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采蓝这样稳重的性子,听得邵仲就住在隔壁,也很是兴奋了一番,一连好几日都在说这事儿,那模样和神情,倒有了几分采萍的影子。
当然,邵仲的日子也不好过。自打搬到卢府隔壁以后,虽说与七娘打了两个ฐ照面,可众目睽睽之ใ下,他一个ฐ“瞎子”,怎好死死地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二来,卢家这两个娃儿想起来了就来他院子里走一圈,尔后提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问题,害得邵仲一连好几日都睡不成觉,躲在书房里勤奋啃书,只怕比那些赶考的生员们还要辛苦些。
“哎哟——”孟氏一见不对劲,立刻就要撒腿逃,假装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来,狠狠一跺脚,急道:“我这才忽然想起来,院子里还有件急事,这……今儿就不和二嫂多说了,下回咱们有空再聊。”不等胡氏把话说完,便急匆匆地折返了回去。
老太太一向不大看得起孟氏,一方แ面固然是因为她的品性实在让人无话可说,另一方面,这三个儿媳当中,也数孟氏的出身最低。
常家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迂腐古板,若真是进了他家的门,想要改嫁那简直就是做梦。邵仲这话,倒也不全都是在瞎说。只不过——梁康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朝白道人道:“师父你听听,他这都是什么口气。就他这不要脸的流氓性子,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脾性好。脾性好还诅咒人呢?”
“咳咳——”白道人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竭力做出毫不心虚地模样,“我可没教过仲哥儿,他……他自学成才。”
船上人多,卢家迎接的马车把码头挤得满满的。七娘和许氏共乘一辆,采芹和采蓝也跟着在车里伺候。
一旁้的采芹也察觉出许氏的不自然,赶紧ู出声笑道:“夫人您就放心吧,采蓝ณ素来仔细,必定能ม把大小姐伺候得妥妥当当的。”
虽说梁康对邵父没什么好印象,但听邵仲这么不客气地说邵父是搅屎棍,他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过了,遂低声劝道:“瞧瞧你都胡说些什么呢,到底是亲父子,父子俩哪有隔夜仇的,他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但对你到เ底不算坏,上个月不是还来找过你么?”
邵仲冷笑道:“你怕什么?他们能做,我们连说都不能说了?你以为ฦ陛下不晓得么?就擦亮了眼睛等着看他们一个一个ฐ怎么抄家吧。”
梁康依旧忍笑不住,咧嘴笑道:“那你让我去看她也不管用啊?你真想见她,不会自己偷偷去看?”
“那是在我们面前。”邵仲没好气地道:“私底下什么德行能让你瞧见?再说了,以刘ถ老头子那品性,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而今是太上皇还在,才保住了这帮老臣们的体面。他们却偏偏不知收敛,你等着瞧吧,过不了几年,这京城里头怕是要大换血了。”
邵仲被梁康笑话,倒也不气,笑着应道:“我这是为ฦ了那卢家大小姐好。你看她那模样,虽说长得还不错,可脾性却不怎么เ温柔和顺ิ,日后嫁出去,怕也跟夫家处不好。再说了,她名义上是卢家大小姐,可到底还是过继过来的,正经的权贵之家怕也瞧不上。与其到时候随便嫁个末流小官,说不定最后还因性子不和闹什么和离,倒不如嫁给我,最起码,我性子好,长得又好看,又不在外头拈花惹草……”
梁康愈加地欢喜,继续“苦口婆心”地劝他,“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十二三岁吧,你这不要脸的竟然现在就开始算计人,传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禽兽啊禽兽……”
梁康顿时笑出声,没好气地道:“我说仲哥儿,本以为ฦ你长大了就懂事些,没想到你这自恋的破习惯到现在还是没改。没错儿,你是长得好看,方แ才楼下的一大群小姑娘一直盯着你看,眼睛也不肯眨。”
邵仲转过头去不吭声,梁康只觉好笑,想上前摸摸他的脑袋,又想到这几年来他愈发诡谲深沉的心思,举起的手又悄悄放了下来。才走到门边,忽又听到邵ๅ仲迷糊的声音在发问,“你方才说那人是谁?卢家大小姐?”
虽说晓得她们说得都没错,可是,一想到要被过继到别人膝下,要唤另一个女人为ฦ母亲,七娘到底有些尴尬和难以接受。许氏想必也是早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先让采芹过来跟七娘说一声,也省得到时候弄得措手不及。
张妈妈送采芹出了院子,一路送出巷子口才回来,进屋便道:“老奴晓得小姐一时想不开,只是到了而今这时候,我们总得仔细想想清楚。您若是过继到许夫人名下,且不说您日后的前程,便是对小少爷也大有裨่益。”
采芹笑着回道:“大奶奶正在考校两ä位少爷的功课,侯爷和夫人也在。二位夫人是否——”
瞧见她们,李氏立刻笑着迎过来,道:“竟在这里遇上了,可真是巧。”
卢家大门外有一条石板路,压着石板路往东走不久便是一大片空地,夏天的时候,附近的村民在这里晒谷,而今却是没什么人。
卢瑞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ฐ白眼,毫不客气地回道:“你过奖了,这不算什么本事。”
“瑞哥儿,”卢瑞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话,终于渴了,卢之安眼神示意书平奉茶。趁着他喝茶的功夫,卢之安开口问道:“再过三天我就要回京去了,你想不想跟着我一同回去。”
从他进门到现在,卢之安听他提了不下五十次他的“姐姐”,不由得对这个素า未谋面的小姑娘有了些好奇,便开口问:“你姐姐今年多大了?”
