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慈宁太后找出一个办法,立刻召见皇后、惠妃佟青娥与另一名怀孕的嫔妃。
“是,太后。”崔小君在婆婆面前总是惴惴不安,不敢多说话。
崔腾有点失望,“就这么便宜他们了?”
消除不存在的疫疠,当然算不上处罚,韩孺子继续道:“也给‘子弟军’将领两ä天时间,让他们清除营中冒名者,两天之后,朕要再次阅军。”
待到真正进入军营,杨可易发现一个严重问题: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太多了,真正值得结交的权贵公子却只是极少数人,僧多粥少,他根本挤不到前边。
若不是想看到เ皇帝,他们早就甩手跑掉,等着父母出面解决问题。
来京参加大祭的年轻宗室子弟大都奉旨留下,各地又推荐更多的子弟赴京,凑足八百之数,再加上同样数量的官吏子弟,以及四百名京城的良家子弟,共是两ä千人。
人人都明白,这是皇帝的一次检验,能在此次狩猎中脱颖而出者,事后极可能获得真正的官职,因此都很踊跃,力争要给皇帝留แ下一个好印象。
西域送来的信函却没有通过礼部ຖ上交,而是送到เ了兵部,皇帝因此才能见到เ此信。
“这个西方的所谓‘神鬼’从来没人听说过,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没准是西方商人假冒的,在调查清楚之前,陛下不可接见,以免坠了天威。”
韩孺子无奈地摇摇头,背着皇帝ຓ,不知其他人是什么เ模样,大概ฐ比晁鲸这些人好不了多少。
韩孺子抬起手,示意刘介不要说话,然后做出倾听的姿态。
韩孺子打量了东海王几眼。
“陛下是不是觉得诸侯都像我这样就好了,老老实实地待在京城,能随陛下出征,也能留แ守后方,但是绝不惹麻烦。”
十位诸侯却联名为代王求情,令韩孺子哭笑不得,更是迷惑不解。
“陛下削减齐国,改为临淄国与数县,就是一个预兆。”
杨奉没吱声,韩孺子轻叹一声,“可朕现在还腾不出手来。”
“三五代之后,将有一位皇帝ຓ如陛下一样,琢磨着如何废除各地诸侯,陛下的子孙也在其中ณ。”
“牢中的犯人大都被证明与刺客没有直接关系,为何不能释放?陛下不是降旨说过不可株连无辜吗?”
连丹ล臣举例道:“就说这一批犯人吧,说他们无辜,都与刺客有些联系,说他们有罪,这些联系又都很勉强。比如有些人认识刺客,住在同一院中,曾经觉得刺客行为古怪,但是没有报官,算不算无辜?还有人向刺客卖过米面油肉,拿过刺客的钱,算不算无辜?”
外面的消息不停传来,申ã明志准确理解了皇帝的意图,又拿出当初ม当右巡御史的风格,雷厉风行,立刻派人抓捕韩稠,并且请刚刚获释的景耀全程参与,好让皇帝放心。
忙碌到将近天黑,事情才算告一段落,慈宁太后、皇后不停派人过来探视,委婉地催促皇帝早些休息。
“第三件事,朕幼时读书少,常以为ฦ憾,希望尽快弥补,国子监祭酒瞿子晰,天下名儒,贯通经典,可为帝师。”
冯举立刻๑跪下,磕头谢恩,对他来说这是一次关键的调任,品级虽未提升,地位却更高、前途也更光明。
慈宁太后脸上怒意未消เ,“按规矩,这种事该如何处置?”
“只是训诫?”慈宁太后真的有点意外。
只骂活人不瘾,她开始骂死去多年的丈夫,骂阴曹地府,骂天上的神仙,最后的半个时辰,她甚至隐讳的骂起宫里的太后与皇帝。
宫里传召崔腾,府中上下人等心里全都咯噔一声,如果召的是皇后,意味着皇帝很可能已๐经醒来,如今叫的人却是崔腾,很可能是要继续审问刺驾之ใ事,绝非好兆头。
“那就好,有几件事我要询问,你愿如实回答吗?”
