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去的这段时间,朝内朝外没生什么大事。这或许便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百年王朝的特性——官员们都习惯于缓慢平稳地运转着这个朝廷,反正他们都有着大把大把用不完的时间。只要玉座上的王不倒下,那么เ他们便尽管可以悠悠然地处理政务。
凌纾没耐烦听他们吵这些没营养的话题,遂冷下脸直接打断道：“——没别ี的事就退朝吧。至于你们,ไ自己回去吵出结果了再来同我说，在场的各自都有政事在身，就别杵在这儿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了！”
凌纾对延王这敏锐得跟现猎物的鬣狗似的商业知觉十分之感慨,不愧是精明了几百年的君王啊,ไ在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ใ时就已先行现港口互通的优异之ใ处，并当机立断抛出橄榄枝以换得长久的利益,真是……要他去当奸商的话保准不会有破产的时候！
不日后,ไ尚隆于玄英宫中收到เ了凌纾的回信。他本胸有成竹地拆开信件,ไ扫了一眼后，却是有些讶异地挑眉。
凌纾放弃似的一闭眼,“那ว还用说吗……刚ธ才没一巴掌挥过去就很能ม说明问题了好不好！”她郁๗闷死了，自己头一次喜欢上的人,就是个ฐ这么难搞的对象。
“什么是男ç朋友？”长庚就听清了她那句咕哝的最后几个字。
从舞蔻一开始飙起，刘ถ麒就各种不忍聆听。但他也知道要是一味地在凌纾受苛责时维护她，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好事——这只会让其他官员再不敢对她说真话，更可能开始对王失望。况且……从主座上那ว人示意过来的安抚目光来看，她并不期待这种维护。
况且听她刚才的话，“着手给你制造好名声”，原来背后还筹划了这么เ些事宜么？虽然这替新主传播贤名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凌纾本身，顶多是给广大无知平民洗洗脑，制造安定和谐大环境，凌纾依然得表示感谢啊……
她身侧的刘ถ麒遵循礼ึ仪地向延王问候行礼ึ，尚隆趁此时机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随即有些意味深长地笑笑，“看起来还不错……”
凌纾一怔之后，微微松口气，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有些无奈地回道：“抱歉抱歉，这些天需要应付的人和事实在有点多。我总是得保持那样的表情，”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都快要不知道真正的笑是什么样了。”
“主上，这些都是朝议之后官员呈上来的奏折。你现在就批阅还是……？”凌纾下朝回到书房以后，等待她的就是自家麒麟站立在桌案旁้的“问候”。
这种充满弹性的原则真叫凌纾感动得要泪流满面……
真是壮观，那ว么多的人，不论身份高低贵贱，齐齐向同一个方向拜倒。混在这么一大群人之中ณ，凌纾倒没感觉多少突兀。不过，作为ฦ那唯一站在那里被人跪拜的主ว角，只看到一堆堆头顶，看不到跪拜之人的表情，难道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礼节庄重地在祭坛前行礼、进香，期间场上一片肃穆的寂静。直到เ被女仙引进祭坛侧面的隔间，放下了竹制的帘子，在那里观察随后开始进香的人们，等待他们一一的拜见。
相柏夫妇顿时脸色煞白。
“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许走！”一声大喝由远及近，那驾驭着品种不一的骑兽的队伍散开，将凌纾等人围在中间。
“……有、吗？”凌纾无语，觉得这个ฐ话题着实不妙。左顾ุ右盼，又望了望天，她终于找到เ了转移话题的东西，“你们快看天上——”
“那是什么……”
然后是那ว一场哭泣……若问凌纾自己，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在伤心难过什么เ。归根结底，她到底是为陆峰而悼念，还是为失去了这世上唯一一个ฐ与自己的过去有关联的存在而憾然？
与尚隆和利广分开后，她独自徘徊在雁国的大小城镇中，走走停停。由于手持延王陛下亲颁的旌券่，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受到เ颇为友善的待遇。在这个民风开放又热闹富足的国家里小居月余，凌纾原本低落抑郁๗的心情逐渐平复了许多。
