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牢里,尹陵手里的灯垂挂在了地上,他单膝跪在地上,等听到抱着他的软糯孩童小小的啜泣声后才徐徐抬起了手,却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他扪心自问,却无所得。
“那人……是谁?”
碧城心中骇然,久久不能喘过气来:那十五司舞司乐่中的确没有映柳的身影——可映柳是朝凤乐府一等司舞之中ณ的翘楚,每年入宫的一等司舞有十人,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映柳会是在十人开外!如果是她……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เ?
碧城犹豫着转过了身,却只见着尹陵单膝屈在地上。这样,他就与她差不多高了,她可以看到他称得上无暇的脸,还有如画ฑ的眉眼。
碧城茫然看着他温驯的模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被他一抹笑又勾了神识——
幼徒们经过刚才的缓和都已๐经彻彻底底地活了过来,此时此刻再要站起来容易得很。
尹陵朝她笑了笑,道:“难为公主了,我朝凤乐府家的姑娘向来不识礼数,不过胜在容貌出众,琴舞皆通,最重要的是年纪小,公主不论年岁抑或容貌……哎呀,请恕微臣僭越了。”
尹陵与洛薇在殿上寒暄,碧城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疑惑渐渐浮起来:南华地处偏远,在成为小越之初ม她又刻๑意逃开了外界消息,这一年多来宫中生过什么她并不是很清楚……洛薇当初明明是谢则容的名不副实的“义妹”,实打实的红颜,怎么เ就成了……公主ว?
“是。”
“……”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里头的灯光更加柔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雅致的香味儿。不像墨香也不像熏香,倒有几分像是檀木的气味,仿佛是被岁月熏陶了几千年成年荡香,一丝一丝浸到เ身体里,骨子里。
乐府正殿上有几十级台阶。那人站在阶梯尽头,白衣宽袍,白如雪,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那儿,却没有一丝声息,仿佛是和外头的夜空融为一体一样。安静而祥和。
碧城反应不及,茫茫然眨眼。
黄衣服凶丫头瞪圆了眼:“你你你……不识好歹!你长那ว么丑,真以为ฦ舞司会要你吗!”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ฐ才十二的小女孩。不过可惜当年公主碧城也曾经以刁蛮难驯闻名朝野,却和她一比倒真是大巫与小巫。
“你放手!不然我告诉爹爹,你抢了本小姐鞭子打本小姐,爹爹会把你吊起来打的!”
因为,老天爷把她忘在了暗无天日奠牢里面。
啪。
木雅呼吸微微一滞:“你啊,怎么不着急呢?”
怎么不着急呢?碧城低眉细细想了想,笑了:“着急也没有用。”
木雅一怔,良久ื才叹息:“你可要上着点儿心。”
“嗯。”
“要不,试试去找沈公子?他出身神官府,也许不会计较身家这等俗事?”
“……不必了……”
“可……”
“真不必了……”
宫选将至,每一年宫选皆是一个ฐ司舞搭配一个司乐่,荣辱与共,同进同退,故而在宫选之前挑选匹配得上自己的司乐是每个司舞极其慎重的选择。这时候,有家世则挑家世,有技艺挑技艺,剩下普通的则将就着选普通的。
她舞技倒也算不上差,只是越家家世低微,少有司乐愿意冒险……
而那大祭司亲传弟子沈七沈小公子,平日里面如冰霜,就差在脑门上盖上一个戳“生人勿进”,看谁都是一副看蛇虫鼠蚁的神情,与他搭档?
何苦!
新衣裳是要放到เ舞殿中的个ฐ人小箱中的。碧城原本就落了所有人一大截,等她到舞殿的时候已๐经是夕阳西下时分,空荡荡的舞殿里静悄悄一片,只有阳光钻过窗户的缝隙落在地上。
置衣间在舞殿一个偏房中,她放了衣裳出门,却不想遇到了两ä个不期然的人。
她急急闪身回了偏房,正尴尬要如何不着痕迹出去,却不想听见殿中ณ人开了口:
“沈公子,请问你可有约好的司舞?”
那ว声音柔柔糯糯,像是最轻软的棉絮一样,来自小白花洛采。
沈七?
碧城起了些性质,凉飕飕望着十几步开外的两人,忍不住对那ว瘦瘦弱弱眼波盈盈的小白花起了一丝同情心。
沈七抱着琴,三年的时光在他身上尤其明显。算年纪,他应该已有十四五岁,早ຉ就彻底脱了少年时雌雄难辨的白净细腻,长成了一派翩翩少年模样。只是眼角眉梢没有一处不是僵着的,像刀刻的山峰,冷得快要把最后一丝夕阳也吓跑。
不过这似乎没有吓跑洛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面甲摘了下来,露出有些苍白却楚楚动人的眉眼。她扬起脑แ袋满目希翼,怯生生的脸上渐渐晕染开来一丝红霞,小声轻道:“沈公子……我在上一次比试中是第二……你、你和我结对好不好?”
可谁知沈七脸上却依旧ງ没有丝毫神情,他静静抱着七弦琴,等她说完,却没开口。
洛采红晕渐退,明眸已๐然有些湿意:“沈、沈公子……”
“第二?”沈七冷淡的声音响起。
洛采的的脸上一瞬间绽放出光芒来,慌忙点头:“嗯!真的!就在十日之ใ前,先生亲自评定的……沈公子,你……”
“第一是谁?”
洛采一愣,脸色陡然转白:“第一……第一……”她咬着唇笨拙站在原地,良久ื,才小声接了一句,“是……是越歆。”
“哦。”沈七道。
洛采咬唇:“那沈公子……你……”
沈七道:“我为ฦ什么要和第二搭档?”
洛采一瞬间惨白了脸——
这打击显然让她原本就颤颤巍ณ巍的心哆嗦成了筛子,她站在原地埋头咬着嘴唇,沉静许久ื,终于还是埋头跑向了殿外——
碧城:“……”可怜的小白花!
舞殿中,沈七一直低着头,偶尔拨弄几声琴弦。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碧城已经有些僵硬了,他终于抬了头,颜色如冰。
他道:“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