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自一人坐在底层台前包厢里。我刚才已经跟您说过,她变了,嘴上已不再带有那种满不在乎ๆ的微笑。她生过一场病,而且病还没有完全好。
她对我端详了一会儿,又拿起望远镜想仔细瞧瞧我,她肯定觉得我面熟ງ,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我是谁。因为当她放下望远镜的时候,嘴角上浮ด现出一丝微笑,这是女人用来致意的一种非常妩媚的笑容,显然她在准备回答我即将向她表示的敬意。但是我对她的致意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ๆ故意要显得比她高贵,我装ณ出一副她记起了我,我倒已๐经把她忘掉了的神气。
“您从玛格丽特姐姐家里回来吗?”
“谈成了,但是,谁告诉您我出门了?谁告诉您我出门去干什么的?”
她顷ั刻间了大财,也不知道这笔意外之财是从哪里来的。
家具售完后,那ว所空住宅重新出租了,在那ว以后三四天的一个ฐ早晨,有人拉我家的门铃。
这些不幸的人儿出门的时候,身边总是有个什么人陪着的。
她也不像她所有那些同行一样,习惯在圆形广场和香榭๓丽舍大街街口之间散步,她的两ä匹马飞快地把她拉到郊外的布洛涅树林1,她在那ว里下车,漫步一个小时,然后重新登上马车,疾驰回家——
阿尔丰西娜·普莱西——我们还是使用她的真实姓名吧——是一位不幸的姑娘,也是一个堕落的女人。关于她的不幸和堕落的原因,留待社会学家们分析探讨去吧。这里我想说的是,类似阿尔丰西娜·普莱西这样身世的女性,在古今中外的民间野史上是不乏็其人的。在中国,人们往往会用“红颜薄命”这四个字来概括她们的命运,而一提起她们,便会情不自禁地洒下一掬同情之泪或感慨叹息一番。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她们的姓名连同她们的花容月貌以及她们的悲惨身世都早已๐湮没在那些荒丘野蔓、黄土残碑之间了。谁还会再记起她们呢?从这个意义แ上来说,同那许许多多沉殁在历史尘埃中的同命运人相比,阿尔丰ถ西娜·普莱西毕竟又是一位幸运者。关于她的故事被演绎成小说,话剧ຕ和歌剧ຕ,她的一切都同一个ฐ举ะ世闻名的艺术形象“茶花女”连在一起。这是因为她同法国文学史上一位重要的作家有过一段感情纠葛,这位作家便是亚历山大·仲马,而中ณ国的读者更习惯于把他称作“小仲马”。二
卡特琳娜·拉贝对大仲马始终一往情深,但随着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的改变,大仲马却逐渐看不起这位普通的缝衣女工了。这是因为大仲马的戏剧创作为ฦ他获得了很大的声誉,也给他带来了丰厚的收入。他开始出入巴๒黎的上流社会,整日同那些贵妇人、女演员厮混,而把卡特琳娜和小仲马母子两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卡特琳娜依靠自己缝补衣服得到的那一点点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母子两人的生活。而小仲马则因为是一个私生子,常常受到他人的奚落和羞辱,这对于一个ฐ不满七岁的孩子来说,的确是一种强烈的刺激和可怕的打击。而这种刺激和打击,直到小仲马的晚年还一直深刻地保留แ在他的记忆里。
她把手递给我,我吻了一下。
“真是这样,”她又说,“您想象得到เ我的脾ຆ气有多坏,我老是喜欢捉弄初次见面的人,使他们难堪,这样做其实是很傻的。我的医生对我说,这是因为我有些神经质,并且总是觉得不舒服的缘故,请相信我医生的话吧。”
“但是现在看来您的身体很健康。”
“啊!我生过一场大病。”
“这我知道。”
“是谁对您说的?”
“您生病大家都知道,我经常来打听您的病情,后来我很高兴地知道您的病好了。”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您的名片。”
“我从来不留แ名片。”
“据说在我生病的时候,有一个ฐ青年每天都来打听我的病情,但一直不愿留下姓名,这个年轻人难道就是您吗?”
