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医院时,麻辣烫在急救室。
终于,医生出来,他对许伯伯说:“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是肾脏的衰竭度太快,如果不立即进行移植手术,只怕下一次……”
她们究竟说了什么เ,我完全没听到,我木然地坐着,盯着急救室的门。
没多久ื,麻辣烫也踩着高跟鞋赶来,一见我,就抱住了我。
爸爸看我戴着口罩,担心地问:“你感冒了?”
麻辣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立即摇头:“不疼了,看着吓人,实际划ฐ得很浅。”
我笑:“这个搓麻将的方แ式好!”
“那我们今天晚上一吃完晚饭就溜,外婆喜欢看春节晚会,所以昨天晚上我妈和大舅他们就没开麻将局,今天晚上肯定要打了。你若在,他们一定会要你打。”
我依旧只能点头:“很好!”
老妈得意地笑:“这叫夫妻装。”
她长飞扬,鲜红的大衣在寒风中猎猎飞舞,宋翊下车,向她走去,我向他伸着手,想叫他,却怎么เ都不出声音,他终于走到麻辣烫身边,将她揽在了怀里,我看见一黑一红的身影,依偎在寒风里。
我的眼前,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他眼睛中ณ的哀伤如此分明,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眼睛,希冀着能将阳光放回他的眼中ณ。
因为爱,所以绚烂绽放;因为被人宠爱,所以自觉无比矜贵;因为满是希望,所以走路的脚步充满力量;因为心内温柔,所以善待每一个人;因为是他爱的女人,所以绝不做任何让他有失颜面的事;因为爱他,所以更爱这个世界ศ。
我激动地当场给酒店客服部ຖ打电话,定了一瓶香槟,开瓶庆祝,一边喝着酒,一边给宋翊写信。
我的心被大自然的神奇震慑,总觉得那安宁的雪花中洋溢着不羁,白色的纯洁中透着诱惑,如拉丁舞者翻飞的红裙角,舞动下流淌着邀请。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此时此地,我们是并肩而立,而不是网络的两端,我想看到他的眉眼,感受到他的温度,听到เ他的声音。
“我相信现实中的你和网络上一样,你怕我和现实中不一样?”
“是。”
我保持不自然的干笑表情,一直到坐到เ他的牧马人上,系安全带的一瞬间,我终于反应过来。
我嘴巴张成o字形,她说的是陆励成吗?
“听说elliott以前的一个得力手下闯过一次大祸,给公司造成上千万的损失,本来和elliott没太大关系,可他为了保朋友,不惜自己้连坐,对mike说,如果要处理,请连着他一块儿开除、送监狱。”
电梯门打开了,我和电梯里的人视线相碰的一瞬,都愣住了,我吃惊下忘记了我需要进电梯,只呆呆地看着对方,幸亏他反应快,挡了一下门,已经要合上的电梯门才又打开。
我得意扬扬地说:“我现在在这里上班。”话出口才反应过来有问题,立即很心虚地问:“你怎么在这里?找朋友?经常来?偶尔来?一般不来?”内心期盼的答案是:“永远不来”。
挂了电话,摇摇摆摆地晃进卫生间,莲蓬头下冲了几分钟็后,才算彻底清醒。想着梦里的情景,忍不住仰起脖子,一声长长的哀号。
下一次,我一定要在他刚抱住我的时候,就主动“献唇”。我不能ม主宰现实生活,难道连自己的梦都无法主宰吗?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张蔷怪腔怪调地说:“是啊,大头,你怎么เ什么都知道?怪上心的!”
袁大头立即陪着笑说:“老婆,老婆,我保证一清二白。大三刚ธ开学时,我们踢足球,宋翊老别着陈劲,结果陈劲那小子一个大脚踢偏了,球砸到เ了一个站在球场边的小师妹头上,那小师妹当时就被砸得坐在了地上,我们一群人吓坏了,呼啦啦围了上去,小姑娘倒挺勇敢,虽然疼得眼里都带着泪花,却一再说没事。我们说要送她去医院,她却很快就走了。”
顺着袁大头的一点指引,宋翊逆着湍急的时光河流而上,在无数的黑暗记忆中寻觅,好似有一束光的确投射在这么一幅画面上:在一群散着汗臭的男生的包围中ณ,一个女生一直低着头,一手捂着头,一手摇摆着,“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竟比他们闯了祸ຖ的人更慌张无措,急匆匆地挤了出去,像兔子一般跑掉了。
张蔷的声音传来:“是陈劲踢的她,你怎么能ม记得她?”
袁大头忙说:“老婆,我真的一清二白。说老实话,虽然我们踢到了她,当时真没记住她。只不过,后来我们和她忒有缘分,去图书馆上自习时,常能碰到她,打篮球时,也能ม常常看到เ她,一来二去,她常和我打个招呼,闲聊几句……不过,她倒是的确没怎么和宋翊说过话。大概ฐ因为ฦ我长得随和亲切,宋翊长得太高不可攀了!”
张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宋翊无奈,“大头,我最近没得罪你吧?”
