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业权到供应科报到的第一天，就把全科的同事接到餐馆撮了一顿，为的是打通关系、结交朋友，构建和谐的工作环境。尔后又把崔科长单独请到家里喝酒拉关系。接全科人吃饭是全面开花通关节，请崔科长喝酒才是重点突破攻关键。
苟业权很会看势头，又打开第二瓶酒，给崔科长和自己各斟了一杯，举ะ起杯子说：“既ຂ然崔哥不嫌弃，小弟就给大哥敬一杯结拜酒。日后在大哥手下办事，我保证拼命卖力。”
于得水扬起右手把苟业权的胸脯一扒，冷笑道：“嘿！你小子还真是吃了豹子胆，同谁都敢打顶头。看来不动真家伙，你们是不肯洒血的。”跟着就派人去派出所叫警察。
跨进拘役所的号子，苟业权迎门被狱霸训了一顿，先是拳打脚踢、罚站罚跪，随后把身上的香烟和钱洗了马，刚ธ从小卖部买的牙膏、肥皂、方便面也被犯人抢个精光。他正待同这些偷鸡摸狗的小混混论短长，回敬的拳脚更厉害，原来号子里也是恃强凌弱的地方。
专家也不争辩，带着郎局长爬到窑面，指着窑内的衬砖说：到处都是缺角掉边的，严重影响通风煅烧。
窑砖确是坑坑洼洼的，郎局长摸头不是脑。他要财务科翻出购砖的票，上面的公章是“密县耐火材料厂韦庄联营分厂”，心中ณ有了一点底，肯定是乡镇企业的冒牌货。问崔大保为何买个ฐ分厂产品。崔大保说密耐本厂出的窑砖，一顿要贵好几百块。郎局长估摸他得了分厂的回扣，又不便追究，只得要他们十万火急的赶赴密耐订货。家里安排拆旧ງ窑砖。
拆窑的现场灰烟弥漫。夏天的气温本来就高得很，窑内一千多度的熟料刚卸完，温度更高。工人们身上的汗水裹着灰，成了一块泥巴壳，人人都是一肚子怨言。牛行知跑到เ郎局长面前牢骚：“郎局长，我们被人牵去卖了，还在帮忙数钱呢。”
郎局长以为他对水货耐火砖不满，问：“你这是什么话？”
他气冲冲地说：“耐火砖的问题不是关键，关键还在人身上。大家兜你们的专家请错了，又不敢向你们领导泼冷水。罗书记管生产，也蒙在鼓里不知道。”
“牛科长，你可别乱说，影响启兴集团的关系不是好玩的。”郎局长急忙拦住他，“专家怎么会错呢，人家启兴水泥厂的水泥质量过硬的很，出口都免检。两个高工也是厂里的台柱子，都当过化验室主ว任。”
“启兴是大厂，它的机械设备、生产工艺跟我们都不一样。他们是旋窑，我们是立窑。窑工ื的操作方法完全不同，他们的窑工师傅根本不会烧我们的窑。化验室的配料方案也不同。我们的窑工同化验室扯皮，其实是对着技术顾ุ问来的。冉主任心里十分清楚，就是怕说出来影响同专家的关系。”
郎局长索了好一阵才恍然大悟，对，专家是好专家，只是鱼对叉不对，把和尚错当了道士用。请神容易赶神难，跟启兴集团签的咨询合同是一年，还只干了七个月，怎么เ好开口要他们走呢。牛行知说，现在反正是废品全部压库，工人要放假，通知技术顾问也回家休息，把前面的账同他们结清楚。只要您放团鱼去喝水，它还会再回来吗？
郎局长高兴地把牛行知的肩膀一拍：“我早ຉ就说你是个人才，应该把你用起来。”
于是，郎局长召集厂领导班子开会，决定留一批技术骨干清理仓库、保养设备，其余职工放假休息一个月，建议外协技术顾问也回家消夏。技术顾问们眼看自己把小立窑盘不转，听说要他们回家休假，正好下个台阶，迫不及待地收拾行装往回赶。
这一年，同志南巡的滞后效应依旧强劲，第二个春天铺下的好多基建摊子正在抓紧施工。水泥价格疯长，去年几个月翻了个番๘，今年又转了个弯，由每吨一百来元飙升到三百多元，沿海深圳等地卖到六、七百元。水泥贩子到处送人情、拉关系，套购水泥。这么热火的形势，撩得销售科长佘克相浑身象鸡爪子抓，闲坐不住，他找分管厂长崔大保商量。崔大保说，干脆我们一起去向郎局长、马厂长汇报。
和尚和道士的各有所长，不能厚此薄彼。牛和马的关系却很微妙，这是一个历史疑难问题。请看下一章
第三十二章自古都是牛耕田、马吃谷
崔大保和佘克相来到马厂长的办公室，正好郎局长也在这里，佘克相先开口：“我当了半年销售科长，水泥没卖一袋，人家都笑我是‘消酒’科长。市场形势这么好，一吨卖到เ三百多，我们的水泥却压在仓库里影响生产。我看不如把它降点价卖出去，厂里多少有点收益，可以挽回一些损失，仓库腾出来又能ม够恢复生产。”