“对。”
慈宁太后眉毛微动,“回想起来,景公说起嫔妃怀孕一事的时候,韩大人好像不太高兴。你是他引进宫中的,他为什么要帮你?又为ฦ什么会对你说的话感到เ意外?”
“都是真的,老奴怎敢在太后面前说谎?陛下的确曾经召见东海王与老奴,让我们暗中调查韩宗正,东海王也的确表达过栽赃比调查更便捷的意思。”
韩稠脸色剧变,抬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巴掌,“我真是一时糊涂,宰相大人说的是,我该如何补救?”
身份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同,申明志还是右巡御史的时候,为了争夺宰相之位,接连参与冒险计划,如今却只想一切稳妥:韩稠得势,他愿意提供一些帮助,形势一旦不明,他就要退而旁观。
“无论是想连根拔掉崔家,还是要除掉你,唯一的罪名都是刺驾,对不对?”
“刺客当场被杀死,主使者是云梦泽的强盗,事情很清楚,还有什么可找的?关键是刺驾发生在崔府,刺客又在崔腾身边隐藏了几个月……”
韩孺子没正经学过武功,危急时刻๑,反应与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抬起右臂挡在身前,步步后退。
要不是木剑上还沾着血迹,这看上去就像是在围着孩子追逐戏耍。
那座假山虽不高大,总有千斤之重,居然能稳稳地立住,确是一奇,而且空隙处一尘不染,显然经常有人打扫,只是不知那名仆人钻入山底时该有多难,又有多害怕。
“张有才,你乱说什么,再过百年、千年,这座假山也不会倒,你不懂,它只是看上去险,其实正中的那块石头与支撑的石柱是一体的,外面再包以重重山石,别的石头都好找,就中间那一块最难寻。”
宗室不仅衰颓,而且腐朽不堪,本应是大楚根基的宗室子弟,却成为根基中ณ的蛀虫,连武帝都拿他们办法,宁可视而不见。
东海王吃了一惊,“陛下,别开玩笑,我可是老实本分的诸侯,一点事也不惹,家里就一位贤妻,没有侍妾、没有儿女,连仆人都比别的诸侯少得多。”
接着是乔万夫上前,“那些商人在会所烧掉了欠条,声称是向太后献礼,围观者甚众,消息已经传开。”
元九鼎不负重托,总算将宗正卿韩稠带来了,以韩大人的肥胖,这的确是一项“重托”。
“换成我们二人,一刻钟之内就会被杀。”
孟娥想了一会,“没有,义士岛与云梦泽虽然早有来往,但我没听说过栾凯这个名字,他应该出师不久。”
“洛阳侯还真是喜欢洛阳,怨气不小啊。只要确认圣军师在韩稠那ว里,你尽管抓人,不用管它是宗正府还是宰相府。”
金纯忠和蔡ກ兴海刚走,东海王和崔腾来了。
“两回事吗?当今皇帝掌权以来,尤其贪恋大权,几乎ๆ要将所有事情都抓在自己手里,为ฦ什么?皇权就是宝刀,他觊觎已久ื,终于到手之后,自然要试刀,要到处劈砍,效果越好,越要找硬铁ກ再试。我们造反的理由,与此相似。”
圣军师越说越无礼ึ,金纯忠哼了一声,“不准你拿陛下做比较。”
“哈哈,好一个忠臣。算了,我懒得说服你。这回的酒肉一般,下回带好的。”
“下回?”
