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王金龙真讨厌，不让去就不让去呗，还要火训人，瞧他那ว神气的样子，好像我俩就只会给他们添麻烦似的。”金晓燕不服气地说。停了一会儿，她又问：“你知道郝连长是怎么牺牲的吗？”
“林书记也掉陷阱里了，听到什么消เ息没有？”刘美玉此刻更关心的是林书记。
“左县长果然与众不同，这刘美玉真是瞎了眼了。”马奇山感叹道。
左光辉高兴地拍着马奇山的肩膀：“好，好啊！你真有办法。”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那刘ถ老二家也交粮了吗？”
刘老二仍趴在麻袋上，脸部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伤心地哭喊着：“粮食啊，我的粮食啊……”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刘老二夫妇赶紧锁好粮仓，出来开门。门外站着的偏偏是左ุ光辉、马奇山、周泰安三人，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原来这三人刚才喝完酒，见时间还早ຉ，在周泰安的提议下，借着酒劲儿就找上门来了。
“上哪儿去了，不说，我一刀砍了你！”
庄青草只是呜呜地哭着不说话。
马奇山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左光辉自然无从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管马奇山要粮，于是他无奈地说：“你小子心眼可真好使，反正这征粮的事，我就全仗着你了。”
马奇山继续分析道：“这些人囤积居奇，越哭穷说没粮的，其实他家的粮比谁家都多，就是不肯往外拿。听说这全省各地粮贩都在往咱龙脉县跑，他们开出的价钱一个ฐ比一个高，这年头谁不想多挣几个呀？所以，我说要向他们征粮，就跟向尼姑要孩子一样。”马奇山故意卖个ฐ关子。
“这个ฐ你放心，左ุ县长，这些个兔崽子，只要能找到他们，就一定能收拾掉他们，洪书记今天已๐经去开荒点了，他会把任务交代下去的！”林大锤继续他的分析：“刚才分析了征粮困难的两ä点原因，下面讲讲征粮困难的第三个ฐ原因，那就是有些群众长期在敌人的反动宣传下，对共产党的征粮政策仍存有疑虑，怕我们说话不算数，怕拿着欠条以后兑现不了，怕我们的政权不长久。要改变群众对我们的看法，光靠嘴上说肯定不行，这个ฐ问题我专门请示ิ过洪专员，他同意我们用东北券兑现，也可以让上级调拨一些食盐、布匹等生活用品兑换。不到เ万不得已，尽量不打欠条。这样，工作就可以好做一些。总之ใ，我们要牢牢记住：没有群众的支持，我们什么也干不成。刚ธ才说的征粮工作，大家还有什么เ意见？可以各抒己见。”
“还有一件事，就是近来，我们县来了不少逃荒要饭的南方灾民，洪专员和我的意见是让他们落户到武大队长的垦荒大队去，自力更生，艰苦创น业。这样完成二十万亩开荒任务才有人员的保障，同时也可减轻社ุ会治安的压力……”
“这可是个ฐ好姑娘呐，有激情、有志向。要说呀，这两个姑娘当兵的事还是我批准的呢，真是巧了，你们是她的爹妈吧？”这意外的相逢也让洪涛也感到惊奇。
“是呀，她已经同意了的，临上花轿前却跑了。她这一跑，把我们老两ä口弄得里外不是人。”刘老二愤愤地说。
“好吧，你就去办吧，尽量别太铺张，战争年代嘛，如果有可能ม，尽量让其他同志也适当改善一下。”左光辉知道马奇山有办法，县财政没有，可是马奇山手里管着百十来号粮商粮贩，一人身上拔根毛，到他手里就有一把了。这个ฐ县里也多亏了他，一些难办的事只要交到他手里，他都有办法摆平，自己这个县长许多地方还得仰仗他。左ุ光辉心里有数，嘴上也就不再细究了，末了他再次强调：“我刚ธ才只是粗粗拉拉地说了欢迎工作的总体要求，具体的事还要依靠大家去办。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补充，他就让刚才没有点到名的同志到เ时候跟他一起负责接待。倒个ฐ水，跑跑腿什么的，身边总要有个把人。左光辉虽说有些婆婆妈妈，但他还是很得意自己对工ื作的总体布置，既精细，又讲究民主作风。
“放心吧，左ุ县长。”周泰安恭敬地说。
“怎么了？扛不住啦？要找师长认错，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林大锤态度十分坚决。
