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黑暗。如同罪恶。如同命运。
呼吸渐渐平复，莉塞特低声开口，声线柔如游丝，偏偏透出淬了毒般的冷意。
“你爸爸？”他狐疑地问。
虽然已๐经知道那个叫做莉塞特的女孩和当初吃掉天启的白发女孩有着一样的相貌，但真正看见时，万磁王还是挑了下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们几眼。
几个人都没什么异议，琴倒是最后试了下直接精神攻击，不过效果不大，于是放弃得毫无怨言，匆匆收拾下便抬腿跑向莉塞特，将手递向她伸出的手。
被她直呼名字，塞姬像是忽然回过神，她把伞枪往地面一拄，半点不像是被吓住的样子，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就这样？”
想要摘下那ว张面具看看究竟的快银只能遗憾地耸耸肩，放弃了那个ฐ有趣的想法。
“他跑得很快。”琴为塞姬ภ解释了她的疑惑。
库尔特摇了摇头，眼神依旧ງ在飘。
一睁开眼，莉塞特就听见快银敲着什么金属的声音：“哇哦，真的不聊聊吗？你真是超酷的——”
——很好，他们误打误撞上了一艘外星人的宇宙飞船。
琴第一时间用心灵能ม力为他们构建起精神链接，于是接下来，几个ฐ人默默缩在飞船角落里，打算先观察观察再用传送。
她的笑声化作咆哮的飓风，卷挟着冰晶与空间汇聚成的钻石星尘，向着堪堪爬起的四骑士冲去！
库尔特举手：“我……”
铁元素า汇聚成铅灰细流，自地面蛇行着蜿蜒而上，大地在他的掌下震颤，裹挟着尘埃的气流冲破地面，城堡被游龙般的铁ກ流缠绕，他闭上眼，猛地攥紧手掌！
前一刻他还在窗边看着万磁王正要摧毁学院，下一秒他就站在了城堡外，看着龙卷自城堡冲上云霄。
法师扫了眼她浑身浴血的模样，罕见地顿了顿，垂下眼眸：“我不确定。”
法师端详着她。
她将目光投向船尾在海面上划开的痕迹，被霞光染上明丽色泽的浪花翻涌ไ着，粼粼波光破碎成不规则的光影，宛如莫奈笔下描绘的日出景象。
和他们待得越久，她就越能意识到自己的异常，不只是……从心理上来说，她已经很难找回他们现在的心态——为ฦ什么他们能这么开心？即使明知在被追杀的情况下？还是因为ฦ她已经被……十年来日复一日的梦境折磨得扭曲了？
这部ຖ电影她只看了一半，就深感浪费时间不如学习，转头忧心忡忡地泡图书馆去了，所以结局对她来说还是个未知。
莉塞特被他看得一阵心虚，不由得按了按额。
“……”疼死了好吗。
“这真是……”
“听我说，我可以给你列一张我知道的成就单，但问题是，现在没什么用。”她摊了摊手，“短时间内很难完成。还有另一点，在完成成就之前我也不知道都有什么成就，所以并不是我藏私，这次也是，我只是想刷够在线时间……我是说，在第二层停留的时间，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血月……你叫什么เ？”
哗啦。
“——以及我正在计划着越狱。”斯科特坐直了身体，双手按着沙发站起身，向着他们走来。“怎么เ样，要不要一起？这里真的太无聊了。”
琴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琴说，“我接触不到你的思想，不是因为痛苦，只是看不见……”
鉴于过度异化的过去，她很难通过正常社ุ交交到朋友，而等她意识到เ这点时，她的孤僻已经将她困在了人群中ณ的孤岛上，而她也只能ม把无处诉说的话都留到เ梦境里来。
或许是风大的缘故，素า描本微微震颤着，铅笔描绘出的线条因为ฦ抖动，变成怪异的折线，画家对此却熟视无睹，依旧ງ继续涂着歪歪扭扭的速写。
她愣了愣，下意识扭头看去，一个人影就这样撞进了她的视野。
应该没问题。
莉塞特在隔离带前停下脚步。
“……母亲。”她说。
她慢慢走向她名义上的母亲，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称呼，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神情很是奇异，那双漂亮的眼眸睁得圆圆的，像是捕食前的猫。
她还没有走到เ母亲身边，母亲忽地一把捞过她，她猝不及防地扑倒在母亲的怀里，就立刻被紧紧抱住，她感觉到滑腻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瘦削的脊背，指尖若有若无地在她的腰窝划圈，让她忍不住战栗。
察觉到她的颤抖，母亲轻笑一声，用她柔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我的小小鸟，你真美。”
从那天起，她有了一个新า家。
他们没有问她的名字，没问她是叫丽ษ兹还是贝蒂，不关心她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莉塞特·布朗。
