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万两一想自己前後已经送出去六百多两银子,换来的也不过就是那ว麽一丁点儿的东西,也是气得一拍大腿:“这根本是趁火打劫!”
沈展翼原本只是想逗著他说说话,免得他总是郁郁,也就没怎麽仔细话的内容,不想现在却被抓了小辫子。不过他在金万两面前向来脸皮厚,也没觉得丢脸尴尬,应变道:“该花还是得花,难不成你还总想吃馊饭?”
这人所有的一切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偏偏左手从小臂一半的地方没有了,於是他下意识的总是将左手背在背後,即使被人推搡,也只用右手稍微抵挡。
萧誉当然不信圣旨上说的“述职”。
可能ม,现在最好的选择不是去什麽铺子里结算,而是应该尝尝眼前这个清凉降火的点心。
反正夏日漫长,等转一圈回来、等院子里的这些人散一散,他们还有那麽长的时间可以用来缠绵,他也不必急於这一时。
这样的酒,根本不能入沈小公子的口。
好吧,秀色可餐,这餐的当然是秀色,谁会这时候还介意酒不是陈年佳酿,菜不是极品佳肴啊!
那人和自己้是云泥之别呢!想多少也是无用,日子还得照ั过,钱还得照赚,愁眉苦脸又不能换银子,更何况,一想到马上还有免费的大餐等著自己去吃,心情立时就好转,心里盘算著,连早饭也少吃了不少。
金万两有点坐不住,笑容也有些僵硬,而那自称姓赵的老板不知为何好像是越来越不安似的。
那大夫脸上一红,连忙扶起沈展翼道:“但说无妨。”
“在下世叔方才受了内伤,还请大人帮忙照顾,为他诊脉ำ医治。”
“这……卑职医术平平……只能说尽力而为……”
沈展翼得他这一句应承便一点头,回身大步迈到床边,连被带人一裹,抱在怀里就出了门。
门外正停著一驾接送太医的马车,沈展翼也不问了,直接抱著人就上了车,传召他的侍卫只得直接坐在车上,将原来的车夫撵了下去,赶著车就往皇宫而去。
这马车平日都是只是接送太医出入皇宫的,车厢窄小,只能坐得下一人,现在沈展翼抱著用棉被裹著的金万两挤得几乎就塞满了车厢,连车门都被拱出一条缝隙去,不时有风灌进来。
沈展翼扶著金万两ä,让他半坐在自己怀里,怕他被冷风吹著,将棉被裹得更紧些,脸贴著脸,心随著车上上下下的颠著,茫然得找不著方向,好似要被这漆黑冰冷的夜吞没的一样。
夜深人静,太医院往皇宫的小路上只有马车前进的声音回荡。
沈展翼经了刚才那一阵的撕心悲痛,衣服几乎湿透,冷风灌进脖子才终於找回些清醒。
他此刻๑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弘昭,希望弘昭记得他们自小的情分。
可即使弘昭愿意救金万两ä一命,违抗萧栈遗旨是大逆不道,只怕弘昭他也实在不敢,到那时候,他们又要怎麽办?
他今夜劫狱,论罪当诛,就算他和金万两ä逃出生天,沈家又要怎麽办?难道要让整个沈家来为ฦ他们二人担下这罪名吗?那他们以後又如何能活得安心?
原本就是绝境,就算现在有了一丝变数,也只不过是从一个绝境变到另一个ฐ绝境而已。
他们的未来,就和这黑夜一样,漫无边际,没有出路。
沈展翼几近贪婪的看著著怀中的人,生怕他一睡不醒,也生怕等他醒过来了又要再一次面对生离死别。
他到底只是个凡人,就算再坚韧,要在这短短的一夜时间里再经受一次刚刚那种绝顶的绝望,他是真的会崩溃的。
“我们……该怎麽办?”沈展翼喃喃念著,看著金万两消瘦、苍白的脸,将嘴唇轻轻的贴在他额头上。
“沈公子,勤政殿到了。”
沈展翼回过神来,抱著金万两下车,就见勤政殿门外此时已经站了十来位大臣,殿内灯火通明。
弘昭双眼含泪,正在小太监的服侍下换孝衣,听说沈展翼来了,登时松了一口气,回头往门口看,却见沈展翼亦是双目赤红的抱著个棉被团进来。
“陛下节哀……”沈展翼进了门就跪下。
弘昭这才看清他怀里抱著的原是个人,却是本应该关在大牢里的金万两ä。
☆、10鲜币旧案-47๕
他本来就是怕沈展翼做傻事,一听说沈府後门守卫失踪,就急急忙忙派了人去大牢,希望能拦住沈展翼前面,阻止他,却没想到เ还是去晚了,沈展翼不但劫了狱,居然还将金万两抱到了眼前,心内真是酸涩难言,又气又恨。
“你……你们都出去!你留แ下!”弘昭生气,跺著脚将殿内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沈展翼。
殿外大臣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小皇帝生的什麽气,只以为他丧父心伤,都不多言,等著太监将制好的孝衣送来。
弘昭自己将门一关,瞪著眼看沈展翼。
沈展翼怎麽不知道他为何脾气?只是现在却没有那麽多时间安抚、解释,只能跪著对弘昭直接恳求:“求陛下救雁文一命……”
“……沈展翼!你居然真的去劫狱!!”
