，只是每天必来我这里，非得话不投机地戗上两句才算圆满。
他听了，一撩衣摆斜靠着炕桌坐下：“成！砸吧。我还告诉你，这府里甭管是人是物，除了十三爷我，就没有你不能砸的！今儿个正好我也听个热闹。”
“回额娘的话，这是孩儿自己้的主意，实在是跟妍月姑娘投缘。若是额娘不高兴，就请念在孩儿也是一门心思为ฦ十三阿哥子嗣考虑，饶孩儿不敬之罪。”我眼睛瞅着德妃的鞋子，一动也不敢动。
“我自来当你是我嫡亲的媳妇，今天说到เ这我也不瞒你。妍月出身不高，可是心大得很，我之所以把她拘在我这里，就是为ฦ了断掉她那些不着边际的想头。你瞅我平时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可是我也耳聪目明着呢！才刚你说的什么投缘，你以为ฦ我真的不知道？投缘的，只怕不是你吧。”
“福晋今天是怎么了，笑得勺子都拿不住了，格格可等急了，还是让奴婢来吧。”喜儿带着玩味的笑，伸手把我手里的小碗和勺子接过去。瑾儿一脸倦意坐在对面等着吃粥，昨晚不得已把她留在娘屋里，这孩子平日被我哄睡哄惯了，自然是没睡好，一大早就没精打采的。
犹豫了一瞬间，我还是带着瑾儿走过去，海蓝站起来低低一福，面无表情。我尴尬得口干舌燥，一时也找不到话可说。瑾儿原本躲在我背后，触到海蓝ณ的眼神之ใ后，竟然蹒跚着向她走过去。我紧张的看着海ร蓝，她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好些，握着帕子的手放在膝上微微的抖动。瑾儿慢慢晃过去，小手伸向海蓝，往前一探就抓住了帕子的角。
我回过神，熹琳一手托着腮，一手轻轻敲着棋盘，我低头一看，第一手竟下在“三三”，不觉自己也笑了，正要拿回，熹琳先敛了棋子，手在我跟前晃了晃：“从刚ธ才你就恍恍惚惚的，想什么เ呢这么出神？”
“你能干吗？还想造反了不成？”未等我说话，十三已经一步迈了进来。
我气结，怎么这人不抬杠就说不了话了？抬头正色看着他说：“爷要没有正事可说，我倒有件事，早上我跟两位姐姐商量过了，府里的事还归蓝姐姐管，只是她现在身子重，我略略分担些。才刚ธ看了看这些帐，我虽不擅这个，也看出这几年进出几近一样。爷是皇子贵胄，自然从不忧虑这些，只是若没点存性，遇上年节的也难说会有多少饥荒好打，我心下琢磨着，爷要不反对，便从府里一些不要紧的去处先俭省些，凡事总得从长计议，不知道爷的意思如何？”
“你还愚钝，刚刚ธ不是教训的我一套套儿的。”他无奈，只得另寻盅子自己斟了一碗。
勾着我的手臂加大了力度，从他唇间挤出不满的质问：“早看见你回来了，叫我等了这么半天，脸比纸还白还到处跑什么，有人扶算你走运了。”说着胳膊夹住我半拖半拽带进了屋。
“什么叫我走运？”我斜靠在床头，不以为然，“一个ฐ是我二十年的夫君，两ä个是我养大的儿子，要是连你们都扶不住我，我也就活到头了。”
“我也琢磨你是不是喝多了？满嘴里说的什么浑话！我看，是不是这会子遣人来瞧瞧？你这脸色越发不象样了。”他侧身坐过来，让我靠在他身上。
我摇头，打了个呵欠：“我可能ม就是困了，几天都没怎么睡好。你呢，药可是吃了？”
他噗嗤一笑：“你看看我们这都成了什么เ了，不是吃药就是看大夫。哎，我今儿个看这排场，突然想起咱们大婚的时候”
我听到เ这，倚着他闭上眼装睡，感觉到他低头看了看，仍然自顾自说着：“你肯定是不记得了。雅柔，二十三个ฐ年头”停顿了一会，他忽然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说：“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头虽然疼，太阳也有些发紧，胸口闷倒是好了很多。勉强梳洗毕来到正屋时，弘晈带着惜晴早ຉ已等在那ว里，弘昌弘暾弘昑坐在另一边，弘晓被娘领着在他们对面。
我在允祥隔桌坐下，一身喜气的惜晴被丫头搀着走上来，从前乌溜溜的大辫子如今绾在脑后，簪上镶了翡翠的金步摇，颤巍巍地衬着她稚气未脱的脸，着实惹人怜爱。我一直笑着看她行礼，奉茶。可能ม是因为太喜欢惜晴，也可能ม是因为在她身上我总能ม找回对韵儿的遗憾，她一声“额娘”出口，我几乎ๆ合不拢嘴。氤氲的茶香中，我扭头看向允祥，他戏谑地回视我，好像在说：瞧你那ว幅傻样子。
