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文峰铺开稿纸，看着余小山说：“先商量写点啥，写哪几方面。”
鲁文峰看看他，说：“这样吧，一个人写前两部分，一个人写后两部分。不然你先拉出一遍初稿，再讨论修改？”余小山说：“那就分开写吧，你写前两部ຖ分，我写后两部分，苦差事咱弟兄俩情干了，反正就这个命儿。”
鲁文峰问：“窑主啥名？”老人说：“有名的陀河村李家龙虎，老大是领头的、出点的，叫李青龙，老二是打手领班的，从小不要命，叫李黑虎。这一片老百姓谁不知！”鲁文峰问：“那派出所就没打击？”老人说：“这个咋说？——我可没有证据，可是传说的也不少。”
鲁文峰就下车站住，面朝老人问怎么了。老农大声说，路断了——前头二、三里，前一段起窑把路挖断了，下边尺多深的坑，几十丈长，坑里又填土，早ຉ就让水泡浓了，稀泥，浅的也埋你脚๐脖，深的下去能弄到เ大腿跟。要想过，扛起车从旁边旱ທ荒地里过。你去长葛寨，今个儿还中？明个儿白天，绕小李村。
方雨林没回答，伏案上一副全神贯注旁若无人的样子。
方雨林这才感觉到鲁文峰和余小山在身边，在跟自己说话，顿时感觉到一泡尿憋着，站起来就往外跑。他中等个ฐ子，浑身上下胖乎乎的，圆脸庞稍黑，细长的眯眯眼，嘴唇有些厚，可能是坐久ื了，一起步两条腿有些晃，圆脸膛里好像憋着一囊子血，一边跑一边说：“题别ี扭，找不着答案，今个儿下午弄不完。”
余小山吹吹茶叶喝口水说：“雨林，方老师！开证明的事我听说了，在市府干，能受小娘们的气！一个例行手续摆啥架子！叫弄点手脚她也得干！她凭啥到万弦湖管户籍？谁不知是肥缺？说白了，就是凭人家尹家！她姐花枝俏是尹老七老婆！当时争得厉害，尹老七也不中！又托他哥尹老五。尹老五给咱欧阳市长、薛县长打电话，最后才定下她！虽然她背靠尹家有些来历，但是说到底离不开咱市政府！咱跟欧阳市长打个ฐ招呼，一个ฐ电话打过去，乖乖把证明给送过来！”
方แ雨林顿时想起那天花香远打情骂俏的情景，似有所悟地说：“那个矮矮的胖子，大屁股，长一脸糟疱疙瘩的是不是尹老七？”
余小山说：“你见过？不错，就是他！尹家弟兄几个ฐ，他最丑！也最横！”
小文在值班室大喊：“文峰，你的电话！”
鲁文峰跑过去接，是工会老刘。老刘在那ว头大喊大叫：“鲁营长，谢谢你！原先没想到！”
鲁文峰知道是说“李家龙虎”的事。鲁文峰把调查情况向乔主任详细作了汇报。乔主任让他停止进一步调查，并立即向司马市长汇报。司马市长表态：“先把那ว个
‘青龙黑虎’一伙打手抓起来！“司马市长一表态，公安局立即出动，昨天下午一举ะ抓获”青龙黑虎“，还有手下的几个打手无一漏网，昨晚已๐经开始连夜突审。
老刘说：“俺村长让给你捎信，啥时候得空来俺村走一趟，喝一场！你这次出了力儿俺村心里有数，以后你还得……”
鲁文峰知道内幕复杂，许多事牵涉尹家更是难说，连忙打断他的话道：“要谢，咱感谢市委、市政府，感谢司马市长和乔主任！”赶紧挂断电话。
第四回：鲁文峰处理上访信，皇甫刚介绍尹家人
今天轮到鲁文峰值班，他提前一小时上岗。
他把自行车放车棚里，大步走向市政府主楼。通讯员拖完走廊和各个ฐ办公室地面时，他已把值班室收拾得有条不紊ฐ。七点五十分，脚๐步声纷纷涌进值班室，人们签过到，又流水般地走出来。
值班室永远是忙碌。他不停地接电å话，并作记录。市人大通知，让准备向人大的汇报材料；地区市府通知，让准备乡镇企业大会典型材料é；省经委通知，让准备成立企业集团典型材料；陀河乡马彪电话，打听司马市长来到没……
打电话，按司马市长布置，通知二十七个ฐ预算内企业厂长经理到เ市工商银行开金融协调会；按华市长要求，通知各乡镇准备迎接全省计划生育大检查；按鞠市长要求，通知管水利ำ的副乡镇长到市政府开会……
两部电话铃声不断，好在新话机铃音像电子琴一样悦耳，减轻了接打电话的枯燥。
上午十一点，通讯员小文抱来一厚摞报刊â杂志，摊在值班桌上分，一掀一大沓信件滑出来。拆阅处理来信来函是值班干事的职责。鲁文峰把废纸篓拿桌前，然后拿起剪刀，一封一封剪ຘ开封口，利索地掏出信瓤，一张张飞快地审视。有的是请参加出国考察团，有的是邀请参加各个ฐ风景区的研讨会，有的是邀请参加讲习班，还有邀请市领导当某某丛书主编的，推销奖杯的、卖办公用品的，真是五花八门。这样的信件，哪一天都得三、五十封。鲁文峰像扫拉圾一样把它们通通扫进废纸篓。另外一封省水利厅公函，他登记后让小文送乔主任办请乔主任批阅。最下边一封信封上写着“端山县人民政府——正县长大人收”。他掏出来，铺开皱巴巴๒的信纸读下去，开始还带着随意的表情，但读下去他浓浓的眉头簇成了疙瘩：