“雁文中毒,这毒是太医院丁大人配制,他一定有办法解……”
“你知不知道劫狱是杀头的大罪?你……你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了?”
“……”
弘昭气急,一屁股蹲坐在门槛上,喘著粗气看著面前还跪著的沈展翼。
过了一会儿,心中到底是又软了,道:“是父皇要他死,我也不能违抗……你知道的……违抗先皇遗旨,那可是大逆不道、不忠不孝……”
沈展翼不出声,以头点地。
弘昭叹了一声:“唉……更何况……父皇还有遗旨,如果这个人活著,你们沈家就要……以窝藏钦๔犯罪论处……这话连沈相自己也听到了……你让我能怎麽办?”
怕他不相信,弘昭起身在书案上拿出一卷圣旨来,展开了放在沈展翼面前。
这晴天霹雳,彻底断了沈展翼心中ณ那一丝的侥幸。
“你……”弘昭看著沈展翼的神情,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也不知道要说什麽好,你了一声就闭了口。
沈展翼盯著那黄绢上的字,冷得身上都有些打颤。
让他放弃金万两,那是在剜他的心。
可让他用沈家上下几十口的性命换金万两一人又何尝不是在千刀万剐著他?
他看了看圣旨,又看看气息微弱的金万两,终究只能是一闭眼,额头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哑著嗓子低低哀求道:“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救一救雁文吧……”
弘昭愕然,惊的说不出话来。
却听沈展翼紧接著哽咽道:“求皇上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死法,也给我留แ一点告别的时间……”
“你……你想怎麽样?”弘昭没明白沈展翼的话。
“……让他多活几日,过了这个年……判……判个斩ล吧……”
弘昭听他语气,也是难受,不忍心的小声劝道:“何苦再受一次苦呢……”
沈展翼却含泪道:“我……我只想与他好好告别ี……”
弘昭无话。
他想起自己年幼丧母时也曾伤心过分别得太突然,现在连生母的音容笑貌都记不起来了,如今父皇的离去虽是有了心里准备,却也仍是觉得没有好好尽孝跟前,总觉得心中有憾,想来沈展翼曾对金雁文痴心一片,自然更是心如刀割,这份想要好好道别的心情也不为过。
“好……我答应你……你也节哀……”
弘昭收拾了一下脸上表情,自己开了门,让太监去将丁太医传来,又让人将勤政殿西暖阁收拾出来,暂且将金万两送那处医治。
国丧要治,登基要准备,弘昭与沈展翼短暂一面之ใ後就忙得不可开交,连夜召大臣进宫,商议一切事宜,对於就在自己身边的沈展翼和金雁文根本就没有时间在意,一整夜都在勤政殿里,不曾再出来。
丁太医原本在萧栈寝殿跪著,突然被传到勤政殿,以为是新皇帝丧父悲痛,闹出了病,却没想到เ竟是让他去解穿喉的毒。
这毒药还是十几年前萧栈让他配制的,当时萧栈就道:“必得无解,穿喉即死。”
所以他研制了近一年的时间,才配出这毒药,在一众鸾鹰卫和太医的监视下,用两个死囚试毒,所有太医都是无法可想,才终於得了萧栈点头,将这毒药命名为“穿喉”。
但丁太医自己留了个心眼儿。
萧栈那时想用这毒药将人至於必死之地,但由á谁能ม保证他用了药之後就没有一次不会後悔的呢?要真是後悔了,不想人死了,又让他去治呢?
所以,他这毒药也并非真的是无药可解,他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以备不时之需。
他只看了一眼金万两眉间隐隐的黑气和两手指甲上慢慢显现的灰色,就知道他中了“穿喉”。
“穿喉”并不是穿喉即死,只是中ณ毒的人当时就会气息微弱,脸泛土色,四肢冰冷,脉息极缓,就跟新า死一般,但其实只要及时催吐,三时辰之内对症医治,还能起死回生。
只是,这毒是先皇赐的,他怎麽敢贸然医治?
心下犹疑,向身旁้领路的太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强自忍耐著等他出手的沈展翼,迟疑道:“这……这是先皇赐死……”
“丁大人不需为难,皇上已经允许医治。”沈展翼心中著急,却仍是按捺著。
丁太医见边上几个太监都毫无疑义,才从药箱里拿了银针ฤ出来,又写了两张方子交给宫人去太医院配制ๆ。
天亮的时候,金万两ä扎著银针的两手渐渐回暖,指甲上灰黑的颜色也变淡了些。
丁太医抹了一把汗,又开了一张方子,仔细交待了用法才被送回太医院休息。
沈展翼守在金万两身边,神色疲倦,却不敢稍微离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用手去探他的呼吸,直到金万两呼吸平稳了,才长出了一口气。
金万两已经渡过了解毒最初的艰险时候,剩下的就是慢慢清除余毒,将养身体。
沈展翼见他稳妥了,才终於起身收拾自己,换上孝服,出了暖阁,去勤政殿里看弘昭。
国丧五天,这刚是第一天。
弘昭忙了一夜,等大臣们都离去了只草草吃了半碗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