崔大保极力赞同他的意见。马厂长说水泥出厂必须化验室主任签字，要找冉主任商量才行。冉主任说，水泥跟别的商品不一样，它涉แ及到人身生命财产安全。国家作了明文规定，质量不合格的水泥严禁出厂，出了问题谁都负不了责任。
佘克相提醒大家：“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就不能想办法变通变通吗？”
郎局长也说：“厂里已经亏了两百多万，水泥囤在库里还不能生产，不想个办法弥补点损失，把这盘棋下活，我们都不好交账呵。“
“我看这样行不行，”崔大保想了一会儿，提出个主意，“我们实话实说，将水泥不合格的情况向用户讲明。告诉他们只能用来砌墙，价格每吨低别人一百块，在上也注明‘仅用于砌筑’。出了问题我们可以抽腿。”
他的建议非常具体，大家都望着马厂长等他表态。马厂长面临的是两难选择：水泥卖出去变成钱，可以缓解当前的资金困难，这是他所企求的；卖出去出了质量问题，又归他当其冲的承担责任，这是不愿看见的。他掂量了半天，问冉主任这个意见行不行。
冉主任慢吞吞地回答：“注在票上的话是没有法律效力的，用户万一用去筑大梁、浇楼板，就不好说了。反正出了问题先找厂长，再就是拿化验室主任来开刀，你们在旁边看热闹没事，只不把我搞进牢里去了。”
郎局长看他们五心不定，冲着马厂长说：“现在是厂长负责制，究竟卖不卖，归你做主。依我看，怕冒风险，也干不成大事。”
这话等于将了马厂长一军，他只好拍胸ถ表态：“就按崔副厂长的意见办，出了问题我负责。但是，你们销售科要做好宣传，对用户的类型也要严格把关。”
这个口子一开，厂内厂外炸了营。苟业富听了弟弟的传达，当即提了一口袋钱来找崔大保，要求包销全部水泥。便宜水泥俏得很，马厂长不会轻易让他一个人独吞。他把持了此项销售审批权，四面八方的电话打进来，家里顾ุ客盈门。找郎局长、马厂长批条子的应接不暇。销售员帮别人开一吨水泥也可以得三十块钱，大家只顾自己赚钱，将马厂长“做好宣传、把好用户关”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佘克相到底还算当家的科长，还记得把“仅用于砌筑”雕成方章，交待会计在每一张票上都盖上这一印鉴。
这一年水泥、钢材紧俏，很多人搞转手贩卖。苟家两兄弟不惜重金攻关，马厂长的水泥多半还是被苟业富抢购去了。他可不管你盖不盖“仅用于砌筑”的印章，拉出去照ั样卖到三百多元一吨，自己先赚了再说，反正出了问题归厂里兜着。借此机会，郎局长、马厂长、崔副厂长、佘科长和他们的亲戚朋友都赚了不少，销售科的职工也叨光讨了点好。六、七千吨废品水泥十来天就抢购一空，仓库腾空了，生产也可以恢复了。
恢复生产之前，厂里召开了一次诸葛亮会。牛科长和冉主任建议找同类型的立窑水泥厂，请一名化验室主任和三个ฐ窑工师傅来指导生产。郎局长十分赞同，要马厂长和他们迅出门联系。崔大保别辟蹊径，讲了一个别ี人没有想到的问题：“以后再不搞什么向‘七一、’‘八一’献礼了。这个ฐ礼献不出去，不如我们自己得了算毬。”
马厂长颇信风水迷信，两次献礼声势浩大，都落了个冷火轻烟，名声不好听，面子难得看。事不过三，再写标语、喊口号也确实有点犯忌讳。这回不如不声不响的干，搞出了成绩给领导一个惊喜，搞不好也不至于落个笑柄。但是，三起两ä落后如何调动职工的积极性，却要想个办法。沉吟良久后，他宣布了一个想法:“这一次把水泥搞合格了，牛科长和冉主任每人奖励两千块钱，五个车间主任各奖一千，每个职工奖金一百元。”
会场上顿时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这些年，最能调动职工积极性的也只有钱了。