袁大头嘿嘿地笑,“咱俩虽近日无怨,但绝对往日有仇!哦,对了!宋翊,你和陈劲一块儿选修《西方แ音乐史》时,她还问你们借过笔记呢!你真就一点印象没有吗?”
犹如按了快进键,在记忆的河流中呼啸而过许多错杂的画ฑ面,看似都看见了,却全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แ,宋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袁大头,袁大头倒不介意,兴致勃勃地问:“你怎么เ突然打听起她了?”
“我最近碰到一个ฐ人,她也是清华经管毕业的,所以我就问问。”
袁大头幸灾乐祸ຖ地笑,“是不是人家姑娘兴高采烈地自我介绍,一脑门子他乡遇故知的热情,你却一脸茫然?我说哥们儿,你告诉她,不是她长得辨识度低,而是对当年的你和陈劲而言,所有姑娘都是浮云,让她千万别伤心!”
宋翊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下去,低骂了句:“去你娘的!”
袁大头刚想不客气地回敬过去,张蔷说:“喂,喂,你们两个ฐ注意一下,我家宝贝还在车上呢!”
袁大头赶紧收了声,宋翊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张蔷笑,“你们要脱下衣冠变禽兽,到เ球场上去。”
袁大头也笑了起来,“有时间,我们踢一场!”
其实,这句话自从宋翊回到北京,袁大头说了无数次,可从没有兑现过,不是约不齐人,就是凑不齐时间,有一次好不容易约齐了人,也定好了时间,却又有一个ฐ同学临时出差,一个同学的儿子高烧。他们都明白,旧ງ日时光很难重聚,但宋翊依旧ງ干脆肯定地说:“好!”
挂了电话,宋翊又处理了一会儿公事,快九点时,他才披上外套,走出办公室。
没有打车,步行回家。
回到公寓,他随意吃了点晚饭,洗完澡,打开了电脑。
隐身登录了msn,“最美时光”的头像亮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个疲惫寂静的夜晚,他已经习惯于有一个闪亮的头像陪伴着他。
在他的生命中,第一次碰到一个那ว么能聊得来的异性,一本书、一场电å影,甚至是一段旅๓途,他们都能聊到เ一起。他欷歔感慨似乎是已经认识了半辈子的人,她个ฐ大笑脸过来:咱们是校友,能谈到เ一起去不奇怪。
宋翊也了个笑脸,却没有把心头掠过的那句话敲出。他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红尘中走过三十多年,有过很多校友、很多同事,也有过很多这样或那ว样的朋友,十分清楚,能ม碰到一个ฐ聊得来的人是多么难得,更不要说是一个聊得能让人忘记时间的人了。
宋翊点击“最美时光”的头像,打开了对话框,凝视了一会儿后,又合上了电脑แ。
关掉台灯,宋翊点了根烟,慢慢地吸着,屋内一片漆黑,落地玻璃窗外霓虹闪烁。
苏蔓是“最美时光”吗?
只凭两人都是他的师妹,和一点时间上的巧合,他不能肯定,但他肯定自己记得苏蔓。
人的记忆是多么奇怪,在这之前,他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可当他沿着那么一点蛛丝马迹仔细寻觅回去时,又真的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他也是真的记得她。
每段记忆都是零碎的,犹如残破的蛛丝,无声无息地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不仔细查看,压根儿看不到,可一旦仔细寻觅,就能ม现它们。
两ä支烟吸完,宋翊摁灭了烟头,打开电脑,正想关机,“最美时光”的对话框活泼地闪动着,对话框里有留言:
你在吗?
在吗?
回家了吗?我有个ฐ问题想请教。
宋翊回复:什么问题?
她立即回复了一个大笑脸:一个ฐ关于金融方面的问题,是这样的……
宋翊解答完她的问题,尽量随意地问:你的事业最近展不顺ิ利吗?
网络那端的苏蔓并不知道宋翊这个问题中的试探,对苏蔓而言,她现在的事业就是接近宋翊,只要宋翊肯和她说话,那她的事业简直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所以苏蔓在心情愉悦中简单如实地回答:没有啊,很顺利!当然要多谢师兄你的帮助!
苏蔓对着电å脑做鬼脸,没有你的帮助,我是绝对没有办法“事业顺利”的!