惜晴在弘昌媳妇的带领下依次奉茶，最先是弘昌，他点点头接过去，立刻有丫头把见面礼送上，惜晴道了谢，端过下一盏茶走到弘暾面前。弘暾的气色看上去有些不好，坐在一旁不住地咳。茶杯递到跟前时，他正拼命忍着，可是伸手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赶紧偏过头，没想到เ惜晴手一缩，“咣啷”一声，茶杯掉在脚๐底下。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弘暾一脸抱歉地看着低着头的惜晴，弘晈走过去，很大声地问：“烫着了么เ？”惜晴摇了摇头，另拿一盅快速放在弘暾身边的茶几上，连谢礼都没要蹲蹲身就转去给那两个ฐ小的送见面礼ึ了。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晶亮，我诧异地看了看弘晈，他却没有任何表情。
复杂的礼数一过，我的精神好了很多，中间偶尔发过几次眩晕的症状，因为没有大碍我就没说。一个冬天整个府里老的小的都吃药，熬药的灶火比做菜的还多，我也实在懒โ得跟着掺合了。
弘晈那里我去过几次，眼看着小两ä口相处的还不错，心里不觉安慰得很，惜晴年纪虽小，到底在皇后跟前见过大阵仗，为人处事平和严å谨，府里上下都对她赞口不绝，年下的时候也是她周旋张罗，分去了我的担子，让我得以偷懒静养。只是安逸的生活过久了，突然产生了一些疑惑，好像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似乎忽略了什么。
从年底到年初，允祥事情不多烦恼却不少，法海获罪又牵扯上十四，孰是孰非且不论，我却在最后的结果当中看到了雍正的维护之意。帝位坐了五年，君与臣，臣与民都在新政的循序渐进中ณ磨合，曾经风声鹤唳的雍正明显添了许多和软，就连年羹尧的子嗣也都赦了回来。只有那永世不得翻身的八爷和九爷据说早就在头年九月就都没了，原因含含糊糊的，允祥不肯多说，我也不想多问。唯一想知道的是毓琴的下落，有人说她早就死了，焚尸扬灰，可是我知道，自尽的是香绮，所谓焚尸也不过是让这件事蒙上更神秘的色彩，毓琴一定还在某个ฐ地方，守候着她的希望。
三月的一天，天气很好，晌午的时候允祥回家来，一进院子就让我更衣准备出门，看他叫人套了车我还以为要去交辉园，没想到他神秘一笑，说：“早就说要出去走走，这回带你去个新地方แ。”
车子颠簸在官道上，我的头又开始昏沉沉的了，只不过看见允祥的兴致这么好，我也不忍打搅，勉强压着那种不适感说说笑笑，一直跑了大半天才捱到车停下。
帘子一撩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道便扑面而来，四下一望，延绵的远山在云霭中若隐若现，像一道黝青的屏障包围着这块静谧的土地。向东深吸一口气，有潮湿清甜的气息渗透进全身，让人不免有一探源泉的冲动。
“这地方แ真好，王爷，这是哪儿？”我顿感心旷神怡，早先身体的不舒服也抛之脑แ后了，很久没有到เ郊外走走，突然看见这么大篇的自然图画，把我的思绪又拉回到เ多年前漂泊的日子，那ว个时候，我们常常为了这样的奇景而兴奋，那个时候，我们还年轻。
允祥牵着我的手慢慢往东走，穿过一片小树林，便有淙淙的流水声传来，宽阔的河流近处湍急远处迟缓，清澈剔透的映衬着瓦蓝奠空，好像把整个ฐ山峪都冲刷得分外洁净。我放开他，快步小跑到河边，回身大声说：“你看，这河水清亮亮的，瞅着连心里都通透了，真是宝地，你怎么เ找到的？”
“你觉得好？你喜欢？”他走到我面前，笑吟吟地问。
我抬头看看四周：“当然！”
“喜欢就好，咱们就定下，等皇上赐地的时候，我就把它求了来。”他揽着我，右手凭空划了一下。
我问：“皇上还会赐地给你？那用来做什么呢？我们可没有闲钱盖园子了，不如用来种地吧，旁边盖间小屋，我帮你看着。”我边说边笑，他看着我，眼中ณ的色彩忽而变得深沉了。沉默了一下，他放开我径自朝前走了几步，背着手转回头看住我，平和的笑容和那仿佛来自远方的话语将我脸上的温度一点点抽去。
他说：“这里啊，这里将来，会是我的葬身之地”——
粉红的公式是对的，可怜的惜晴啊，后妈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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