“没问题是没问题，可犯不着呀。你想想，他们大吃二喝的，我们是功臣，反而倒要饿着。凭什么呀？想不挨饿，就得找师长去谈认识。”武大为还是想说通他的伙伴，先把肚子弄饱，别的以后再说。
台下的掌声又响起来了，王副师长、李主ว任刚ธ要杷手中ณ的奖旗授给王金龙，洪涛突然说道：“慢着！”他拦住了正要向王金龙授旗的王副师长和李主ว任，问王金龙：“林大锤、武大为接到会议的通知了吗？”
“有小股敌人窜入我团防区，团长和副团长都追敌人去了。”
王豆豆边走边从怀里掏出六个ฐ大饼子，递给林大娘说：“大娘，咱部队上的人也拿不出啥，大家托我给您和嫂子捎点儿吃的，别见怪。”
“大锤啊，这会儿怎么有空来看俺们娘俩？”大娘关切地问。
“我看呐，他还不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๖凉！”孙文怀应道。
左光辉只当没听见，心想：这大喜的日子，不跟你们计较，癞蛤蟆吃不着天鹅肉，--眼什么气？以后收拾你们几个ฐ的日子长着呢，走着瞧。对着那副婚联，他一思忖了一会儿，对周泰安说：“周局长，那你说该怎么改？”
一位坐着轮椅的人被推着来到跟前，“他叫左光辉，今年91啦，离休前是南方某省商业厅的副厅长。心脏ู靠起搏器，耳朵靠助听器，身上没一样好零件，老废物了。不让他来吧，他在电话中ณ还跟我急，真拿他没办法。”
走进展览馆，在第一个展区，迎面就是一个ฐ鲜ຒ花簇拥的汉白玉平台，平台高约八十公分，平台四周用墨绿色绒缆围着，中间是一块花岗岩的石碑，显得庄严å肃穆。这块石碑高约两米多，宽约一米，厚也有近五十公分。碑的正面篆刻着五个ฐ金色篆体大字--ๅ“粮食纪念碑”，右上角镌刻着立碑的原因：“为纪念解放战争中夺取龙脉县地塞粮库的战斗而英勇牺牲的烈士”，右下角是立碑人和立碑时间：“洪涛一九四八年秋”；碑的背面刻着这次战斗中烈士牺牲的经过以及十六名牺牲烈士的姓名：丁大勇、王磊、王志刚ธ、王金龙、毛永胜、包哲明、石小满、李永金、罗大毅、雷一鸣、彭刚、郝前进、张解荣、秦建民、彭大兵、胡玉柱。
陈大嗑巴一甩鞭子，赶着装满粮食的车出了后院，刘老二随手将院门关好，跟在马车后面，刚拐了个弯儿，就见周泰安迎面走来，刘ถ老二忙上前招呼：“周局长，上哪儿去呀？”
“正找你呢。”
原来马局长不在期间，左光辉把粮库的事和征粮的事都交给周泰安办理。
“啊唷，周局长啊，我知道你找我就是征粮的事儿，我不用您找，我想过了，人家陈永兴他们都交了好几车了，我也不能太落后吧，便宜就便宜点吧，再说也不是白交。”
“刘掌柜，这就对了。哎，你听没听说左ุ县长家里的事儿？”
望着周泰安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刘老二让陈大嗑巴把车停下。
“左县长家里怎么了？”刘老二问道，
“左县长的媳妇和老娘从山东老家找来了。”周泰安就是嘴欠，迫不及待地把这消เ息告诉刘老二。
刘老二一惊：“左ุ县长老家真有媳妇啊？”
“是啊！”
“那马局长咋亲口告诉我，说左县长和他媳妇已经离婚了？”
“那都是听左县长亲口说的。”
“周局长，幸亏我们家美玉没嫁给他，要是真嫁了，生米做成了熟饭我们可就糟了，这人哪能这样呢？”
周泰安心里说，要不是你们俩口子想巴结左ุ县长，哪儿来后面这些麻烦事儿呢？就说：“行了，我也不和你扯了，快去交粮吧，我还有事呢！”
等周泰安走远了，刘老二从陈大嗑巴手里夺过鞭子，拉住马缰绳，掉转马头，又把车赶回了自家后院。一进院，他把马鞭一扔，关照陈大嗑巴卸车，然后神气地进了屋。
方แ丽霞见刘老二刚出门屁大工夫就回来了，感觉不对，再一看院子里正在卸粮的车，就问：“老头子，怎么？这粮不交了？是不是左ุ县长又向着咱了？”
刘ถ老二一屁股坐下，“向着咱，他还能有那ว好心？”然后美滋滋地说，“告诉你吧，左县长家里出事了，他和他老婆压根就没离婚，他老娘领着媳妇找上门来了！”
方丽霞乐得张大了嘴：“那是真的？”
“那还假得了？周局长亲口对我说的，就刚ธ才。”
“这回好，他媳妇一来，算是给咱解了围了，他也没心思逼咱们交粮了。”方丽ษ霞脸上现出轻松的神情。
“那也未必是个ฐ好事。有美玉这事扯扯拉拉的，他毕竟还不敢对咱下茬子，你看陈永兴那ว几个叫他给熊的，左县长毕竟有权有势啊！”说到เ这，刘ถ老二多少又有点失落。
被老伴儿这么一说，方丽霞也有些迟疑起来：“我觉得，这事没成吧，盼着成；这回不能ม成了吧，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那当然，要是美玉真和他成了，咱就是县长的老丈人，谁还敢碰咱家粮店！”
