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快到了。
走近俯身看,圆形蒸屉里挤满了白白胖胖的花馒头。有小兔子形状,也有蝴蝶结,都点缀着红豆或蜜枣,透亮饱满,随着热气升起一阵麦香。
车厢亮着灯,没人交谈,很安静。希遥环视一周,后边乘客大多东倒西歪地补觉,偶尔有几个醒着的,也是戴着耳机沉默看景。
希遥笑了笑,难免跟着回忆周茉——不过想了好半天,也没记起她昨晚有什么明显情绪。
给她温度的指腹离开,那枚戒指重见天日。
希遥看着伏城朝她走回来,穿过那群气泡时,有几枚调皮的落在他头发,弹跳两下,然后破碎。
无聊又赌气的对话,听起来有点像话题终结。
希遥直觉这话里会有一部分滤镜,听不出几分真假。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告诉她这些,只是鉴于倾听者该有的礼貌,继续保持沉默。
因此,当遮挡视线的那些笑脸消失,他很轻易环视整个ฐ教室,注意到唯一还坐着自习的周茉。
一句话将女孩们遣散,纷纷回去收拾课桌。
伏城拍拍他,表示理解他独守空房的怨妇情绪,然后回自己床铺,打算午睡。
陶正呲牙笑,不要脸发挥到极致:“咱俩大老爷们,你怕啥?摸摸又不掉肉。”
祸害。
可巧了,怎么仍旧是夏天。
于是伏城真的不再说话,周茉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๑,快步离去。身影很快隐没在狂欢的人群里,伏城靠着树干看一会,觉得哪里有点怪,却又说不上来。
过了好一阵才意识到เ,就要走了,还买什么花呢?
一阵大风把海ร报刮得哗啦啦响,视野里,那个ฐ男人的照片也随之起伏。底下小字密密麻麻介绍他的职称文章,人物生平,伏城视线淡淡掠过,望向他的眼睛。
陶正甚为满意,看向赵钦๔伟:“你看,人家多正常。”
伏城忍不住无情嘲笑:“这么说你上回改了机票回去看电å影,之后就没别的进展?”
“那就赶紧打车啊,”高彦礼搡他一拳,“东道主!”
女孩皱眉顿脚,赶在轿车停稳开门前反驳:“我叫胡婷婷!”
这意思大概就是人已经在里边等了,崔晋顿时松一口气。
下雨了。
他不得已刹住,看着货车在面前轰隆经过,将他与她隔开。看不见她的车,其实也不过几秒,却觉得太过漫长。
到现在还不爽,高彦礼蒙着眼踩雷,被他飞去一个眼刀,冷冷重申:“说事。”
这事伏城还真知道。
希遥却没觉出不妥,得了饼干,便衔在口中ณ,扭身去浴ภ室冲澡。
这么一弄,手指倒是干净了,那抹红却钻进他嘴里,调皮地四下奔窜,晕上颧骨,又染到เ耳廓。
希遥看着他低头躲闪的眼神直笑。感觉他马上就要恼羞成怒,才抓过他的手,按在浴ภ巾翻折的位置。
伏城的反应让希遥琢磨不透。但想着大概ฐ是怯场,便摸了摸他的手,随口问一个致命的问题:“会吗?”
高彦礼ึ又懂ฦ了:“我知道,你怕她不高兴是不是?你放心,就是端个水送个ฐ盘,又不让你陪酒销售……”
伏城一时不敢抉择,便收了名片,含糊说:“我再考虑一下。”
可若女人将婚姻视作赛跑终点的红线,那ว在徐先生这里,就颇有些幼稚了。对他来说,以金钱收买感情,就如同高价拍卖限量版邮ุ票。集邮的人,哪里是真心喜欢某一张纸片?他想要的是全套,并且这套集完,还有下一套。
高彦礼笑道:“我干爹有讲究的。你看他结那么多次婚,从来不在6๔月。”
希遥将视线收回,方向盘右打,猛地拐出小区。
拥挤路段的车流将希遥堵在路上,手机震动两下,她拿起看了一眼。
希遥恍恍惚惚地,“啊”了一声。哂笑自己气场不如他,分明是给钱的那个ฐ,却也是心虚的那个:“……明天下午的飞机。”
十二点了,俩小时过去了,这么猛吗,该好了吧?