散会后，郎局长总觉得心里还搁着一点东西。两次献礼都栽了，让他在县里丢尽了面子。水泥厂是他一手一脚跑出来的，花了几千万搞不好无法向县委、县政府交帐，搞好了乃是他的政绩，凭这政绩就可以飞黄腾达。猛然间，他记起了鸡鸣寺。对，这是没有敬菩萨的报应。他立马邀集马兴家一行上了鹞子山。
韦玉仙师徒同他们已是老熟人，看到他们进了寺门万分热情。郎局长吩咐马厂长上了两千元功德钱，履行了烧香化纸、磕头作揖的例行仪式，随后请教活菩萨：“为什么我们生产了半年，总是不顺畅ม？”
韦玉仙说：“菩萨早就帮你们看过了，最高的那个ฐ车间地向没选对，风水不好，要驱鬼怯邪ิ才行。”
最高的车间就是全厂的心脏高楼ä车间。马厂长问用什么法子才能驱鬼怯邪。
韦玉仙说：“敬菩萨必须ี心诚。你们明天不吃早饭，直接到寺里来，我再求菩萨点化。”
回去的路上，郎局长叮嘱他们好好休息，什么เ歪门邪道、不干不净的事都不要沾边。四个ฐ人还真没敢同女人沾边，第二天清早没吃饭，就重新登上了鸡鸣寺。
各项仪式完毕，韦玉仙又装神弄鬼地舞弄了一番，才变了腔调话：
耕田要用牛，吃饭要有碗。驱鬼须化符，辟邪猛放鞭。
四人听完，似懂非懂。郎局长寻思了好一会，又虚心请教：“菩萨说的后两句好懂。前面两句是什么意思，实在弄不明白。”
韦玉仙莞尔一笑：“施主们都是聪明人。这是你们厂里的事，我也不懂，要靠你们自己去悟。”
然后交给马厂长两ä道符纸，要他在立窑点火时焚化一道，另外一道贴在窑顶上镇妖怯邪。
郎局长、马厂长虽然拜佛信神，却不曾研究过佛、道两家的学问，对它们之间的差异也不甚了然。接了符箓更无从分辨，都当作宝贝，高高兴兴地捧回了厂。只是始终没有悟出两句偈语的意思。
牛科长和冉主任接来了新的技术顾问。两ä天过后，马厂长亲自点燃符纸，立窑内的干柴淋过柴油，嘭的一下燃起了好高的火头。他们还请来两班狮子，沿着高楼车间的每一个楼层跳了半天，放了十多挂万字鞭。锣鸣鼓响，炮仗轰鸣，冲天炮震得楼房抖，见了这阵势，想必什么龌龊鬼魅也都要吓跑了。
只过了一个星期，合格水泥就出来了。又是鞭炮齐鸣，鼓乐喧天。
佘克相吹捧马厂长的符纸灵，狮子跳得好，鞭炮响得脆ะ，厂里的邪气都赶散了。牛行知说马厂长的奖金调动了职工的积极性，物质刺๐激就是灵。崔大保随声附和，奖金是给我们献礼，比献给谁都实际。白后明也夹进来卖乖，我早就知道启兴集团的专家不对路，因为是县领导的旨ຈ意，不好出来打破。大家哄的一声笑了。
最后，郎局长总结了一句大实话：还是牛科长和冉主任有办法。说着突然想起鸡鸣寺的两句偈语：“耕田à要用牛，吃饭要有碗”，对！对！我可悟到了。
正当他们兴高采烈的祝捷时，几拨制服找上了门。质检站说水泥出了事故砸伤了人，工商所要打假，马厂长拿了一沓票子，他们才答应帮忙抹稀泥。后面索赔的用户还是不少，废品水泥酿成的事故共赔付三十六万，县水泥厂的市场形象也声名狼藉。多亏后三个月揪了一截牛尾巴，扭亏一百多万元。
但全年仍亏损一百零八万，在全省同行业中ณ独占鳌头。马厂长被省厅点名去参加扭亏增盈工作会，回厂后召开大会吹嘘：“这回我们厂的知名度提高了，省里都挂了号。亏损一百零八万算交了点学费、广告费，不是什么坏事。这个数字很吉利，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梁山好汉就是一百零八将。要的，不离八，明年我们一定会大。”
这一年的经济热潮使全国的水泥厂都赚得盆盈钵满，象马厂长这样亏损的绝无仅有。年底召开全县经济工作会议，林县长嘲弄他：“今年的经济形势千载难逢，别人赚的荷包都胀破，你们是一砣银子从胯里溜走了，该不该当打板子？”
郎局长从中委婉地解释了请错专家的问题，戳到了县领导的疼处，书记、县长们都没了话。
下一章“乌油县刮起了文凭风”，反映干部们不择手段的捞取文凭
第三十三章乌油县刮起了文凭风
企业生产了合格产品是件喜事，罗书记却如坐针毡、惴惴不安，唯恐生产管好了再也脱不开身，成天缠着郎局长闹调动。郎局长深知由他管生产不是长远之计，这个ฐ厂还得有个实实在在管正事的，便有心把牛行知提拔上来。征求马兴家的意见时，他担心罗书记没位子摆。郎局长早已料é到他担心抢了白后明的饭碗，也不挑破，直截了当地为ฦ他解除顾虑：我把罗书记调回局里去，你兼任党委书记，白后明换任专职副书记算了，他也只能管点闲事。