“哎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林芳华见她不置可否,愈加地气恼,狠狠一跺脚๐,怒道:“你若是不敢去,明儿我拉着我奶奶去。”说罢,也不理七娘,气哄哄地转身走了。
才进院子门,就闻到厨房里传来阵阵饭香,钻进七娘的鼻孔里,顿时馋得她的肚子咕咕直叫。她却立刻皱起眉来,扔下背上的竹篓,飞快冲进厨房,“安妈妈,不是说了让你在床上休息的吗,怎么เ又起来了?”
邵仲还是半信半疑ທ,“要是福王府请客,还能ม不叫我?”说话时,又把常安唤了进来,问:“福王府可曾递了请柬过来?”
常安老实应道:“昨儿就送过来了。”
“那你怎么不早ຉ说!”邵仲气急败坏地朝他吼,“这要是误了我的大事怎么办?”
常安委屈地小声嘟囔,“这不是您自己说最近很忧伤,不愿意出门么……”
白道人笑眯眯地瞅着邵仲,不说话。
邵仲立刻跳起身,飞快地冲进屋里,很快又蹦出来,手里拎着两身衣服朝白道人问:“师父您说我穿哪身好?”
等邵仲换了衣服穿戴整齐,随着白道人一齐到福王府的时候,王府的赏花会早已开始了。瞧见他二人,门口迎客的柳管事立刻迎上来,满脸笑容地招呼道:“白太医和邵公子到了,快请进,快请进,方才罗统领还一直叨念着二位呢。”
一边引二人进院子,又一边招呼着府里丫鬟过来带路。见邵仲身边连个下人都没带,柳管事又殷勤地唤了个小厮过来伺候。白道人见他忙得两眼发直,遂挥挥手让他去忙,自己领着邵仲去了后花园。
福王与当今圣上虽非同母所出,关系却十分亲近,太上皇对这个最小的儿子也格外宠爱,所以,一众王爷当中,就数他的人缘最好。福王殿下今年已๐有二十六岁,打从他弱冠起,太妃娘娘就张罗着给他寻个王妃,一直寻了六年,到现在,福王依旧是孑然一身,直把太上皇和太妃娘娘的头发都急白了一半。
今上登基后,操心的人又多了两个,这不,王府里的宴会比早几年更频繁,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赏花赏月赏美人,各种借口都用了一遍。可惜福王殿下始终不肯娶妻,几年下来,倒是成全了京里不少好姻缘。
于是,福王府的宴会便成了京城里各家年轻公子和未婚千金们的“相亲会”,但凡是府里有适龄的公子小姐的,家里的长辈总要千方百计地求来一张王府请柬,不说能不能寻到中ณ意的媳妇女婿,便是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许氏的想法也是如此。七娘虽说年岁稍小,但说亲的事也就在这两年,多在外头走动走动露露脸,总好过整日躲在府里不出门。
不过许氏是孀居的身份,不好常在外头走动,便把七娘托付给了胡氏。胡氏膝下本就有熠ຈ哥儿和卢嫣两个,加上七娘便有三个孩子要招呼,再想着大家都出门做客,留卢瑞一人在府里似乎不大好,索性把他也叫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七娘初来乍到เ,除了侯府的几个孩子,旁的人谁也不认得。好在胡氏对她着实尽心尽力,领着她一路介绍,与胡氏相熟的几位夫人也立刻引了自家闺女过来与七娘见礼。
“早听说侯府大太太过继了位小姐到膝下,还想着要什么เ样的姑娘才能入了她的眼,而今见了,才知道大太太的眼光果然是好。”说话的肖氏是胡氏的手帕交,嫁到翰林院学士府,夫家姓展。
肖氏说话时随手取下腕上的玉镯子塞给七娘,笑着道:“这孩子的模样可真是俊,这才十二三岁就长得这般漂亮,再过两年,可要把我们家那丑丫ฑ头给比得出不了门了。”
肖氏身后的小姑娘闻言气鼓鼓地直跺脚๐,不悦地唤了一声“娘——”,罢了又朝七娘瞪了一眼,小脸绷得紧ู紧的,又气恼又郁闷的模样。
七娘好脾ຆ气地朝她笑笑,小姑娘脸上唰地就红了。
“云朵还傻愣着做什么,快过来见见你碧舸姐姐,回头带着她四处转转。碧舸这是头一回来王府吧。”肖氏拍了拍展云朵的肩,笑着道。
展云朵又瞟了七娘一眼,噘着嘴唤了声“碧舸姐姐”。七娘也笑眯眯地唤了她“云朵妹妹”。
“唔,我们一起去亭子那ว边儿吧。”展云朵过来挽住七娘的胳膊,“跟我娘亲她们说话无聊死了。”
卢嫣见状,飞快地过来抱住七娘的腿,眨巴着大眼睛道:“大姐姐,我也要去。”
七娘握住她的手,扭头朝展云朵作征询之色。展云朵撇撇嘴,无奈点头,“那就一起吧。”
卢嫣立刻高兴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才走了几步,展云朵的手忽然一紧,七娘微微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云朵拽到了一丛桂花树后。
“怎么了?”七娘见云朵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不免也生出一丝好奇。
云朵竖起食指朝她“嘘——”了一声,悄悄探出脑袋朝外看了一眼,又迅速地把脑袋缩了回来,咬着唇,红着脸,扭扭妮妮地小声道:“外头……邵公子来了……”
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