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随着案情渐渐清晰，金纯忠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他得做点什么，却不知该怎么做，必须找明白人帮忙。
即便如此，刑é吏之间的单独宴请还是比较罕见的，正常的做法是请一大群同僚，以某人为主客，金纯忠却只请连丹臣一人。
“那ว样的话，朕只好破坏规矩，将叛逆者连同朝廷一块铲除，公器难成，但是也可推倒重建，武帝就这么เ做过。”韩孺子顿了顿，加上一句，“朕有北军。”
“朕还有许多事情要在倦侯府处理。”韩孺子早想出宫，却被母亲堵在了寝宫里。
张有才道：“韩宗正，陛下赐你平身。”
其他大臣也都惴惴不安，同玄殿内出现普通士兵，这种事可一点也不普通。
解决完家事，慈宁太后前往广华阁，宰相申明志和吏部尚书冯举已在那里等候了一会。
“朝廷派元九鼎去东海ร国，乃是为了查明真相、护送我的家人进京，他却私下求亲，要与王家联姻，难道他不懂得避嫌吗？”
他的感伤没能维持太久，崔府被围的第三天，崔府真正的女主人，七十余岁的老君不幸病故。
皇帝亲临，本该是崔家又一次登上巅峰的象征，结果一脚踩空，崔家跌入万丈深渊。
在正房摆着一张椅子，背对门口，这是孟娥的位置，她坐下，宫女又拿出一条长绳，连人带椅拦腰捆了两圈，收得很紧，最后又用力拽了两下，确认无误，才退到一边。
两人谦让了一会，太监先落座，韩稠其次，两人没有立刻开始问话，斜ฒ着身子，交头接耳一会，然后端正坐姿，太监先开口：“你叫孟娥，陛下身边的宫女？”
“你怎么回答的？”
慈宁太后微微一笑，“你倒是会说话。”顿了一下，“你今天挺忙吧？”
韩稠尴尬不已，景耀是他带进来的，不能说不知道，也不能说知道，只好回道：“景耀声称有要事禀告，我以为他是宫中老人，因此带到太后驾前……”
出了皇宫，申ã明志上轿，韩稠追上来，挥手撵走随从等人，探头进轿，笑呵呵地说：“宰相大人可把我害苦了。”
“三天了，陛下还没有醒来，若是真有万一，你愿意陪我一块死吗？”
“我说没准。”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是屋子里唯一的侍卫。
遗憾的是，侍卫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犹豫了一下，以为这又是崔二公子搞的花样。
随行的侍卫与太监最讨厌崔腾这种人，临时起意，事前不打招呼，偏偏又说不得，只好紧张地跟随在后，侍卫小心地四处查看，还不能太明显，以免影响皇帝赏景的心情。
侍卫们一阵紧张，查了半天，在附近的一座小屋子里找到เ了藏身于此的两名丫环和一名老仆，那屋子隐于一片枯木后面，十分隐蔽，里面的三人看到侍卫开门，立刻跪下磕头。
东海王抢先道：“这个我知道，诸侯家事只要不是闹得太大，地方官员通常不会上报给朝廷，如果上报也是先交给宗正府，宗正府觉得有必要才转呈宫里，无需通过宰相府。这是武帝ຓ定下的规矩，据说他厌烦了诸侯家中ณ的琐事，而且不愿宗室家丑外扬，因此规定不是大事无需送交给宫里。”
景耀补充道：“得是宗室谱籍上的子弟遇害，或者死亡三人以上，或者在当地闹得满城风雨，才值得上报。”
进行到这里，皇帝ຓ的职责告一段落，韩孺子起身，来到外公面前，握着老人家的手说了几句，又引发一阵哭声，他带人离开，将大厅留给太后。
但他还不能走，待会有一场真正的家宴，他至少要向太后和外公敬酒，于是他又到跨院里，下达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命礼部尚书元九鼎去将宗正卿韩稠带过来。
“刺客的五名同伙被杀，只剩两人还在负隅顽ื抗。”
“宫门司马已被活捉，只剩刺客一人……”
金纯忠就是来问皇帝ຓ该不该这样做，他最初ม的计划是按兵不动，等这七人与更多同伙接头之后，再一网打尽。
“他怎么说？”
听说与倦侯府无关，王赫稍稍放心，可还是很吃惊，如今的大将军府就是崔府，离倦侯府也不算远，刺๐客在那里现身，对皇帝ຓ仍是一个威แ胁。
来者十余人，全部黑衣蒙面，也不搭话，上来举ะ刀就砍，看样子是与侍卫们偶然相遇，不像是策划好的埋伏。
“那ว这五人又为ฦ何如此大胆？”
乔万夫一下子感觉到เ头脑清醒了许多，“没错，这五人一掷千金，几乎收买过洛阳的所有官员，就是在京城，据微臣所知，也有不少人收过他们的礼物。”他摇摇头，“难道有大臣背后支持这些商人？”
东海王笑得更加尴尬，当初被望气者蛊惑的人不只是罗焕章，东海ร王与整个崔家都信之ใ不疑，以为帝ຓ位唾手可得。
韩孺子想了一会，摇摇头，“监狱对他挺合适。”
韩孺子点点头，知道她不会很快做出决定，于是道：“今晚你留下，休息吧。”