她不知道该不该在意这个，没有人告诉她这个，仆人们总是避开她的视线，父亲从来当做看不见她，母亲则只会笑着把她拥入怀中，喊她“小小鸟”，心满意足得像是她真的是她的小小鸟。
她所能知道的是，母亲很爱她。
在父亲不在时，她穿着不及膝盖的羽毛纱裙，赤着脚站在一尘不染的楼ä梯上，花瓣似的脚趾甲â被染成蔷薇的颜色，沉重而华美的珠宝压在她的额发上。
母亲为她编辫子，给她扣上铃铛，替她披上薄纱，然后着迷地盯着她的眼睛，在她惴惴不安的眼神里亲吻她的眉心。
她亲吻她的眼睛，亲吻她的掌心，亲吻她的肩窝，亲吻她的后颈。
“我的小小鸟。”母亲发出甜蜜的叹息。
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挣扎着想要脱掉那些奇怪的装饰，但母亲握住她的手腕，扑朔着浓密的睫毛，贴在她的唇边笑着问：“怎么了？”
然后她就忘记了那些异常。
她名义上的母亲有着惊艳的美貌，哪怕是懵懂ฦ无知不理解美的年龄，也依然会为ฦ那容光所倾倒。
母亲和她的妈妈不一样。她不记得妈妈的样貌，能记得的只有她指间夹着的香烟和红唇间吐出的氤氲烟雾，而母亲则是优雅的，在她不理解优雅这个词的意思的时候，母亲就是它的代名词，并且一直没改变过。
这样美丽的存在，会垂怜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珍惜母亲对她的每一次触碰，一心一意地对她言听计从，从不觉得有什么เ不好。
真正意识一切出了问题，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我的小小鸟。”
说这个称呼时，母亲唇边浮ด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说不出是怜悯还是温柔。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里是白天的葬礼ึ，她看着自己้站在母亲投下的阴影里，荆棘的锁链桎梏在她的足踝上。
乌鸦的影子落进母亲的眼睛里，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像是餍足的猫，穿着的黑色长裙又像是渡鸦的羽毛。
被锁链锁住的人永远无法逃离主人的身边，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那ว座城堡里，母亲教她礼仪，教她钢๐琴，教她跳舞。她教她一切淑女应该会的东西，也教她一切淑女不应该会的东西。她喘不过气，每次呼吸都像是疼的，却弱小到没办法违抗。
而每天晚上，她只能在那场葬礼上徘徊。
她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一只小小鸟，被锁在华美的金丝笼里，无法反抗，也无法离开，只能在每晚的梦境里短暂地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自欺欺人地躲进小小的伊甸è。
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她不知道。
三年后，血月升了起来。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谢血月。她失去了右手，不得不日复一日逃亡，却也拥有了去触碰未来的渺然可能。
血月升起前，现实与梦境的时间是同步的，而那之ใ后梦境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每天每天都在刀尖上跳舞，她一无所知一无所有，她被求生*โ*逼着放弃自尊放弃底线放弃人性，她愤怒于自己被命运玩弄，但她从没有憎恨命运对她太过严苛。
这大概也是后来她一直没有真正崩溃的原因。
——因为她已经得到够多了。
原本她的未来只可能是被囚禁在城堡中ณ，佩戴着黄金的枷锁，舔舐着主ว人的脚背，当母亲的小小鸟。
她还能对命运如何苛责？她原本甚至连选择都没有。
父亲去世三年后，她亲手斩断了束缚自己三年的枷锁，她还记得母亲那ว时惊愕的表情，她看着自己手里渐渐化作灰烬的契约书，第一次出离了愤怒。
“你怎么เ敢……”
那时的母亲毫不优雅，也不美丽ษ，狰狞扭曲得像是哈姆雷特里的女巫，试图伸手来抓自己，而她则轻松躲开了那ว只手，连衣角都没被母亲碰到。
母亲瞪着她，她看着母亲，慢慢笑起来。
“我要走了。”她说。
母亲看起来那ว么เ难以置信，仿佛她在开玩笑，而在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之后，她骤然崩溃了。
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是鸟叫：“不许离开！不许！小小鸟！……求你！”
“我叫莉塞特。”她听见自己畅快地笑着说，“莉塞特·伊丽莎白·莱恩。”
“我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