“……”呆滞了片刻，舞蔻苦笑着叹了口气，她略๓有疲惫地按了按额头，说道：“可是，我亲耳听到他说的……”
被允许参与政事讨论的女史，普通朝士，到秋官府次官小司寇，一步步越升越高，这背后，有多少是刘王的意思，舞蔻无从得知。她只是暗暗关注着对方的官位变化，直到对方开始会因为ฦ政见不合而和主ว上争执，主上却一面不动声色一面与之周旋——就像是在考察什么一样。
“就算、就算别人不知道，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你、你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逊毙了……凌纾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是没能控制住，还是稍微流露出来了，那ว不明缘由的失落和无法遏制的酸涩。真是讨厌，所以说认真的人就输了什么的，果然神准！什么เ人不好，偏偏要是他……
面前这位叫住凌纾的人，是司法的知音大人。他急匆匆走到凌纾面前，道：“还是有关那ว件夺财杀人案的事情，虽然犯人是在乡里被抓获，不过由á于案件重大，之前已经送到州司法部ຖ门审理了。”
凌纾听罢，关于这宗引起芝草大范围骚动的离奇凶案，自己先前也是有所耳闻的。于是她皱眉道：“这样的案子为何还会审出分歧意见来？”那案犯确凿的罪名够他死一万次了，怎么，难道又是那“惟大辟不用”的论调在作祟吗？！
“……”这也买那ว也买，珠妍你是要把那存了六十年的俸银一朝花光么เ！凌纾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道：“你够了吧，买这么多东西不好带回去的！而且，还是办正事要紧啊……”
说来奇怪，她今天怎么เ这么安静？！换做平时，早就该对珠妍的行径大肆批评起来才对……这种不知是纵容还是淡漠的态度，让凌纾不得不多了一份警惕。对方แ到底是别ี有所图才这样刻意为之、还是另有心事所以无法顾及？
长庚是知道凌纾的性子的，别看她表面这副淡定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抓狂开了吧！对她露出一个自求多福的笑容，他悠闲地站在人后围观。
凌纾似乎看到เ对方แ那张一派从容沉稳的脸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她垂下眼默默念道，自己้不是在搞笑，绝逼不是在搞笑啊！她只是……力求一个简单明了又实在的回答罢了！
明鉴……个头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明鉴的？！
长庚没有看他，目光掠过一旁้走到被押住犯人身边的潼末，道：“顺路经过而已๐。”
“是一个ฐ案犯脱逃的意外情况啊……”有些拖拉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没什么不恭敬的意味，好似他天生就是这幅腔调一样。
长庚微微颔，回眸看了凌纾一眼，虽没有明显的表示，但神态举止间是不加掩饰地对凌纾的照拂。这一幕落于另外两人眼里，究竟激起了怎样的涟漪，便不得而知了。
这便是凌纾等人到达目的地时恰好看到เ的画面。
凌纾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明显是被戳穿的恼怒意味惹得长庚顿时笑了出来。“知道了，知道了……”他拍拍驺虞的脑袋，聪明的妖兽瞬时一个俯冲，带着二人降落下去。
……海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但最终，她还是微微垂下了头，保持一种沉默温顺的态度，跟着那群人离开了这个ฐ院落。
凌纾默默地想到。
也不知道距离那ว场海啸过了多久的时间，凌纾虽然有些疑惑于此时的风平浪静，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既然上天给她留有一线生机，那她便绝不会轻言放弃！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当凌纾的双手最终接触到类似于平地的实质时，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受。奋力地向上一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四肢并用地爬上了涯岸。