他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张嘴咬住这只手。
东海王支吾过去，直到进府之后，金纯忠才明白过来，东海ร王这是故意套自己的话，心中感到เ好笑。
“宫里人多事杂，未必比倦侯府更安全。”韩孺子没那么เ紧张。
东海王一下子不困了，转身道：“咱们可以尝试，但是绝――对――不――能在皇帝之前生儿子。”
东海王笑呵呵地说：“咱们可以先生个ฐ女儿啊。”
崔腾特别推崇这位年轻的将军，一有机会就说他的好话，韩孺子往往笑而不答。
“朕又没病，为何要吃药膳？谁的旨意？”
慈宁太后为大臣说话，皇后请皇帝回宫，两ä个ฐ并不和睦的女人，在维护皇帝利益这件事上，保持着一致。
“皇宫尾大不掉，人越多反而越容易出错，倦侯府虽小，却尽在我的掌握之中，放心吧，云梦泽敢派刺客，我就敢接招，我有准备。”
晁鲸接过腰牌，小心地收起来，“出什么เ事了？以前凭脸就能进府，现在要看腰牌了。”
晁鲸毛躁了一些，人却不笨，很快就看出绝非“没什么事”，办腰牌的士兵排成了长队，他刚才算是特例，已经领到腰牌的士兵出来之ใ后排列ต成队，再由á军官带领出门。
崔府中刺๐驾的阿珍真名赵十娘，武功虽高，在江湖中名声却不响亮，也只有杨奉能ม打听出来。
圣军师倒不意外，冷冷地看着他，“跟我说这些干嘛？”
“顺势而为ฦ，望气者讲究这个，所以我向你说清眼下的大势。”
“想学望气之术，你还没入门呢？”
“照葫芦画ฑ瓢，总有两三分相似。”杨奉微笑道。
“嘿，你连半分都没学到เ。”圣军师一脸不屑，随即恢复正常神色，想了想，说：“大势其实是这样的：栾半雄根本不在乎ๆ京城损失的这些人，圣军师？不过是名说客而已，没有过命的交情；赵十娘？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而已๐，少一个更清静；栾凯？一个傻小子而已，武功虽高，但是早晚会惹麻烦，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栾半雄身边又不是只有这两ä名高手，他会假意参加盟主大会，等官府放松警惕的时候，先发制人，破坏朝廷军队的据点，然后伺机而动，或者留在原处待战，或者退向东海ร，泽里的好汉到了海上还是霸主ว。”
杨奉摇头，“你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假话太多，我在云梦泽打听得清清楚楚，栾凯与赵十娘虽然不是栾半雄身边仅有的高手，却是最忠心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被派来刺驾，尤其是赵十娘，明知此行必死，仍然义แ无反顾，栾半雄身边还剩下多少这样的人？”
圣军师大笑，“枉你追杀过这么多的江湖好汉，对江湖规矩却只知皮毛，不知底细：赵十娘的儿子留在栾半雄身边，她敢不从？栾凯这种人很容易培养，栾半雄杀人之后留下幼儿，养大他们就是为了当死士，栾凯武功高些，也没高到出类拔萃，你问栾半雄身边还有多少这样的人？不计其数。狗皇帝逃过一劫，还有更多刺๐杀等着他！”
“你想让朝廷将关注重点从云梦泽转回京城？”杨奉冷冷一笑，“大楚攻守兼备，有实力两线开战，栾半雄坚持不了多久，进京的刺客无非是来送死。”
“云梦泽有的是栾凯这样的人，就怕你们杀不过来。”
杨奉盯着圣军师看了一会，突然说道：“你不是淳于枭。”
圣军师一愣。
杨奉转身提起地上的灯笼，敲了敲牢门，等外面的打开，补充道：“淳于枭不会像你这么愚蠢。”
圣军师又是一愣。
门开了，杨奉走出去。
金纯忠关上门，有些困惑地问：“圣军师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这只是一次言语交锋，几分真假并不重要，他赢了，同时也输了。”杨奉抬起灯笼，照亮金纯忠身边的另一个人。
刺客栾凯被牢牢捆在一长块木板上，嘴里塞着布条，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眼中充满仇恨，像是要吃人。
“关于他和赵十娘，圣军师的话是真的。”杨奉说。
四名士兵走来，抬着栾凯向外走去，走出十几步之ใ后，牢里突然传来圣军师的怒吼：“杨奉，回来再战！”
杨奉不想再战，出离大牢，到เ了另一间屋子里，让士兵放下栾凯，没有松绑，拽出他嘴里的布条，一句话也不说。
栾凯呕了几下，气愤异常地说：“韩稠府里有一颗人头，是他与圣军师亲手掩埋的，我看到了。”
杨奉点点头，栾凯还没消เ气：“义父……栾半雄真杀了我的家人？而且不在乎我的死活？”
杨奉又点点头，对栾凯，他连嘴皮子都不想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