“就是我。”
“那ว么,您不仅宽宏大量,而且心肠挺好。”她向我望了一眼。女人们在给一个男人作评价感到เ用语言不足以表达时,常用这种眼光来补充。随后她转身向n伯爵说:“伯爵,换了您就不会这样做了吧。”
“我认识您才不过两个ฐ月呀,”伯爵辩解说。
“而这位先生认识我才不过五分钟呢,您尽讲些蠢话。”
女人们对她们不喜欢的人是冷酷无情的。
伯爵满脸通红,咬着嘴唇。
我有些可怜他,看来他似乎像我一样爱上了她,而玛格丽特毫不掩饰的生硬态度一定使他很难堪,尤其是在两个陌生人面前。
“我们进来的时候,您正在弹琴,”我想把话扯开去,就说道,“请您把我当老朋友看待,继续弹下去好吗?”
“啊!”她一面对我们做手势要我们坐下,一面倒在长沙上说,“加斯ั东知道我弹些什么เ。如果我只是跟伯爵在一起弹弹倒还凑合,但是我可不愿意让你们两ä位遭这份罪。”
“您对我居然这么偏爱?”n伯爵聊以解嘲地微笑着说。
“您这就错怪我了;我指的仅仅是这一件事罢了。”
这个可怜的青年注定只能ม一言不了,他简直像哀求似地向那个姑娘望了一眼。
“那么เ,普律当丝,”她接着说,“我托您的事办好了吗?”
“办好了。”
“那ว好,过一会儿告诉我好了。我们有些事要谈谈,在我没有跟您谈之前,您先别走呀。”
“我们也许来得不是时候,”于是我说,“现在我们,还不如说是我,已๐经得到了第二次介绍,这样就可以把第一次介绍忘掉。我们,加斯东和我,少陪了。”
“根本不是这么เ回事;这话不是说给你们听的,恰恰相反,我倒希望你们留下来。”
伯爵掏出一块非常精致的表,看了看时间。
“是我去俱乐部ຖ的时间了,”他说。
玛格丽特一声也不吭。
于是伯爵离开了壁炉,走到她面前说:
“再见,夫人。”
玛格丽ษ特站了起来。
“再见,亲爱的伯爵,您这就走吗?”
“是的,恐怕我使您感到เ讨厌了。”
“今天您也并不比往常更使我讨厌。什么时候再能见到您啊?”
“等您愿意的时候。”
“那么เ就再见吧!”
您得承认,她这一招可真厉害!
幸好伯爵受过良好的教育,又很有涵养。他只是握着玛格丽ษ特漫不经心地向他伸过去的手吻了吻,向我们行了个礼ึ就走了。
在他正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望了望普律当丝。
普律当丝耸了耸肩膀,那ว副神气似乎在说:
“您要我怎么เ办呢,我能做的事我都做了。”
“纳尼娜!”玛格丽ษ特大声嚷道,“替伯爵照个ฐ亮。”
我们听到เ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总算走了!”玛格丽特嚷着回进来,“这个年轻人使我浑身难受。”
“亲爱的孩子,”普律当丝说,“您对他真是太狠心了,他对您有多好,有多体贴。您看壁炉架上还有他送给您的一块表,我可以肯定这块表至少花了他三千个ฐ法郎。”
迪韦尔诺瓦夫人走近壁炉,拿起她刚讲到เ的那件饰把玩着,并用贪婪的眼光盯着它。
“亲爱的,”玛格丽ษ特坐到钢琴前说,“我把他送给我的东西放在天平的这一边,把他对我说的话放在另一边,这样一称,我觉得接受他来访还是太便宜了他。”
“这个可怜的青年爱您。”
“如果一定要我听所有爱我的人说话,我也许连吃饭的工夫也没有了。”
接着她随手弹了一会,然后转身对我们说:
“你们想吃点什么เ吗?我呢,我很想喝一点儿潘趣酒1。”——
“而我,我很想来一点儿鸡,”普律当丝说,“我们吃夜宵好不好?”
“好啊,我们出去吃夜宵,”加斯东说。
“不,我们就在这里吃。”
她拉了铃,纳尼娜进来了。
“吩咐准备夜宵!”
“吃些什么呢?”
“随您的便,但是要快,马上就要。”
纳尼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