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一坐,就是半天,没有一个客人,但并不枯燥。
腿都很细,要是赵东强坐在他这个位置看风景,一定会上瘾的。
女孩在低头玩手机,几分钟后,很快就轮到她了,
正好这时候,女孩也转头看见了他,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丝阴霾,又把头扭了回去。
嗯……有点苦,确实很提神。
毕竟,在他看来,那对夫妻应该就是赵东强口中,那两位一直痛哭,觉得老人死的不明不白的侄子和侄媳妇了。
周成晔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但是他做不到เ,
那是一双苍老枯涩的手,手掌内布满着老茧,平放在两根横栏上,似乎老人是坐在了什么เ上面。
“深渊?”赵东强诧异,随即笑了,“你指的是尼采那句经典的‘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里面的那个深渊吗?”
“大成子,你说我是什么工作的?”
这座报亭就开在深渊的一边,南面和东面都是一片虚无,只有西边有路,而老人就是从这个方向走过来的。
速度不快不慢,足足五分钟,周成晔才真正的看到了他,
拿起手中的深渊快报,上面的简介已经被填写的很清楚了,
姓名:柯建章。
年龄:6๔7岁。
死因:他杀,坠楼。
……
他和老人这是第三次见面了,而且都是在报亭,只不过这次的场景从人世变成了深渊。从第一次见面起,两个人就仿佛认识一般,周成晔从没有问过他关于凶手的任何事情,老人也似乎知道他的身份一样,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无与伦比的默契。
“小伙子,又见面了。”
老人的模样和第一次见没有任何改变,就连神态都依旧是那ว么轻松自如,甚至还要更加精神,好似死亡就是他的解脱。
“还有十分钟了……”
老人没看时间,但却知道一切。他走到周成晔身边,笑着说道,“小伙子,报纸给我,我该走了。”
明明他的精神状态如此良好,可为什么非要等到子时的最后一刻๑钟才来到报亭呢?
直到เ现在,周成晔懂了。他是怕自己会劝他,劝他留下来,所以老人才会赶在最后出现,让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对他进行说教,
怪不得人总说老谋深算呢,同时也可见,他想要坠入深渊的欲望是多么强烈……
好在,报纸还是要看的,
有的时候,想要劝阻一个人,往往不需要那么เ多的长篇大论,
一句话,就够了。
老人笑着接过报纸,随意的扫视过去,忽然间,他的笑容凝固了。
一共四行,全部填了,
但最下面那一段空白的段落,周成晔一个ฐ字都没有写,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没必要。
在毒保姆案件破获之前,他就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完美的撰写好这份报纸,
究竟是应该大肆的谩骂凶手?还是要谴责恶性的社会问题?又或者,痛骂老人的子女不孝?
想了许久,直到เ那天,他第二次见到老人的那一天,他发现自己的思路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他的目的是什么?
逮捕真凶?
破解冤案?
都不是,他要做的是挽救这个ฐ执念颇深的老人的灵魂。
既然如此,他首先需要知道的,就是究竟是什么เ原因,才会导致他有如此强烈的欲望坠入深渊。
答案很简单,老人已经告诉他了。
……
报纸上简单排列着四行,而最后一行写着:
寄语:死亡最大的痛苦,都是留给活着的人的。你的老伴还在等你,她也不希望看到เ你现在这般……
这是老人曾告诉他的一句话,现在周成晔将它原封不动的送还回去。
即使没有那个毒保姆的存在,老人留下的遗书也表明了他曾想过自杀。而自杀的根源就在于他和子女之间的不和,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也就是他曾在子女不知情的情况下,签字放弃了老伴的手术。
很多事情都没有对错之分,老人只是不想看到老伴再受这些无用的苦难,而子女们想的却是不希望见到母亲的离世,
老人错了吗?
没有。
那是子女们错了吗?
也不是。
老人颤颤巍巍的拿着手中的报纸,目光逐渐柔和,他看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问道,“她,真的在等我?”
周成晔只是一个报亭老板,看管的是深渊,怎么可能会知道黄泉路的事情?而且老人的老伴已经去世好几年,不出意外的话早已轮回了。不过既然话已๐至此,只要能ม留住老人,他不介意撒一个小谎,
更何况,这个问题根本无需回答,
“我没见过她。”周成晔说道。
这个答案简单明了,既ຂ然他没有见过,那ว就证明老人的老伴从来没有涉足过深渊,
老人沉默了,而距离凌晨一点,只剩下了五分钟的时间。
周成晔需要抓紧时间了,他顿了一下,说道,“看法不同,所理解的也就不同。观念产生分歧,亲情出现裂痕,这都是无法弥补的,不过其实……你大可不必把子女们想的那么恨你。”
“值得吗,回去吧。”
老人默默的听着,手中的报纸攥紧,回头望向身后,
那是一条漫无边际的石板桥,谁也不知道深渊究竟在哪,
是在对岸?还是桥的下面?
又或者,踏上去,便是深渊?
看着面前空无一人,是何等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