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船甲边缘静静伫立了一会儿，迟迟回头，对上姜梵的青铜面甲。
院中花下有石桌，桌上有一壶茶，一张画，还有笔墨纸砚。
沈七却显然是不信的，他目光如冰，仿佛他手里拿着的是剑而并非琴。
碧城果断装作没听见继续朝前走。
……错了吗？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在抖。
……映柳？
“我后来……偷偷逃了出来，我想去找尹大人的，所以、所以去了舞殿……”
他的指尖带着一点儿凉意，悠哉悠哉划过她的眉心。
“……”
碧城几乎要同情洛薇了，她原本就已经满头大汗，浑身，这会儿再站起身来的时候，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她颤颤巍巍扶着身旁的宫婢稍稍站直了些，艰涩抬起头来看了所有人一眼，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尹陵身上。
这下，是个人都听得出尹陵话语里的嘲讽了。
她愣的空隙，洛薇已经款款入了殿，在司舞幼徒们面前稍稍俯下了身，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个笑来：“这些，就是为神祭所选的司舞？”
尹陵低笑道：“燕晗建国以来历代君王正宫三妃多半出自我朝凤乐府，陛下乃ี人中龙凤，我朝凤女姬自然要足够美。”
燕晗第一舞师，传闻他笑爱笑，先帝ຓ曾经夸他是三月芳菲四月景，五月花开六月云。
碧城屏息朝对面床上望了一眼，果然现今夜这一切的罪魁祸苏瑾不知道什么เ时候已经回了房间。她在床上缩成了小小一团，安静地打着小呼噜，就想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境一般。
碧城原本续还是正常的，可是不知道为ฦ什么，在看到那ว人的背影的时候漏了一拍，再然后……就乱了。
这人……是谁？
碧城摇头。
凶丫头眨眨眼，半晌，忽而气得满脸通红：“你！！”
忍耐……是不是选错了方法？
“贱婢！你还不快松手！”
碧城笨拙地摸索着身边的木门，却不想才转身，手却摸到เ一丝冰凉滑腻的触感——那是……她猛地收回手来，却已经来不及了，手腕被一股力道拽了过去，一股迅猛的力道恶狠狠传来，又骤然消失，她的身体已经来不及随之调整，倏地朝地下砸去——
碧城一瞬间闻到เ了口中ณ忽然增重的血腥味，肚子剧烈地抽痛起来呢。她几乎是着捂住了肚子，无数冰冷的汗珠从额上脖ๆ上身上涌出，濡湿了一身衣裳。她像是一条跌落在了岸上的虾一样，弓身蜷缩成了一个狼狈的角度——
“没有关系的。”碧城轻轻道，“我……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入宫。”
“可是小越妹妹可是上一次比试的魁主呢，不入宫，多可惜？”
碧城慌乱ກ摇头，踉跄着连连朝后退去，“砰”一记撞上身后的房门，顿ู时红了眼睛，急得肩膀都起来：“我……我……”
木雅一直静静看着她，良久，才轻柔笑了，道：“小越妹妹，姐姐也希望你能入宫的，不过，姐姐有个ฐ忙想要妹妹帮忙，可以吗？”
寂静。
似是犹豫，片刻之后，碧城才怯怯点了点头。
木雅目光越柔和，她道：“小越，姐姐只想要你去与先生说，我爹娘送来的香盒之ใ时我不在院内，你见过别人进过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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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谁？”
木雅淡道：“洛采。”
碧城愕然，忽然明白了木雅究竟打得什么算盘。这世上的谎言千千万，最难识破的莫过于半真半假。她认下此毒是香囊所致，而香囊确实是她送给了每个人，甚至主动去找尹陵摊牌……不过为了釜底抽薪，放手一搏，人们往往追求被掩盖的真相，却从不计较被掩盖起来的是否是真的真相，谁能想到主动认罪慌乱无措的木雅会是真是凶手？
小小年纪，如此城府，真只是为了入宫为ฦ妃？
木雅心满意足离去，她前脚才走，后脚司舞院落里便迎来了意料之中ณ的客人，尹陵。
他来时，碧城正捧着木雅的衣裳在原地踟蹰，见着尹陵后愣了愣——不过两ä日不见，他的脸色未免也太过惨白了一些。
“先生……”
碧城迟疑ທ开口，却没能换来他半点反应，她只能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尹陵今日穿的是正儿八经的朝服，简单而规矩的髻衬托得苍白的脸色越异常，就连平日里时刻带着暖色的脸上竟然也是一派沉重……
他埋头沿着漫长的画廊行走，直到终于到达司舞寝院，才迟迟抬头，见着碧城一愣。
碧城揪紧了手里的衣裳๙，静静看他：三年前一等司舞损伤过半的时候，他虽紧张却还没有到เ这地步，莫非这一次事态特别ี严重？
“小歆，你……身体如何？”
“我没事。”碧城轻轻摇头，“可是苏瑾、还有大家……”
尹陵面色又白了几分，他似是有几分慌张，急急向前了几步想要进房，忽热重重地朝前栽倒——
“先生！”
碧城慌忙伸手搀扶，好不容易在他着地之前接住了他颓๙然倒下的身体。脸颊边传来的是滚烫的温度，她不由á一愣，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那儿烫得吓人。她吃力地扶着他席地而坐，却现尹陵早就沉沉地闭了眼——他到底多久没有休息了？
尹陵就这样沉沉睡去。碧城扶不动他，又不敢擅自移动，只好从房里抱了一床被褥来替他盖了。
约莫一个时辰，尹陵转醒，脸上的苍白渐退。
彼时碧城正坐在回廊上抱着膝看着他，对上他清亮的目光，一不小心忘了移开眼。
两两ä僵持。
良久，尹陵微微抿了抿嘴角，算是笑了。
碧城尴尬陪笑：“先生，您身体……”
“好了。”他轻道，“我只是奔波太久……”
“……哦。”
“……你不问问为什么？”尹陵眯眼笑。
“为什么？”
“哼。”尹陵如此答。
“……”
他既然好了，碧城便默默蹲下身去收了被子抱着回房，尹陵就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却并没有跟进房里。她缓缓把被子放回原处，回头的时候却现尹陵正在看夕阳。片刻之前的调笑像是水汽一样荡然无存，只留下他眼底淡淡一抹凝重。
这一抹凝重，让她止了步，不忍向前戳穿。
尹陵究竟在宫里遭遇了什么她无从知晓，可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如他表现得那样，只是奔波太久。但……究竟是怎样的打击，才能让他如此……失魂落魄？
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碧城收拾了行装到了舞殿。往常热闹的舞殿此时此刻已经只剩不多的司舞，她们与自家司乐结伴，彼此之间分割分割颇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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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城站在门口打量了片刻๑，终于在最角落里找到了木雅与沈七。木雅的脸色已经红润不少，她亲昵地趴在沈七肩头，细长的手臂跨过他的手直接落在了他的琴上，一下一下轻挑，像是与他在商讨新า曲。听那断断ษ续续的声响，应是原本她与沈七排练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