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如此紧张，平常人家只有凭吃菜度日，所谓“瓜菜半年粮”嘛。
瓜饭风波
1991้年1้1月1日
他的冷静和坦然，使我感到吃惊，使我不得不抬起头来，用敬重的目光正视这位老人。老了，他的确是老了，像一匹在沙漠上长途跋涉了几十个春秋的戈壁老驼，头是千枯浠à疏而灰白的，浮着病容的脸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老年斑á，唯独那双眼睛、那嘴角仍然显示ิ着他的魅力。
他说着，很激动地站起来，走到เ书房找来了纸笔。这一连串的言语和举ะ动，完全不像一个病魔缠身的羸弱的老人，倒像是血气方刚，容易激动的青年。他坐下来，略微想了一下，挥笔写道晓蕾同志：忽培元同志写老省委书记陈元方同志的文章，很感人，是一篇值得宣扬的好文章，建议在《延河》刊出，请你酌定。”写完了信，他又慎重认真地叮咛我说，“晓蕾是《延河》散文组组长，你把文章抄一份拿给他，争取在《延河》表。”过后由于杂事太多，一直没机会把已经变成铅字的三四万字的文稿再抄一遍，就没去找晓蕾同志，这封信也就保存了下来。想不到竟成了永久而珍贵的留念。
当时，我在颠簸的列ต车上写下这样一段话那里长眠着一群老农垦。他们四十年前追随王震将军来到这荒凉的地方，当时还只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生命正如一团烈火在燃烧……”写到此，心中不胜悲凉。“如今，他们倒下了，是把全部的心血和汗水洒向这一片土地之ใ后。面对着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和那座花园似的城市，又感到他们不是死去了，而只仅仅变换了一种生存的方式。背靠着巍ณ蛾天山的雪峰，面对着自己้亲手创造的奇迹。”
一天早晨，我们兴致勃勃地漫步于喀什市中心一条古老的街上。街道很窄，两边是各种小手工作坊。人们时常在电影里看得到เ一些欧洲国家也有类似这样的街道。在涂着白粉，墙壁粗糙的平顶房里，排列着木器作坊、铁器作坊、铜器作坊、银器作坊、乐器作坊、篾器作坊、皮革作坊…》工匠穿着油乎乎ๆ的工装，几乎ๆ全是维族或别ี的少数民族。产品全是当地少数民族传统的！生'产和生活用品。这一切，使得这条古老的小街充满了异国情调。
列车继续西进。川野越来越窄，山势越来越髙，云头越来越低，麦子越来越青。终于，一山横断，火车改双机头牵引盘山上行。列车员相告，正在翻越乌梢岭。至此，河西走廊西头已๐尽。翻过乌梢岭，即人祁连山界。
1้0时40分，列ต车抵达酒泉。午饭后，改乘汽车西去2๐0公里，至嘉峪关市，再去5公里，便是嘉峪关。
还有一年秋天，同邻届到距延安四五十里的仁台去砍柴。不巧遇上下雨，便住在邻๑居的亲戚家里。那个小村子的名字很有意思，叫“驴粪坡”，因此至今也还记得。因为下雨，白天上不了山，大家就聚在热炕上拉话。好客的主人炒了许多南瓜籽、葵花籽和黄豆款待客人。外面下着雨，窑里很温暖。大人们边拉话边嗑瓜籽，我便闷着头一个劲儿地挑着吃黄豆。白天整整吃了一天，晚饭后又接着吃。一直到深夜，将要睡觉的时候，肚子胀得不行了。结果折腾了大半夜，又是上吐下泻。这一回是在素不相识的人家，那种难堪的境况也就可想而知。
“贪吃”不仅带来肠胃之苦，有时造成的后果还是很深远的。豆腐原本是很好的食品，但是我有相当长的一个时期，一见到豆腐就恶心。直至今天，虽是也吃，但总觉不对胃口。原因只有自己้心里明白。记得是在桥儿沟居住的时候，有一回母亲派我去打豆腐。那时豆腐是严格凭票供应的。桥儿沟的豆腐由供销社的食堂代销。从我们居住的街上到那个ฐ卖豆腐的食堂要穿过灌溉试验站和小学校，至少也有一里多路。那ว天，我打了豆腐，还是刚出锅的热豆腐。恰好有一小块大约半斤多，我便慢慢地走着，用手掰着吃。等走到小学校操场时，豆腐吃完了，突然感到恶心头晕，一步也走不动了。强挣扎着又走了几步，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一看，全是刚ธ刚吃进去的白花花的热豆腐。从此以后，见了豆腐便恶心。
实际上，我的“贪吃”毛病，至今也还没有彻底改正。看来饥饿使人养成了一些好习惯，也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惯。
任何事物都是“一分为二”，这的确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舔犊深情
饥饿的最大功绩在于它使得一个孩子从小懂得了珍惜粮食，养成节俭和吃苦耐劳的习惯，因此值得感谢。但更值得感谢的，还是在那饥馑年月里拚着性命把我们6个孩子拉扯长大的父母的养育之恩。我时常想，我们今天许多年轻父母，为孩子不肯吃饭而唠唠叨叨，甚至火动气，所换来的也许只能是孩子们的怨恨，却很难在他们的心灵中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但当年与我们一道度过饥饿岁月的父母，对我们的养育之ใ恩却是永世难忘。记得那时候，母亲每顿ู吃饭都是等全家人分完了，自己才凑凑合合从锅底上刮ุ着吃一点儿。吃面条，她喝面汤；吃瓜饭，她啃锅巴。更多的时候，饭不够了，干脆不声不响地用开水泡一碗酸菜汤喝了，也就对付过去。见到现在的年轻母亲们，一人拉扯一个ฐ孩子，还吃着牛奶鸡蛋之类，人都瘦得不像景，我就想象不来母亲的6个孩子是怎样拉扯过来的。我们兄妹6๔个，全是吃母亲奶水长大的。没有谁吃过一星半点的牛奶、奶粉或别ี的代乳品。而母亲在给我们喂奶期间，也从来没吃过任何用于“下奶”的特别营养品。也许是哺乳孩子付出的太多，母亲在我的记忆中总是黑瘦黑瘦的，眼睛深陷，颧骨髙潜，脖ๆ项显得细长。衣服穿在身上总显得宽大。但身体虽瘦却从不生病，总是那样不知疲倦地终日辛劳着。每次坐月子，也没专门地请人照顾ุ过。总是在产后的三四天，就挣扎着下炕做活。也没见遭下什么เ疾病。直至今天，仍然健康。我真钦佩母亲体格的强健。饥饿、辛劳和营养不良以及奶水的不断付出，都没有使她的健康受到损坏，而这一切，恐怕都应当归结于她对孩子的深沉的母爱和对于生活的单纯而又不息的热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