听说要自己厂长、书记一肩挑，正中马兴家下怀，没有一个名义แ上并列的书记在一旁้踢脚绊手，岂非更加随心所欲。唯一担心的是牛行知性情太梗直，怕他进了班子不合流。
郎局长开蝶，现在考核领导班子要四化，你们这些人年轻化、知识化都靠不上，罗书记一走，水泥厂的大小干部中只有牛行知文凭高一点，还可以充个数。班子里有个懂生产技术的人，也可以给你松一下挑子。
郎局长的话不无道理，按照目前对领导干部知识化的要求，水泥厂这么个ฐ正局级企业的班子里，至少得有一两名大、中专毕业生。眼下除了罗书记，一水的初中生，白后明在文革中跨了个初中门槛，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也没认全。
去年县人事局给厂里分来个ฐ大学生，白副厂长把他安排到生产一线当工人，那学生不服气，在厂里晃了一圈就走了。这个立窑水泥厂在县里充骨干，在行业内却是小字辈，又坐落在偏远的乡镇，有本事的谁愿来这里扎根。现在城里的钱好挣，农民工都朝城里涌，虽说工作也不太好找，大学生还是宁愿在那里扎堆漂泊，也不往艰苦的农村看一眼。要人家大学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厂当工人，岂不是更屈才。
郎局长见马兴家默然无语没了托词，才转了个话题：“你们班子的知识结构问题也得想办法，除了换人增添新鲜血液，还可以换思想、换脑筋，提高现有人员的文化层次。”
马兴家诧异地问：“我们都是几十岁的人了，难道还去当学生？”
郎局长说：“几十岁有什么不得了，活到老学到老嘛ใ。现在成年人进广播电视大学，参加自学考试的多得很。干部更要带头去充电。”
知识可不比美酒佳肴，不是什么肠胃都能ม填充进去的，马兴家的儿子考高中尚且犯难，老子考大学自然望而生畏了：“听说电大、自大的考题又多又难，去受那份罪划不来。”
郎局长告诉他：“县委党校同省经济干部管理学院挂了勾，马上联办一届大专班，每周面授半天课，考试由院校出题。他们创收得了钱，肯定会网开一面的。你们可以报名学一学。”
马兴家知道郎局长也只跨了个高中门，问他去不去报名。郎局长说：“我不去还动员你们吗？”
郎局长带头充电，马厂长也怦然心动了。但是，能否学进去，他心中无底，便想找几个ฐ人打伴壮胆。在牛行知就任的党委会上，他借题挥，大讲特讲干部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动员大家去党校报名。会后，适逢苟业权出差回来给他捎了两瓶好酒，他觉得这个小弟兄挺会来事，充电拿文凭的好事不能把他落下。这时社会上的文凭热方兴未艾，文凭成了考核提拔干部的硬指标，既然马厂长主动邀集，苟业权哪有不去的道理。
只有崔大保推说出差太频繁，没时间。还有工会主席年纪大了，电å充多了也没处放。达东山的小车正好坐四个人，马厂长便带着白后明、牛行知和苟业权去报了名。大专班的学杂费要给省经济干部管理学院分成，收费的标准挺高，每人每年交五千元。郎局长的学杂费条子也在水泥厂报销。马厂长没想到学费这么贵，崔大保没来也好，给厂里省了一笔开支。
报名充电的干部真不少，一口气涌来了三百多个，党校创收上百万。梓墟镇的副书记、副镇长和各办主ว任，也在书记、镇长的带领下，来了一大串。这些人过去认识的拉起手来叙旧，不认识的三言两语就成了新交。
马厂长看出党校是个广阔天地，各行各业、四面八方的干部ຖ汇聚一堂拉交情，可以结识新า朋友，巩固老关系，来这里接受再教育很有必要，织好关系网才能大有作为。美中不足的是的那ว一摞书，一看就脑แ壳晕，不认得的文字尚可查字典，碰到计算题，一元二次方程都忘到เ九霄云外了，哪里还啃得动。
白后明更是门摸气不通，看到书本像孙悟空碰上唐僧念紧箍咒，头疼得要命。不得已甩下书本自我安慰，等老师辅导时记住重点，大概就能应付考试了。
