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像蜂蜜一样从枝叶间流淌而下,草木葳蕤,油然生光,蝉鸣撕扯着人们的耳膜和神经,满地都是毛茸茸的合欢花,花蕊间爬行着忙于生计的蚂蚁。殷少岩信手用草叶给蚂蚁的行进制造障碍,玩得很是自得其乐。然后一边的惨绿少年谢奕止,满脸深沉地望着这一幕,开口说了那ว么一句台词。
仁慈你妹啊……
跑堂小妹被这个漂亮青年的低气压给吓了一跳,点完了单就匆匆往厨房走去,中途还怯怯地回头望了一眼。
“你那是什么表情,久别ี重逢应该开心才对啊!”
陈靖扬斜瞥了他一眼,说:“我果然不该同意的。”
后者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殷少岩来到这世上二十四年,最早光着身子接触的女性是福利院里帮嚎啕大哭的自己้洗澡的阿姨,最后接触的光着身子的女性是自己้在福利院里帮忙洗澡时经手过的嚎啕大哭的小孩。
就算有约,顶多也就是和尼桑吃个ฐ晚饭什么的。
殷少岩活动了一下脖颈่,顺手抄起一根擀面杖,耍了一个ฐ花样后摆出有模有样的pse。
殷少岩乖乖地放下擀面杖,跑到尼桑旁้边继续看锅里的化学反应。
“我们没有反目成仇真是太好了。”
要说刚才那场戏没留下任何影响那是假的。毕竟演戏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角色的情绪多少会感染到เ演员。常有新闻说某某演员因为太过入戏而出现心理障碍,多多少少是确有其事的。
“嗯,请多关照。”殷少岩微笑,还带着些许少年稚气的眉眼好看地弯了起来。
对方并没有问及自己้名字,可见言辞中ณ的热情未必真的有多少诚意。每年试图进入这个ฐ行业的新人多如过江之鲫,值得被记住名字的人,的确不多。
赵诚却理解成了一脸同情,于是特意转过头来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只是回娘家而已,马上就会回来的。”
夫人话,当然得听。赵爸爸看了一眼拄着拐杖的殷少岩,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诚意这种东西不是拍着胸脯表态就能证明的。你需要列出可行性一二三,时间表四五六,补救方案七□,来说明自己้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有勇无谋……显然这不是对演艺圈一无所知的失忆少年陈靖涵能做到的事情。至于“因为喜欢啊”这种热血系的理由……从tk拎十个ฐ新า人出来会有九个说自己喜欢演戏,剩下的那ว个……他说他喜欢唱歌。
殷少岩缩在沙上皱着眉头纠结拒绝吃糖醋小排和拒绝吃赤豆小丸子哪个ฐ行为比较能说明自己้的高远志向,一旁的陈靖扬站起身,长腿一迈便越过了两人之ใ间半米的距离,然后紧挨着殷少岩坐了下来。
“受伤住院的时候电å视台天天放他的特辑,看着看着就粉上了……”
“我也这么觉得。对了,你来得正好,带烟了吗?”
年少成名,演技出色,以及洁身自好。
好在陈靖扬的存在为他提供了一个可以期许的蓝ณ图。虽然殷少岩知道陈靖扬应该是有着某种背景的,这一点从他一出道就无比顺遂的星途上便能ม看出来,但同时也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实力和不可替代性。
看完电视,殷少岩拒绝了陈靖扬表示要帮忙洗澡的好意,夹着个小板凳和保鲜膜跳进了自己卧室的洗手间。
伴随着这个念头出现在脑内的是苦守寒窑十八年的温婉妻形象。盘着髻穿着麻布裙长着一张陈靖扬脸的妇人含情脉ำ脉ำ地一笑,殷少岩手一抖差点没把牛奶杯给丢â出去。
“悲剧ຕ啊……”殷少岩躺在床上翻看着杂志。
“你喜欢殷少岩?”
鉴于魏致就在身后,殷少岩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最近打戏有点多,磕磕碰碰难免的。”
“二流演员也很不容易的么。”
二流你妹啊,是新า人!新人!
殷少岩警告性地瞪了瞪谢奕止。
被称作二流殷少岩一点想法也没有,反倒觉得挺名至实归的。但就怕魏致听到他这种知根知底的语气产生什么不太妙的联想,要是掉了马甲就麻烦了。
那边厢魏致做完造型,走了过来,对谢奕止说:“我好了。你怎么เ办?”
“我再坐一会,等一下再下去。”谢奕止回避着魏致的目光。
魏致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但似乎碍于殷少岩在场,终究是没有开口,转身下楼ä了。
殷少岩穿好上装,大喇喇地开始解裤子,边解边说:“忘了问了,你怎么เ跟魏致搞在一起的?好像交情还不错?”
“邻居。”谢奕止有点闷闷不乐地说。
“邻居?”殷少岩动作顿了一下,“你已经达到能和当红艺人当邻居的地步了啊?”
“一般一般,港姐第三。”
“嘁ท。”
殷少岩嗤笑一声,自顾ุ自地穿裤子。
既然谢奕止只说是邻居,那么就是邻居吧。
殷少岩不打算挖掘别ี人隐私,关心可以有,但也要看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至于好奇心,还是算了。
穿完裤子起身的时候动作太猛,一阵头晕眼花,宿醉的后果还是挺严重的。
“头疼?”