“我累了,吃饱喝足之后得睡一觉,下回我跟你说说写书者的事。”
圣军师倒下就睡。
金纯忠无法,收拾空壶、空盘离开。
兵部ຖ、刑部审问栾半雄时,金纯忠需要在场,因此隔了一天才能再去见圣军师。
自从见过皇帝之后,栾半雄就再也没开过口,对所有指控不承认也不否认,一副生死由命的模样。云梦泽公开造反,也用不着太多口供,刑部只是走走过场,逼得不严。
圣军师却打开了话匣子,一见到金纯忠就说:“你怎么才来?我准备了一肚子话,只能对着墙壁说。”
圣军师一边吃喝,一边讲述。
“此书是谁写的?什么时候写成的?淳于枭是真名还是假名?谁也不知道,我们几位知情的望气者动用诸多力量查找真相,最后得出两种截然相反的结论。”
一种结论认为,《淳于子》这本书写于大楚定鼎之初,因为里面提到เ了大量的前朝弊端与楚、齐、赵三方争霸的内容,后者更是论述“造反”的主要依据:韩符是亡命之徒、庄垂是一方大豪、陈伦是世家后代,三种人如何在众多造反者当中ณ脱颖而出,在书中占据很大的篇幅。
另一种结论认为ฦ,此书成于近代,作者没准还活着,他有意不提当代之事,正是为ฦ了掩人耳目,书中有一篇《强弱》,专门论述看上去最为强大的皇帝如何漏洞百出,没提具体人物,看上去却很像是在说武帝。
两ä种结论谁也说不服对方,圣军师是后一派,武帝驾崩之后,大楚急剧ຕ衰落,在他看来,正是《强弱》篇所预言到的情况。
“‘强者求刚,刚则易折’,遇到平庸的皇帝,大楚会慢慢强大,然后慢慢衰落,遇到武帝这样的皇帝,兴盛得快,败亡得也快。武帝ຓ一朝的臣子,个个ฐ明哲保身,都不爱管事,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金纯忠冷笑一声,“可你们还是失败了,一败涂地。”
“一败涂地,望气者已经所剩无几,否则的话,就算死,我也不会向你说这些。”圣军师长叹一声,又躺下了,还剩ທ小半壶酒没喝。
金纯忠收拾好东西,“栾半雄声称‘书能杀人’,他在书中给杨公设下了陷阱。”
“改天再说吧,我现在没心情。”
金纯忠没有强求,与皇帝一样,他也不太相信杨奉会上当。
接下来几天,金纯忠很忙,几乎天天留在刑部,旁้听一项项ำ判决。
刺驾与造反都是不可赦的重罪,上百人因此被叛死刑,首犯栾半雄十日后处斩,圣军师等要犯也定在同一天陪斩,剩ທ下的人则按正常程序秋后处决。
云梦泽群盗即将烟消云散,朝廷的关注重点已๐转为如何治理那片沼泽,以免其再度成为ฦ盗匪的藏身之地。
皇帝ຓ从狩猎场回宫的第二天,金纯忠才腾出空来,又带着酒肉去见圣军师。
圣军师情绪不错,鼓掌欢迎,锁链哗啦啦直响,开怀大吃大喝,甚至邀请金纯忠加入。
金纯忠婉拒,“我吃过了。”
“嗯,反正你好吃好喝的日子多得是。”圣军师这回细嚼慢咽,吃过之后,将杯盘推开,“有书就有写书之ใ人,直到现在,我也相信写书者还活着。栾半雄大概就是要用这一招诱骗杨奉去找写书者。”
圣军师伸了个懒腰,今天不打算长篇大论,“杨奉不会上当的,没准他对这本书的了解比我还多。”
“什么意思?”金纯忠察觉到圣军师话中有话。
“按照ั《淳于子》这本书记载的手段,我们游说诸侯、大臣与强盗,几乎步步成功,唯独到了造反这一步,失败了。你可以说我们时运不济,也可以说当今皇帝出人意料,如果不是他当皇帝ຓ,我们很可能ม就成功了。”
圣军师紧紧抓住锁链,脸上的神情仍不甘心,“望气者时运不济,和当今皇帝ຓ掌权,都与同一个人有关。”
“杨公?”金纯忠既吃惊又觉得可笑,“你想说杨公就是《淳于子》的作者?”
“要不然很难解释杨奉为何这么เ了解望气者,朝廷之中也只有他盯着我们不放,皇帝的登基也与他大有关系。我越来越相信,他才是真正的下棋者,我们与皇帝ຓ,都是他的棋子。我就纳闷一件事,杨奉在与谁对弈呢?”
“谢谢你的酒肉,我可以安然赴死了,如果你有心,或许会替我们盯着杨奉。”
圣军师倒下,再不开口。
金纯忠茫然失措,不明白圣军师是在说真话,还是在用望气者“顺势而为”那一套,随口编了一个故事,巧ู妙地引诱自己收拾杨奉?
或许这才是“书能杀人”的本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