党校没防备干部充电的热情如此高，上大课的阶梯形教室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只好分三次授课。马厂长这一拨人安排在星期五上午授课。这倒挺适合他的基本国情，上午开着小车来上完课，正好留在家里度周末。一般情况下，达东山和小车也要留在县城为厂长服务。白后明、牛行知和苟业权下课后搭乘公汽回厂，好在车票可以报销，他们对小车归厂长专用也没什么เ意见了。
大专班的这批学员收入大都比老师高，社会地位也比老师高，日后可能还会爬得更高，老师对他们待若上宾。课堂纪律没有严格要求，学员桌上都摆着精致的口杯，台上老师讲课，台下学生品茶、喝通大海，还有抽烟的，听倦了就伏在桌上见周公。马厂长生得胖，平躺在床上尚且鼾声如雷，仄伏桌面更是响遏行云了。鼾声抑扬顿挫，时而盖过了老师答疑解惑的节奏，众人举目聚焦，坐在前排的郎局长才回头敲他一下。他醒过神来伸一伸懒โ腰，嘴角还挂着一条涎ๆ。
读书是一门苦差事，有的领导读不进去。不过，他们毕竟是领ๆ导，没有不聪明的，接着就想出了走捷径的好办法
第三十四章无价证券也有价
白后明起初听课挺认真，满心指望老师当陈抟老祖，为他面授机宜，殊不知自己的根基太差，又没有孙悟空的悟性，老师传道只能释疑，焉能ม化腐朽为ฦ神奇。老师讲授经济管理学中的“边际效应”，他如堕五里雾中，看黑板和书本也是云天雾地、不着边际。更为伤心的是那些从1加到n的等式，忽然来了个西格马Σ，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刚刚混熟了，又新加了几个希腊ຘ罗马字。这哪是什么西格马，分明就是“戏蛤蟆”，它一来，那些从1到n的数字都不见了，真是见了鬼，难道希腊罗马人还吃阿拉伯的字母？“戏蛤蟆”戏得脑袋大，不是大，是脑แ袋里没水，象干涸ຈ的田地炸裂开了。
第一次考试是基础课高等数学，学了一个学期，白后明还是微分、积分分不清，对着试卷直愣。他把课本翻过来翻过去，书页翻破了也没找到เ答案。脑袋瓜子又碰上了唐僧的紧箍咒，疼得直想伏地打滚。一闹心，肠胃又开始翻江倒海ร，口里竟呜哩哇啦地吐出了一大滩秽物。吐了一阵，胃壁掏空了，连苦胆水也吐了出来，脸色惨白怪吓人。监考的老师慌忙联系车辆，送医院紧急抢救。打了两瓶点滴，总算安定下来，昏然睡了过去。睡中ณ，不意那些试题又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吓得他出了一身大汗。
白后明自此知道了锅是铁做的，文凭不是好拿的。他再也不想升官财参加什么学习了，回家就把那一摞课本卖给了废品收购站，只留下一本《领导学》在家里认真钻研。那ว上面没有闹心的算式，看起来不至于头疼。无奈其中讲的领ๆ导科学，也是故弄玄虚、似是而非。什么系统工程、团队意识、人格魅力、激励机制、……，让人摸不着北。
这些说教与现实中的领导方法迥然不同，没有一点操作性，跟马厂长的现身说法不可同日而语。马厂长的领导经验可是一说就懂，一用就灵。马厂长要是登上中央党校的讲台传经送宝，没准比大邱庄的禹作敏受欢迎。将他的领导经汇编成书，绝对畅销不衰。绝不至于象手中的这本《领导学》教材，说了半天，满篇废话，到底还是一本废书，废品收购站才是它的最后归宿。
其实，党校大专班的考试挺松散。试题有的放矢而出，考前老师突出重点又点过一道题。考时翻书传抄各显神通，若有外来的巡视员检查，老师还给你打掩护。郎局长的试卷完全由同桌的牛行知捉刀。水泥厂另外为党校做了赞助，校长便给马厂长找了个代笔的。苟业权则坐在牛行知后面逐题照抄，他觉得这考试怪轻松，问崔哥为何不去。崔大保说出几百块钱就能买张文凭，少操好多心。苟业权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承想崔哥跑了一趟广州ะ，还真带回了一张全国名牌大学的毕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