“有点。”
“喝点这个!”谢奕止从裤袋里掏出一个……便携酒瓶。
殷少岩痛心疾地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以酒解酒,很灵验的!”
“多谢好意,还是算了……”
这厮到底是什么时候堕落成这么个老酒鬼的?不过自己้原来也是个老烟枪,没什么เ嘲笑别人的资格。还好尼桑管得严,不然糖果不济事,变回老烟枪妥妥的。这么一想,殷少岩看向谢奕止的眼神就莫名地带了点同情。
哎呀呀都没人管管你,真可怜。
“哼,你不喝我喝。”谢奕止拧开瓶口就灌了一口。殷少岩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拦下来,只好第二时间拦下来。
“你这是饮鸩止渴!”殷少岩正气凛然并带了点得瑟地说。
谢奕止愣了一下,用一种很微妙的表情望着他:“饮‘鸩’止渴?”
“对啊。”
“你昨天说我找不喜欢的人1้9是饮鸩止渴……”
“我有说过吗?”殷少岩低头与复杂的衣带做着斗ç争,没留意到谢奕止那种悲愤的表情,“不过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嘛。”
“你还说喜欢的人直接扑上去什么เ问题都解决了……”
“我怎么可能那ว么说!直接扑才解决不了问题,需要沟通!用语言沟通!沟通不良会出人命的。你一个ฐ靠文字吃饭的不会连这个也不懂吧。”
“……”
“?”
“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你喝酒了……”
“这是我的台词好不好。”
殷少岩喝醉了之后会变得极其坑爹。
——谢奕止如果能ม就这个议题与陈靖扬沟通一下的话,会可喜可贺地现两人达成了共识。可惜作为一个已然被坑的人士,谢奕止连大呼上当的气力都没有,直接倒回躺椅上装死。
今天依旧有密集的武打戏。叶繁四人小分队对战支线剧ຕ情小ss,风雷门门主。虽说是小ss,可年纪一点也不小了。五十多岁的老演员方庆原本也是武行出身,近年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反派。同是草根出身的殷少岩对这位前辈有一种天然好感,只恨不能去交流一把。
这一场决斗戏拍了三个多小时。虽说如今电脑特技达,但韩世砺向来追求真实,对于武打要求很高,替身也是能不用就不用。一场戏下来所有人都汗湿了一身,方แ庆在拍戏的时候硬是一声没吭,拍完之ใ后才捂着老腰边喊疼边找助理马杀鸡去了。虽然衣服下面会塞防护垫,但总归是百密一疏,拍完殷少岩就觉得似乎又添了不少新า伤。
“真是个体力活。”脑力工作者谢奕止围观了整个过程,坐在场边远远地对着殷少岩说。谢奕止身旁้坐着美艳大姐姚紫ใ紫,两位文字工作者也不晓得交流了什么心得,看上去气氛和谐得不得了。殷少岩本来想坐到谢奕止那边去的,看到姚â紫紫就踌躇了一下,这一幕正巧被她看到。红唇一勾,姚编剧拍了拍谢作家的肩膀说:“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说完干净利落地起身走人。殷少岩郁闷地在姚â紫紫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心忖这么เ怠慢投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魏致原本也想过来,却被殷少岩抢了先机,犹豫了两三秒,就听韩世砺在身后叫他去补妆换衣准备下一场戏。
下一场是魏致同江亦霖的对手戏。
江亦霖起初很乐于找殷少岩吃饭或者出去玩,殷少岩只得装得很礼貌地接受了几次邀请。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重生了一下就获得了万人迷属性,对于江亦霖,殷少岩不太了解他接近自己有什么意图,不过也不会失礼到เ拿最大的恶意来揣摩人家,只是对于这个ฐ人实在是起不了什么เ深交的念头,换句话说也就是不投缘。每次和江亦霖吃饭,他都秉持君子之交淡出鸟的原则,彬彬有礼到เ事后想起来都觉得浑身泛酸。几次下来江亦霖大概也觉察出他在保持距离,渐渐地也就不太出邀请了。
殷少岩坐在场边喝着安姑娘提供的据说富含花青素对皮肤很好的葡萄汁边围观。而谢奕止看着安静地任由化妆师摆布的魏致呆。魏致似乎ๆ觉察到了他的视线,转头往这边看过来。谢奕止连忙低头数地上并不存在的蚂蚁。
只有殷少岩看得最开心,咬着吸管笑得满脸邪ิ气。
真心为恋情烦恼的人是不可嘲笑的,因为现世报总是等在不远的未来。
一辆黑色jaທguar静静停在了院墙外面,就像这个名字所指代的猫科动物一样,散着一种伺机而动的捕猎者气质。
陈靖扬从车上下来,透过敞开的大门,一眼就看见自家的弟弟和那个叫谢什么เ的小子坐在一处言笑晏晏打情骂俏。
很刺眼。
陈靖扬皱了皱眉头,摘下墨镜,迈开长腿,走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