“哼，没那福分呀！”方丽霞也感到有些失落。
这两口子不知道左光辉有老婆的事吧，就巴望着这事儿能成；现在知道了左光辉老家的媳妇找来了，又得意起来，庆幸自己没把女儿嫁给他。这本该是个好事吧？却马上又感到失落了。把儿女婚姻作筹码的人，失去的永远比得到的要多。
此时此刻在陈玉兴家里，陈玉兴、马立文、孙文怀正喝着小酒，商讨着他们的大事。原来这三个ฐ粮商，在这次征粮中吃了左光辉的哑巴亏，憋了一肚子气，陈玉兴便又把大家凑一块儿牢骚，也为了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你们说，左光辉这个装蛋的家伙是不是把咱哥仨给唬了？”陈永兴先说，“哪个庙里都有冤死的鬼，这回又让刘老二给赚了。”孙文怀也有同感。
“我也这么想，要不是左县长拿郝掌柜一家的案子压咱，我才不给他交粮呢！”马立文虽然交了粮，却也咽不下这口气：“我冲良心，我和郝掌柜一家被杀没半点儿瓜葛！”
“他左县长又是匿名信，又让写汇报，哪分哪秒都在干什么，说咱几个ฐ又是什么เ主要怀疑ທ对象啦，当时真被他那气势给吓懵了。”孙文怀也是一脸的后悔。
“可惜啊！送出去的粮食可是拉不回来了，现在这粮价呼呼地往上涨，还缺货，咱哥仨亏大了。我也敢冲灯说话，我和郝掌柜一家被杀没半点儿瓜葛。”陈玉兴把头凑近了两人，把小酒盅往嘴里一送，一仰脖干了。
“我孙某人要是有什么瓜葛，就让我一家都死绝了。”孙文怀也赌咒毒誓。
陈玉兴又神秘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去找了常局长了，想探探口气，他啥防备也没有，根本看不出有要在咱身上下茬子的意思。还有那个马奇山，更他妈的不地道，从表面看像是帮咱，实际上是唬咱，坑咱！想让咱听他的，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
“这回真他妈的窝囊，等破了案再找他俩算账！”马立文说。
“等破案？不是就不是，等什么？再等，咱这点儿家底全得折腾完！”孙文怀不同意马立文的“等”字，他把脸凑近陈玉兴：“你说怎么样？”
陈玉兴举ะ起杯子：“先不忙，咱先干一杯！”
三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陈玉兴边给二人斟酒边说：“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想商定个ฐ主意，咱们不能再当那哑巴叫驴了，进了屠宰场还没个声。这回呀，谁也别ี想唬咱，马奇山也好，周泰安也好，谁来征粮也不行，咱一口咬定没粮了，看他们还能上家来抢不成。左光辉家里他老娘和媳妇来了，指定顾不上咱了。咱就等着看热闹吧！总之，要看好自己้的粮袋子，这一点咱还得学着点刘老二这土鳖，咱的粮食拉走了，人家呢，还真就混过去了。”
“为ฦ了躲征粮，竟然舍得将自己的侄女嫁给左ุ县长当小。”孙文怀不屑地说。
“那咱也想法治治他？”马立文提议。
……
左光辉三下五除二就把《关于在全县开展节粮活动支援解放战争的倡议书》写好了。他很满意自己的这份杰作，目标清楚，意义重大，措施ๅ得当。全县32๐万人口，每人每月要是能省下一斤粮，就有3๑2万斤，要是省5斤ภ呢，那是多大的数目？1้6๔0万斤！其实那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一个人一个ฐ月少吃5斤粮，每顿只不过少吃一口饭，可是对于前线浴血奋战的战士，对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灾民，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啊！那就是在拯救生命。佛教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ด屠，克己้救人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啊，真要把全县人民都动员起来了，那ว我左光辉真是功德无量啊！他写完倡议书，心情依然不能ม平静。他往窗外一看，天已๐经擦黑了，刚想起身回家，阎永清、马奇山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เ又回来了呢？”左ุ光辉奇怪地问。