“俺叫李根子、王小六，是县矿山机械修造厂工人，俺厂是县矿产局管，矿产局办，好几十年老厂，俺厂在万弦湖镇中ณ心，那一片都繁华地方แ，俺厂是端山县最早的矿山机械修造厂，出电机，冲床，后来出振动筛，还出汽车配件，以前七八年，俺厂就一直是县利ำ税大户，在全县不算最大，不算很大，在集体企业里数着最大，每年交税没下过100万，最多是1้990年交税260万，大前年5๓月八角坪煤矿承包经营，利润没了，交税越来越少，慢慢没了。尹老七是八角坪煤ศ矿经理，又成矿产局副局长，来俺厂当厂长一手遮天，尹老七情妇侯翠翠当会计，尹老七小舅子花小三当供应科长，掌握供货大权，还有副厂长、销售科长都是亲戚，门岗换成尹老七小兄弟，工人一年零八月没领工ื资，500多工人都放假在家，只留俺俩看门，看没一月，又让回家，说这块地卖给外商，俺打听确实，尹老七卖厂，卖给大旺盛集团公司，大旺盛集团公司是尹老七大股，他跟人合办，还有尹老五股，还有好几个市领导股，大股是尹老七，卖给大不就是卖给尹老七自己？这土地不还是尹老七自己要？转来转去还是把土地转到尹老七自家，尹老七早就想要俺矿山机械修造厂143๑亩地。县矿山机械修造厂在万弦湖镇正当中，位置多好，紧挨万弦湖镇百货楼，又挨马路，前年省矿产厅服务公司相中ณ这片地方，说出2000่万元买下来，还答应安置俺厂工人，矿产局不愿意，去年军工1้6๔6厂又说出3๑600万，答应安置俺厂工人，尹老七就是不答应，为ฦ啥不答应，是那钱不好往自家弄，这一回才卖多少钱，他们偷偷摸摸的，说是秘密，不让外传，俺打听了，只卖1้20万，用两辆旧车抵，有一辆林肯牌车，都快不能开了，说是就这还是外商照ั顾咱厂了，说是评估资不抵债，这都是狗屁评估，俺打听了，里边有玄虚，帮弄假帐。143๑亩地，还有80多间的办公楼、60多间平房、5个车间、3个仓库，还有车床，刨床，铣床，旋床，磨床，钻床，白送给大集团，白送尹老七，俺工人以后咋办，有一家几口在这个厂，都不工资，菜都没钱买，拾剩菜叶吃，工人说亏死了，现在也没说法，现在尹老七派铲车来铲宿舍，俺几个人跟他讲理，尹老七说叫俺小心点，还说再跟他打别就对俺都不客气，请县长作主。
端山县矿山机械修造厂李根子王小六“
鲁文峰呼吸都急促起来。信写得很清楚，一看就知是两个血性汉子，冒着风险下了功夫。繁华地段国有土地的流失，几百名职工的安置，都不是小事。他拿起信到乔๒主任办公室，恭恭敬敬递上请示道：“乔主任，这封信反映的问题很重要，带有普遍意义，是不是直接批给司马市长阅示？”乔主任飞快地在信上瞟了一眼，没看完就拿起笔批：“请信访办处理。”放下笔说：“这种事一天不知有多少呢！”
鲁文峰踌躇一会儿，拿起信件手指点着里边的要害词句指给乔๒主任看，说：“你看，恁好的地段，几千万国有资产流失！还有坑骗工人，这事影响大，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出大问题。您看是不是专门向司马市长汇报一下？”
乔主ว任勉强听下去，神色有些不高兴，燃着一支烟，又弹出一支让鲁文峰抽上，说：“你知道不知道，今晚要开紧急会，中央一位退下来的老领导，正部级领ๆ导，要来我市视察，司马市长政治敏感性很强，他敏锐觉察到，这事可以和我市争取十强联系起来，指示我们要当大事接待好安排好。争十强正在节骨眼，千事万事处理不完，司马市长眼都熬红了，哪有精力顾这事！”
鲁文峰长长吐出一口烟。乔主任说：“这样，先让信访办处理一下，需要调查的先调查，把全面情况了解透彻，再说吧！土地在那儿放着，就是签了合同只要不合法也照样无效，抢不走偷不走！当前咱办公室任务繁重，不说今晚的紧急会议，就从咱办公室职能来说，咱得尽力保证司马市长把精力最大程度地用在争十强上，尽量少受杂事干扰。文峰呀，这儿不比部ຖ队，你也不是当年的连长营长了，官员摇篮道道多，那天欧阳市长不是讲过吗？你要多在心才行啊。”
鲁文峰跑往信访办。信访办就在县政府后门口，信访办副主任皇甫刚正要骑车出去，见他过来，斜ฒ着车把，一条腿支住地，笑咪咪问一句：“啥事呀火急燎忙的？”
鲁文峰一把拉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