先王本意使用温和的手段教化蓟州ะ的不羁流民，却不知道在那个ฐ常年贫瘠干燥、一到冬日就冻死人的地方，温和的礼法根本无法得以苟存。只有用更加强势的武力镇压，才能ม稳得住蓟州那些一到荒年便开始暴动的流匪乱ກ民。
以暴制暴虽非上善之法，但对于现今艰难的状况，确是唯一合适的手段了。
凌纾没有陷入一时仁慈，当机立断作出决定。不管会不会有人非议她缺乏仁爱之心，至少身为王者的魄力，她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了。
“那么此事便这样决定了。还有就是，冬官府传来消息，用以方แ便农作物灌溉的筒车已๐初步制成，现在便是实际使用的问题。”
这倒是个ฐ好消息。凌纾精神一振，说道：“太好了，那么便请匠师多打造几套出来，分至芝草郊外流经农田à的河流中试用吧！”
“还有……”长庚话语一顿ู，在凌纾的示意下还是继续道：“大司空申ã请研制‘中卷’里记载的火药，特来恳求主上批准。”
“……”听到เ这个，凌纾没有立即给出答复。他们并不知晓火药的用途，说白了就是原始炸弹。这东西有利也有弊，光看《天工开物》上的记录，甘澄想不动心都难。到底该不该让这东西在十二国面世呢……她无意识地屈指轻敲桌面，思考了好一会儿，最终轻轻一点头：“我同意了。不过，一定要告诫她，研制出来后不可轻易试用，不可将配方外传，这件事的任何进展都要回报予我！”
凌纾说的十分郑重，长庚看着她的眼睛，毋须多问便可知她深意：“知道了，臣亦会密切关注此事的。”
“嗯。”凌纾点点头，“那ว你忙去吧！”
“那ว么臣先告退……”长庚说着，淡淡一揖为ฦ礼。临出门时，又回头道：“对了主上，邡州侯潍枫将在月底前来芝草述职，届时应会前来拜见主ว上。”
哦，那不是他早年担任州侯的地方แ么……听说这个ฐ潍枫也算是他的旧ງ友，当初由州令尹升迁为州ะ侯也是长庚的举荐。
听闻此讯息，那ว一边一直保持低调沉默的舞蔻和澹然纷纷抬起头露出关注的眼神。
“真的么？那个ฐ潍枫竟然要来王都……”
“他不是……”自称此生再不踏足芝草的么。
凌纾有些奇怪这两ä人的反应，不过却没有多问，只是对长庚说：“知道了，月末接见邡ล州侯，我记下了。”
等长庚终于走后，另外两人也恢复了正常。
凌纾打量着他们俩，语气平静说：“太师和太傅，若无别ี的事，可自便……对了，太傅，我已将你上一回呈上的昆仑字译为常世文字。”她说着从一堆文书中抽出一份文件来交给澹然，“编著工ื作十分枯燥又费力，你辛苦了。”
澹然宠辱不惊地回道：“主上言重了。您带回来的那些书籍十分有意思，涵盖内容非常丰ถ富，许多知识平生未见，倒是令臣长见识了。”
这时舞蔻忽然开口道：“主ว上，你近来似乎ๆ放了过多精力在这些从昆仑来的新事物上……”
凌纾：“嗯，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她誓自己只是诚心请教是否有不足之处，绝不是向太师大人挑衅的意思。可是舞蔻却似乎轻皱了一下眉，然后道：“是有些不妥。主ว上的为政重心应当放在整个ฐ国政的大体调控上，而不是钻研那些奇技淫巧上。”
“……你说关乎ๆ民生的粮食作物、灌溉农具是奇技淫巧？”
“不单只是说这个。我是觉得……”舞蔻似是斟酌了一下用语，道：“主上似乎ๆ十分热衷于将那昆仑书籍上的新า奇物研制出来，为此不惜两度离宫，前后还耗费了不少时间，耽误政事。现在的冬官府那边，为了这些东西，也要损耗不少的人力财力。”
凌纾认真地看她：“太师觉得不值么？你也是稍微了解过那《天工开物》的，书中ณ关于农耕、纺织、造纸、制盐、采煤ศ等生产技术，是柳国现今尚未达到เ的高度。还有那‘机械’篇中ณ详细记述的立轴式风车、牛转绳汲卤等农具，具有非常高的参考价值。我认为如果能好好学习利ำ用的话，对改善人民生产力、甚至整个ฐ国家的展都十分有利啊。”
“我并不是否认您从昆仑带回书籍的价值。”舞蔻有些不耐地一摆手，但还是克制ๆ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缓：“那些东西您可以让专门的人士去探索ิ，而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ฦ，本末倒置——我所不满的是这个。”
凌纾十分不解地看着她：“可是我也并没有落下政务啊……而且就像您说的，六官各司其职，我也不比事事都去干预ไ。”
“是么เ？那您就应该去多多了解您的官员，而不是像今日这样连蓟州侯的基本讯息都不清楚。王是统御全国百官的存在，无论是国府里还是地方上的，您应该将官员的性格、能ม力、过往经历都了然于心，这样才能很好地调用他们，使他们挥出最大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