“马上就要攻打地塞了，我们在那ว儿碍手碍脚的，再说也不安全，洪专员就让我们回来了。他带着一个团和武大队长的人马已经会合在一起了。”阎永清说。
“左县长，洪专员让我带口信说，我们县征到的5๓万斤粮食在全地区开了个好头，要继续努力，另外，前线急需粮食，让咱们把送粮人员组织好，就是指押车的人员和装卸人员，过两天车一到เ，就往沈阳战役军粮筹备处送。”马奇山说完试探着问了一句：“左县长，这送粮大事，还是你亲自带队去吧。”
“我怎么能不去呢，在全省，咱们可是第一个送粮的呀。”左光辉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你送去后，看能不能给咱减轻点任务。”马奇山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洪专员可不在。”
“这我忘不了，'红'专员不在，还有绿专员嘛！”
说着三人走出了办公室。
马奇山被洪专员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撵了回来，心里怎么也放不下，地塞牵动着他的整个ฐ神经。他太需要留在现场了，那样，他就可以掌控全局，变被动为主动。不但可以了解洪涛๙他们的动向，制定相应的对策；还可以巧妙地通过三只虎来指挥整个地塞，及时地调整策略๓……而现在一切都只好听天由命了。当初林大锤跌入陷阱，他就通过一个瞭望哨及时地送出一个密令：留住林大锤等人。马奇山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是因为ฦ他觉得留แ着人对他有用。到เ时候特别行动队来拉粮，万一露了馅，硬拼肯定吃亏，而自己手中有了林大锤这些人也就有了做交易的筹码。怕王老虎他们莽撞行事，他才迫不及待地下达命令。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特别行动队被共军给收拾了，那么เ，留着粮食已经没有用了，必须尽快烧掉。留着林大锤这些人也没有用了，必须尽快杀掉。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洪涛命令他离开。这等于是挖掉了他的眼珠子嘛ใ，王老虎这些个ฐ笨蛋，他们知道该怎么干吗？跟地塞失去了联系，那么เ，这场战斗必败无疑。给地塞报吧，弄不好自己就得暴露，常永瑞他们盯得紧着呢。马奇山现在就像是断了条的钟็表，仅是一件摆设而已。他想要改变目前的局面，却又无能为ฦ力，为ฦ此他一筹莫展。他现在唯一觉得踏实点的，就是他手中ณ还抓着左ุ光辉这把大伞，雨天可以用它挡雨，晴天则可以用他当枪。地塞那边已经顾不上了，破坏征粮却还有可为的。
左光辉的母亲、妻子来了好几天了，而他却总推说工作忙不愿在家多待。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回家，这么多年自己孤身在外，现在娘来了，身边总算有了知冷知热的人。当儿子的本应当好好陪陪娘，尽一点儿孝道，让娘也享享天伦之ใ乐嘛！可是只要他一回家，娘就要跟他唠叨，诉说这些年媳妇怎么怎么好，要他跟媳妇好好过，趁着年轻再生个娃，所以他只能采取能回避就尽量回避的对策。好在家里粮食是现成的，菜呢，左光辉早ຉ就嘱咐食堂的老王每天在买菜的时候给捎带点送家去，所以尽管他不在家，娘和媳妇的吃喝还是不成问题的。
程桂荣的病，躺了两天，就喝点小米稀饭，啥药也没吃，烧也退了，病也好了，但就是一块心病没法治。这天傍晚，她像往常一样，把饭桌放好，又把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桌子。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她问：“娘，孩子他爹该回来了吧？怎么还没到家呀？”
“兴许就在路上吧。”左母知道媳妇的心事，但儿子不着家，做娘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又过了好长时间，桌上的饭菜渐渐变凉，程桂荣忍不住又问：“娘，饭菜都凉了，我再热热去吧！”
天天重复着同样的对话，左ุ母也等得烦躁不安，就说：“不用热了，咱不等了，吃吧。”
程桂荣给左ุ母盛了碗粥，拿了个ฐ窝窝头，自己却拿着双筷子坐在那ว里怔。
左母喝了口粥，又吃了口菜，见媳妇不吃，问道：“媳妇，你怎么了？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