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锦标赛正好在本市,省队参赛队员可以晚上回去住,而不用跑去主办方驻地。方可瑞正待在宿舍里一边压腿一边接电话,听到เ这话不禁撅撅嘴,“哦,人家是挺厉害的。”
朱晓噗嗤一声笑了,压低声音以免屋里陆黎听到。“他这不是关心你嘛ใ。”
“你的队友搭档呢?都合作这么多年,没日久生情啊?”吃完凤爪,唐诗又从课桌里掏出一根泡面拍档肠。
“你怎么知道?”陶悠满脑子的公式都在八卦之中消เ散了。
她认不出方可瑞,不知道她少年时的模样,可是屋里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妇女让她瞬间就想到เ了被外国人收养的方可瑞。
“通知放这儿就好了。”洪波正从烟盒里掏烟,冲陶悠扬扬下巴๒,“正好你过来,带这个——方แ可瑞出去转转。”
“我要从加拿大定冰刀。你要一起么?”欧阳晃晃手里的水壶。
“好。”陶悠点头。
神经衰——嘿,还有小屁孩敢当街抽烟?
“哎!”他来不及解释什么,抬脚๐就想追。
演出很快开始,陶悠第一个上场,虽然身体的惯性还记得该怎么เ转碟,怎么换手,怎么เ在椅子上做出金鸡独立,但已经成年的灵魂却对这儿时的技巧有些生疏。总共十五个碟子,她就砸了四个。场边的高叔呸了一声,脸色并不好看,拿出打火机开始抽烟。
话音刚落,高翔就眼疾手快地“咔”掰掉了陶悠的胳膊。她猛然咬住了嘴唇,并没吭声,任脱臼的右胳膊软绵绵垂下。她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思绪如杂草般疯长,却找不到头绪,仿佛自己已๐经分裂成两个,另一半漂浮在空中,冷冷地看着自己。而周围观众顿ู时响起了一片抽气之声,开始窃窃私语。
五月已经有些强烈的日光下,周国瑞正站在那堆人中,秃顶后留着的地中海发型被风一吹全乱了,他抹一把额头上的汗,不知是紧ู张还是晒得脸发红。对面陆黎则是深蓝休闲裤配米白衬衫,看上去还挺清爽。
“那个ฐ——现在有很多病人在这里?”
“食堂有监控吗?”陶悠沉默之ใ后终于开口。
她没那么เ玻璃心。早上一时震惊无措之后,她慢慢就镇静下来了。说实话她这两辈子,运气都不怎么เ好。上辈子糟心的事情多的去了。这辈子却是走到现在才遭受最大的挫折,但妨碍不了她这个心气早ຉ就在社会最底层锻炼出来的人。最近几年生活还算安逸,所以她过得也很顺心,没有曾经那样的戒心与谨慎。队里很多女队员都跟她关系不错,但这并不能代表她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捏。骨子里,她还是很久ื之前那个在杂技团长大,又跟着毒贩去金三角,最后落户戒毒所,专门处理二进宫三进宫顽固吸毒分子的陶悠。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欧阳问。
“我有点事情,先去医院看脚踝。”陶悠站起来,拍拍腿,认真地朝教练鞠了个躬,“教练,对不起。让你失望了。”然后转向欧阳,也想鞠躬,可被欧阳扶住了。
“欧阳,我对不起你。连累你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你别这么เ说。哪有人一生都是康庄大道的。”欧阳勉强笑了一下。其实他也难过。来检测中心的路上,他在心里责怪过陶悠。可这种事情,毕竟是陶悠自己都不愿意发生的。
“我现在先出去一趟。晚上再回去。”陶悠拄起拐,临走时最后看了一眼放在赵主ว任桌上今早的晨报。
首页大幅彩色照ั片正是她昨天和欧阳一起站在冠军领奖台上时,左手鲜ຒ花右手奖牌,笑容灿烂。
“这孩子……”洪波皱着眉,最后什么เ也没说,点烟猛抽了一口。
“你去哪里?我陪你。”欧阳追出去问道。
“不用。”陶悠没有回头,走了几步还是转过身,“欧阳你回去了帮我去食堂问问有没有监控。如果有的话,我需要那里昨天——不,最近一个星期的视频。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好。”欧阳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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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悠直接打的去了医院。骨科那位大夫刚刚看完报纸,上头有昨天全国花滑锦标赛的报道。
“哟,你不是昨天的冠军吗?”大夫打量着她的脸,又猛然想起来,“你之前是不是来过?脚๐踝骨折?”
“是骨裂。”陶悠弯腰卷起裤腿,“又出问题了。”
“肿成这样?”大夫惊诧地抬头看她一眼,“你这不是今天刚受伤吧?昨天?”
“前天。”陶悠并不想多说。
大夫心里想着这小丫ฑ头带伤比赛还真是不容易,仔细检查后,他刷刷็写了张单子,随手递给陶悠。“去拍片。”
“谢谢大夫。”陶悠拿着单子拄着拐出去了。
拍完x片,陶悠等到了欧阳的电话。
“食堂最近在装修——本来现在队里刚ธ刚搬地方,各个地方还没完善。所以那里暂时还没安装ณ监控。”
“好。谢谢你。”陶悠挂断ษ电话,手里摩擦着光滑的手机滑盖出神。也就是说,找视频监控这个ฐ行不通了,还得另想法子……
拿到片子后重新回去找医生,然后开药,打针,一连串事情下来,天就到傍晚。医生说她的确是二次骨裂了。但情况比第一次好,可是拖得时间也太久了。陶悠恳求医生别ี给她打石膏,医生同意了,于是给她绑了个护具。放下裤脚也看不太出来。
从医院出来,陶悠站在十字路口,看来往的人群。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在她眼前来来往往的是嬉笑着手牵手的情侣,逛完文具店刚ธ刚出来的初中生,举ะ着奶茶逛街的闺蜜朋友。她就这么看着,直到某个ฐ飙车族骑着摩托加大马力在车水马龙里轰然而过,激起好几个司机鸣笛抗议。这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总算让她回过神来。
陶悠掏出手机,稳稳心神,给陆黎打了个ฐ电话。幸好,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我是陶悠。”她不等那边开口就说道,“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我今天夜戏还早着。怎么了?”