白净的手指因为ฦ用力捏着粉笔而变形,随着秀气的手迹在黑板一一呈现,“桃李满天下,师恩如海深”这十个字,到右边越写越高,女孩只好踮起了脚。
男男女女之ใ间的事,最难拎开。大概就像最近的天气,你问明天是晴还是阴,风还是雨?不好意思,谁知道呢。
细密温热的水从淋浴头均匀洒下,沐浴ภ液的花香味再次蔓延。在梦里被他摸过的地方แ,脸颊,脖ๆ子,锁骨,前胸……希遥反反复复用力搓洗,一直洗到皮肤发涩,快要渗出血印。
开门时没再有穿堂风,走廊的窗被人关上了。关窗的好心人倚在窗台,抄着兜低头滑手机。
少女与玫瑰般配,伏子熠定定看着她的笑容,以为她是天使。
伏城看着穿黑色西装的侍应生撑伞来到车门迎接,再一转眼,希遥已经解开安全带,偏头对他说:“走吧,吃个晚饭。”
发上的淡淡香味也随之漫过来,下好的决心也立即破功——他忍不住,还是不自觉向前迎了几分。
热烈气息在半空交汇,希遥勾住他的脖子,低着眉眼,在他唇上轻轻印一下。
伏城立时抱住了她,俯首要将这吻加深,不过还没等动作,她已经抢先挣脱开去,退回原位,远远望着他笑。
呼吸间还残留着她的味道,那么一丁半点儿,远不够解馋,反而惹得人更饿。伏城被她抛弃,咬着牙皱眉道:“你……”
“我渴了。”希遥笑盈盈说着,胜利者般扬起眉,看向摆在前边的两ä杯咖啡,“再不喝就凉了。”
从7月份就计划着一起看场电影,没想到拖了4๒个多月才终于实现。由于是午夜场,放映厅里人不多,稀稀落落几对男女,均匀散布在天涯海角。
伏城去趟卫生间回来,希遥的咖啡已经喝完,眼睛看着什么方向沉思。空纸杯放在杯架里,边缘一枚浅红的唇印。
他挨着她坐下,手环过腰,欺身把她压住。
报复性地啃上几口,是要追前边的债,尝到她齿间的咖啡味道,他获得满足,却也纳闷怎么这样乖顺,睁开眼,才见她还望着那ว边,压根没走心。
气得他拿脑袋拱她一下:“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结果刚巧影厅的灯暗下来,电影要开始了。朦朦胧胧间,只看见那ว边坐了两个人影,他没在意,握着希遥的手调整姿势坐直,等待电影开场。
影片三个小时,故事发生在爱尔兰的民族部ຖ落。男ç女主角从仇人变成恋人,最终爱恨痴缠的热情褪去,他们选择变成路人。
电影最后一个镜头,是爱尔兰的山谷草原。风笛辽远又悠扬,他们相隔一片湖泊对望,风吹起男主ว角的辫发,他转过身,走远了。
一曲结束,影厅重新亮起来。才发现厅里其他人早走了,原来这部电影没有彩蛋。
伏城将希遥的外套挂在臂弯,牵着她走出去。路上跟她争辩,如果女主角最后再唤他一声,结局会不会不同,不过争辩只是争辩,他不知道答案,也没人知道。
出了影厅,他站在前边为她挡着风,抖一抖外套,帮她穿上。声音伴着歉意:“下一回,我好好选片子。”
希遥疑惑地说:“这一部就很好。”
的确很好,剧ຕ情画面配乐่选角,几乎都完美,不然也不至于有那样高评分,被他幸运选中,用来跟她约会。只是——
伏城轻声说:“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
希遥抬起眼看他,他情绪竟有些低落,嘴角下压,眼睛盯着鞋尖。她蓦地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可这个结局,对他们两个都好。”
残忍又在理,没法反驳。伏城甩甩脑袋,认命拉起她:“算了不管了,走吧。”
已过,影院里很静,几乎没有人。他们走过幽长廊厅,七拐八拐,快到门口时,猛地鼓进一阵寒风。
希遥低头去拢衣领,伏城将门帘掀开,接着他脚๐步收住,她反应不过来,撞在他身上。
“怎么了?”她还在整理,随口问。
余光看见伏城好像笑了,她觉得纳闷,又见他伸出手臂,去接什么东西。
随即他喃喃道:
“希遥,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