“最美时光”的回答没有任何犹疑,很迅,也很肯定,即使隔着网络,宋翊依旧能ม感觉到她的快乐,显然她说的是真话。
以苏蔓的学历、性格和能力,从清华经管毕业了五六年了,怎么也该做到了中层管理的职位,可苏蔓现在竟然在mg的最底层,对苏蔓而言,她的事业不但不能ม用很顺利形容,简直要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宋翊对着电脑屏幕淡淡一笑,两个不同的师妹。
mike问宋翊在公司内部可有看中的人,如果有看中的,随时告诉他。
宋翊眼前闪过那ว一日午后,在书架下,苏蔓委屈又倔犟的模样,他的一句我相信,却让她刹那ว间泪意盈盈。
虽然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让她从国企出来,一切清零,重新开始,但一定是很艰难的事情。
宋翊也想起了记忆中ณ那些如蛛丝一般深藏在黑暗角落中的画ฑ面,虽然苏蔓不记得他了,但他记得她。
宋翊动了对故人的恻隐之ใ心,决定帮苏蔓一把。
他主ว动开口,向mike要人,不顾陆励成的强烈反对,把苏蔓调进了自己的组里。只要苏蔓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姑娘,她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苏蔓调进宋翊的组里后,果然没有辜负宋翊的期望,她比他所期待的做得更好。
她认真、踏实、勤奋、努力、大度,但这些并不是最让宋翊欣赏的地方,宋翊最欣赏的是苏蔓身上的勃勃生机,她似乎有无限的热情、无限的精力,就好像一株美丽ษ的向日葵,在蓝天下绚烂肆意地生长着,让每个接近她的人,都能感受到เ她旺盛的生命力,都能在不知不觉中ณ变得心情愉悦,精神清爽。
也许因为宋翊自己้内里已经腐朽,失去了这份勃勃生机,所以,宋翊格外喜欢和苏蔓一起工ื作。人家盯着电脑,辛苦工ื作时,都是不知不觉中ณ皱着眉头,而苏蔓即使对着电脑屏幕,也好似带着欢喜。不管任何时候,宋翊看到เ她,总能ม看到她眉梢眼角的笑意,偶尔间两人视线相对,苏蔓总会立即咧嘴笑起来,就好似满心满眼都是欢喜,都是对生活的热爱,让宋翊不管再疲惫,也会忍不住露出笑意。
每天晚上回家,宋翊总是带着一份好心情和“最美时光”打招呼,随便说几句,互道晚安后休息。
如果不忙时,两人也会海阔天空地胡聊,听她讲她从网上看来的一千零一夜故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网络那端的人不再是一个虚幻的、没有五官的模糊影子,而是一个生动的、眉目清楚的女子。随着屏幕上话语的嬉笑嗔怒,宋翊眼前常会生动地浮ด现出苏蔓的表情。
宋翊对自己把“最美时光”和苏蔓联想到一起的行为归结于:一、他没见过“最美时光”,而人的下意识总需要给认识的人一张可供识别的脸;二、苏蔓和“最美时光”都是他的小师妹,两人身上的确有共同点。
很多时候,合上电脑แ,躺在床上时,想到“最美时光”说的话,宋翊会在黑暗中ณ无声而笑,不知不觉中,他就会想起苏蔓。他很困惑,为什么这样一个熠ຈ熠生辉,好似能点亮生命的女子竟然会无声无息地躲在他记忆的黑暗角落里?
他在记忆的长河里跋涉,寻找着关于苏蔓的点点滴滴。那个时候的他也许就像现在的苏蔓,洋溢着精力和热情,恨不得拥抱全世界,他和袁大头打篮球、踢足球,一起去自行车协会;和陈劲讨论出国计划,比赛谁能背下牛津词典,一起去大讲堂的草坪上,拉着小提琴惹得一群女生围观;和小帅一起去证券公司实习,开账号炒股,输得两ä人连饭都吃不起……
在他缤纷的青春中,有太多飞扬,太多,太多事情要做,可随着他一点点地搜寻,他竟然现苏蔓的影子无处不在。
在篮球场上,有她的影子;在新东方的gmat课堂上,有她的影子;在选修课上,有她的影子;在他和小帅两ä人穷得每天喝白开水吃馒头时,有她的影子……
可当他想看得再清楚一点时,那些记忆就如老旧的黑白影片,不管现在播放的仪器再好,依旧ງ是画ฑ面模糊,闪着雪花点,让一切都很朦胧。
但,宋翊依旧乐此不疲地追寻着过去的记忆,甚至专门去了一趟父母家,把所有高中大学时代的相簿都背了回来。
在周末的午后,翻阅着相簿,回忆着过去,时而微笑,时而大笑。有时候宋翊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追寻关于苏蔓的记忆,还是在追寻那ว个消เ失了的自己,只知道不管他究竟想追寻的是什么,这段日子是这几年来,他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所以,他沉浸于其中,乐此不疲。
总部派来了审计师,来调查陆励成,人人都认定宋翊该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把陆励成置于死地,只有宋翊自己觉得此事与他无关,以一种不太关心的态度,旁观着此事。
因为突然而至的内部ຖ审计,工作都暂缓了,所有人都比以往清闲,苏蔓却比以往更忙碌,眼中有焦虑,明显地消瘦了下去,留意一下她查阅的资料,宋翊推测苏蔓的焦虑和忙碌应该和陆励成的事情有关。
msn上,“最美时光”也十分忙碌,话少了很多,几乎没有闲聊,所有的话题都是很具体的金融问题。她的问题并不会具体到哪个公司,可宋翊在回答时,都会尽量往mg的情况上靠拢。
清晨,走进办公室时,看到疲惫的苏蔓,宋翊会忍不住想,如果苏蔓真的是“最美时光”,那么เ至少他的详尽解答可以让她稍微早ຉ一点睡觉。
陆励成的事和他无关,可不知道为什么,一件本来和他无关的事情,竟然让他也生了几分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