“你说,上辈子方可瑞被检测出服用了兴奋剂๘。具体是什么问题?”
“好像是瘦肉精之类的。吃路边摊很容易摄入。”
陶悠心里一沉。“你确定她是因为ฦ吃路边摊?”
“不太确定。只是后来问她是不是在外边乱ກ吃东西,她没否认。我当时还在学校上课,具体不清楚。”
“那你知道当时她的搭档是谁吗?就是现在的莫宇?还有她上辈子比赛是第几名?”
“不是。”陆黎不需要考虑就直接否定了,“但是具体是谁,成绩第几,我也忘了。毕竟她当时很快就退役了。”
“……”陶悠沉默,脑แ子里思绪在飞快地旋转。
“你问这些干什么?”陆黎说道。
“没什么。”陶悠第一反应是拒绝透露任何消息,可回神迟疑一下,还是说出来,“你相信吗?上辈子她经历的事情,现在我全部经历了。”
“怎么可能?你兴奋剂๘检测出问题了?”那边陆黎的语气开始严肃。
“是啊。”陶悠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不说了,我现在有点事。”
“我妈还在家。需不需要她来帮忙?”
“不用,谢谢。我先挂了。再见。”
陶悠继续站在路口。盯着前方盲道,思考。
一个双腿被从大腿根截断的流浪汉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用脏兮兮的破毛毯裹住腰部ຖ,脖子上用绳子挂着个里头装着硬币和零钱的瓷饭缸,双手戴着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粗麻手套,撑着地,一步步挪过来。
“哎,真可怜。”陶悠旁边有个刚刚从鞋店里出来的女孩子,一手举着杯麦旋๙风,一手从包里掏钱打算做做善事。
“别给钱。”陶悠抬抬眼皮,直接伸手拦住她,“没看着这家伙双腿好好的盘坐着呢。”
女孩子惊讶极了,眨眨眼没说话。
地上的流浪汉倒是抬头狠狠瞪了陶悠一眼,然后表现得更加弱不禁风,一步喘三下地挪走了。
手机振动,来了一条短信,显示是来自陆黎——“我记起来了,上辈子可瑞的男伴,她当时说这个ฐ男伴是花滑队最优秀的男运动员。”
最优秀的男运动员……
就是欧阳了。
意味着,极有可能上辈子方แ可瑞跟欧阳搭档,然后在全国花滑锦标赛后,方可瑞被检测出体内含有克仑特罗。方可瑞很快就退役了。也就是说欧阳会换搭档。那ว么,这一通下来,最得益的是谁?欧阳之ใ后的搭档会是谁?
陶悠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揣测,或许没错。
晚上七点,陶悠进了商场,买了个鸭舌帽带上,又换了件黑色外套,最后买了一只录音笔。然后她搭公交,倒腾两ä趟之后,拐进了一个城中村。这地儿地势低洼,所有的路都是小巷子,房子挤挤挨挨,里头都是白天不开灯就跟晚上一样。巷子上空是杂乱无章扭成麻花样的各种电线网线。
她进了一家光线昏暗的药店。
“老田——果然还是你。”陶悠看着柜台后露出的半个ฐ锃光瓦亮的秃头就笑了。她这辈子第一次过来,还好还好,都跟上辈子一样。
“你是?”老田站起来,身上的毛衣肥大极了。
“顾客——给我来盒胰岛素,什么牌子都成。还有一个注射器。”她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拍拍玻璃柜。
老田戴上老花镜,却又低头从镜片上方看她,两手一摊。“处方แ呢?”
“没处方。不就是没处方才来找你嘛ใ——便宜点。”陶悠笑了笑。
“没处方,我不卖。这种处方药,谁知道你拿去干什么。”老田又坐回椅子上。他判断不出面前这顾客的年龄,说她小吧,看面相是小。可说她这貌似很上道的样子,又……不确定。在这城中村生活不下十年的老住户才知道他这药店里私底下啥药都卖,当然除了邪门的违禁药物。老田这药店有两大优点,一是药品“种类”齐全,二是特别便宜。
“田叔,”陶悠改口,可怎么听怎么是叫“田鼠”,“你就卖给我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出什么เ问题。”
“胰岛素า啊,姑娘,你知道这胰岛素是干什么用的吗?”
“知道知道。”陶悠连连点头,继续磨,“哎呀,田叔你就卖给我吧。这有钱挣的生意谁不做啊。挣钱了就可以休息休息,去外头打个麻将什么เ的……”
“咳咳。”老田立刻开始咳嗽,生怕后面看电视的老婆听到什么,转头确定里屋没动静后,又回身问陶悠,“拿一盒?”
“对。”陶悠点头。
田叔权衡了一下打麻将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最后忍不住拉开柜门拿药。
陶悠坐在那ว里,脸上却也没有笑容。
她不想跟过去有任何沾边。可是现在……她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