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本土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你看这里是不是像天国一样？”
火车剧烈地摇晃着，在连绵起伏的山野间行了一程又一程。
雪子仍不适应这样的旅๓行，精疲力尽。也不知为什么，有时会在一天里不断地烧。在西贡，预计停留约五天，必须向军方办理的手续相当繁杂，连一个ฐ人到街上去逛一逛都得不到เ容许。在西贡住的是军方指定的旅馆。自离开海防以来，雪子第一次住进了与身份相符的破旧旅๓馆。第四天，筱井春子被一个任职于军方แ报到部、名叫中渡的男人领ๆ着，搬去了工ื作部门的宿舍。雪子他们的住处过去是华侨的住宅，内部没有任何装潢，房间全都空荡荡的，只放了一张折叠床。两个安南女人每天懒洋洋地依次打扫各个房间。茂木技师、黑井技师、濑谷以及雪子是将要前往大叻的同伴，所以餐厅的一角总是聚着这帮人。蓝ณ色的灰浆墙上贴着一幅简陋的大型地图。室内摆着三张紫檀木高脚桌。肩负各自不同任务而来的住客们就在这里用餐。出现在食堂的面孔总是不停地变化着。在这间重复着聚散离合的餐厅里，只有一个不变的面孔总是出现在窗边凉爽的位置上。雪子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这个男人身上。即使吃饭的时候，他也总在读书或看报。看样子他并没有同伴，总一个人在固定的时间坐在固定的位置上。苍黑的皮肤，浓密的头，长形脸。读书的时候，他一动不动的侧脸就像死人一样毫无生气。每到夜里，也不知从哪里回来，总能ม见到他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放一瓶威士忌在面前独饮。他身穿雪克斯金短袖衫和咖啡色长裤，这身打扮让雪子觉得他很像安南人。雪子在烧，不时要到餐厅去取冰块。总看见那ว个ฐ男人坐在那ว里喝酒，双脚๐粗野地支在椅子上。对走进餐厅的雪子，他似乎并不留แ意，只管喝他的酒，神思缥缈地享受着孤独。这间旅馆附近有许多华侨开的饮食店，夜里仍播放着唱片或收音机。有时候，“父亲啊你多么坚强”之类的日语歌也会乘着风，依稀传到เ餐厅里来。雪子在餐厅角落里喝药，不禁被乐曲煽๓动。她渐渐生出贸然之ใ心，想跟那个喝酒的男人若无其事地搭讪几句。雪子认为男ç人都有杉夫那ว样的脾ຆ性。也因为ฦ出门在外，她觉得即使无人引介，前去搭个话也无伤大雅。她拿起桌上散乱的日本报纸，慢悠悠地读了起来。
荣市是个人口约两ä万五千人的城市，是北部安南的重镇之一。同行的男人们谈论着荣市的话题，不久来到เ一个岔路口。其中一条路通往老挝的高原。右手边的森林里，野火正冒着浓烟。汽车在广阔的森林地带之ใ间，顺着通往顺ิ化的殖民地大道行驶了相当长的路程之后，道路周围才开始有微弱的阳光照进来。夜色褪去，露出明朗的晴空。阳光的照ั射下，空气变得干爽，天空越高远，到处呈现着清凉的夏季景色。
她们说话口无遮拦，却有种出人意料的开朗。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事，只听得她们咯咯笑个不停。
“四五天之内，我想去隆城一趟。去看看竹筋混凝土的研究。加野君已经把薪炭林的中ณ间作业的详细汇报交上来了，您过目了吧？——木炭汽车也不可小瞧啊。听说本土那边也已逐渐转向木炭汽车。我们这里可是早就开始了的——加野君写的东西，请您一定要过目一下。我想也去一趟庄崩的研究所，去会一会加野君……”
富冈这么说着，忽然站起来，快步走回客厅去了。
“这位先生真是个ฐ怪人呀……”
看着富冈无所顾忌地离开，雪子忍不住对牧田所长说了一句。
“他就是那ว么个古怪人。不过，你看他那样，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男人。每三天就要给老婆写一封信……我可是做不到。而且，他责任心很强，一旦ຆ承担了工作，就能毫无差错地完成……”
“每三天给妻子写一封信”，不知为ฦ何，这句话重重地敲在雪子心坎上。
八
第二天傍晚，牧田所长突然有急事，需要从西贡去金边出差ๆ，因工作的事，在那边需要耽搁十天左ุ右。他跟归途正好同路的濑谷老头两ä人一道，乘坐卡车出了。茂木和黑井在安南人翻译的带领下也到เ各自负责的片区考察去了。事务所只剩下富冈和雪子。富冈住在二楼ä中间偏东侧的一个最好的房间。说是最好的房间，其实不过像一间干净的病房而已。对这位每隔三天就给妻子写一封信的富冈，雪子颇有些兴味索然。在食堂里遇见，富冈也只说一声“早”或“哦”。打字的工作像是由á玛丽在做。打字员玛丽工作累了，就到食堂去弹钢琴。或因高原环境所致，那琴声格外动人。雪子不知曲名，也常常听得入了迷。富冈看起来也喜欢音乐，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地倾听着琴声。玛丽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因为戴着眼镜，看起来显得老气。听说她是个有家教的姑娘。她有羚羊般修长的双腿，总是深蓝ณ短袜配白色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