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肇星大惊，刚拿到เ手里的窝头也来不及啃，立马冲上前去察看。只是电报内容太过简略，不知是否是因为情势紧急，竟连对方แ人数都未曾提及。他立刻将询问的电å报发了回去，还没等到回音，113团的通信员已经赶到了。在他的解释之ใ下，陆肇星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๐经钻入了口袋阵里，民主联军的一个师两个旅๓就在前方แ，俨然是下定决心要吃掉他们的架势。他打了这么些年仗，向来以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准的直觉为ฦ傲，没想到这次竟中了埋伏，恼恨万分之于他更好奇是谁指挥了这支部队来和新一军正面交锋，他可不记得八路军有胆子这么大的一位师长。他咬牙切齿地问通讯员，“对方แ的指挥官是谁？”
对于陆肇星而言，这个名字恍若晴天霹雳。
民国三十四年，公历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晨七时，日本政府宣告无条件投降，长达八年的抗日战争宣告结束。因战火而破败不堪的村镇仿若一下子焕发了生机般的，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百姓都赶了回来，一时间鞭炮声起锣鼓声扬，喜悦的彩旗和热泪飞满了大街小巷๕。城市里，市民们组成了欢庆的队伍，纵情的舞蹈和欢欣的歌唱为斑驳的布景渲染上了明媚的亮色；乡村间，农民们更是笑逐颜开，家家户户竟像是比过年还要热闹。擦拭了心头的鲜ຒ血，拜祭了瞑目的亡灵，战争已经过去，虽然没有人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磨难，可此刻的快乐却是如此真实，尽管来之不易。
他的决定没有错，只有身处在那样的环境之ใ下，只有咬着牙跨过了那道坎，那个意气风发的陆肇星才能回来。
然而两人的担忧很快便成了现实。
陆肇星闻言只是冷冷一笑：“痴心妄想。”
顾北辰一惊，“架空？怎么会？其他的部ຖ队呢？”
张逸一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不用告诉你？”
顾ุ北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接话，门铃却突然响了。他去开门才知道来人是陆军总院的护士，替张逸来给两人送了药品和必要的嘱托。顾北辰觉得这下自己怎么着都得专程感谢一下对方แ，便辗转要来了对方在贵阳的电话。而张逸果真是个严å谨细致的人，原本已经托护士捎来的话又愣是在电话里重复了好几遍，语气之暧昧几乎让顾北辰的脸都烧了起来，心想这外科医生真是眼尖，这才打了几个照面，就已经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混蛋！这么久才发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最困难的时候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
☆、第六章：长沙会战下
陆肇星只顾着闷头喝茶：“随便吧。”
等上菜的间隙，顾ุ北辰终于耐不住了。
然后他听见喇叭声停了，一个黄绿色的身影从车上下来，炮弹落在离他只有一个街口的地方，飞扬起的尘土落上他的帽檐。他走近他，带着雪白手套的双手握住他的双臂，他看着那干净的布料上沾染上脏污的血迹。接着一股柔和却又温热的力量注进了他的身体，他被人拉着慢慢站了起来，厚重的黄绿色布料裹上他的肩膀。他摇摇晃晃地跟着那个人慢慢往前走，在后背靠上车座的刹那，看见了自己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沾血的旧ງ雨伞。
外面的炮声还在响着，顾ุ北辰仍有些恍惚地坐在前一天晚上刚ธ刚坐过的沙发上，尽管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整个ฐ人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抖。陆肇星这次坐在他对面，他看着对面的人身上一片一片的血迹，皱着眉头发问，“你受伤了吗？”
顾北辰硬生生从嘴角挤出一个ฐ笑容，“太晚了，陆长官，我得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
顾北辰想了想接道，“重庆的雨还是挺多的。”
顾北辰见状却开口拦住了他，“等，等一下。”
陆肇星以为他要说出实话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让他又唰地回过身去。可顾北辰却只是不好意思地低声道，“那个……我，我饿了。”
陆肇星愣了愣，“我叫他们去给你弄吃的。”语罢便起身出了门。
特务营所有的地牢都是全封闭的，除了铁门上的通气窗可以看到屋子内部ຖ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途径可以通向外界ศ。守卫送饭进去时陆肇星还没走，却也不愿再进去，只是在外透过通气窗冷冷地看着。饭菜很简陋，也就是一个窝头和一点咸菜，甚至连筷子都没有。可顾ุ北辰却是饿极了，既顾不得干净也顾不得形象，直接上了手就开动，一点点咸菜根本就不够他填饱肚子，就只好用窝头沾着菜汤吃。没有水，中间好几次他都噎着了，脸涨得通红，眼里头也含了些水汽。陆肇星终是看不下去，他无声地叹息着，离开前交代守卫：“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放他出来吧。”
然而，这世上的变故总是多得让人难以想象。
次日清晨，一辆崭新的军车在门前停下，缓缓从车内走出的军官只有一条胳膊和一只眼睛，一只眼上系着黑色的眼罩，看起来冷酷又阴鸷。他既不协理事务也不指手画脚，只出示ิ了东北行辕司令部的委任令，同时要求立即提审顾ุ北辰。他把审讯的地点选择了一间小屋里，如同当年一模一样，只有一方矮桌和一盏昏黄的吊灯。待到对方被带来在他对面坐下，那张脸上绽开一个扭曲的笑：“好久不见啊，顾先生。”
顾北辰眯起了眼睛，他觉得这张面孔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却想不起。
军官把上身凑近了他一点，“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但我可是一直牢记着你。托你的福，我在长沙丢â了一只胳膊，又在日本人手里丢了一只眼睛。”
顾北辰一惊，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正是第二次长沙会战之ใ前，在城郊的安全房里审问他的军官。当时他被废墟压住，顾ุ北辰无力撬开，又看见鲜血流出，只当他已经死去，便独自从暗道里爬出。往后遇见了受伤的陆肇星之后，他更无暇想着回城救人，便就这么把他遗忘在了那里。瞧见他空荡荡的右衣袖和脸上的眼罩，他有些愧疚地开口，“当时实属情急，没来得及救你出去，是我的错。”
军官闻言哈哈大笑，“现在说这个可没用。顾先生，这次咱们谈起话来，就没那么多负担了。我还是直说吧，今儿呢，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理，恐怕都得让你吃点苦头。你要是想少吃点呢，就乖乖๔把你们正副站长潜逃的地点说出来，要是想多吃点呢，我自然也乐意在旁้边瞅着。实在不行的话，这一条胳膊一只眼睛，我就替你拿主ว意来还债了，你说怎么样？”
顾北辰一颤，垂了眉眼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เ。”
“啧。”军官咂了咂嘴，“这样可不好。”这时几个士兵推开了屋门把行刑架搬了进来，军官看见便骂道，“蠢货！不知道顾先生是弹钢๐琴的吗？拿这个ฐ干什么？”
几个ฐ士兵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军官转回头来看了看顾北辰，又朝门口努了努嘴，“架子先放那，拿竹签子跟夹棍来。顾先生琴弹得那么好，自然跟这双手脱不开关系。您说，是吧？”他又凑上前去，满意地看到对面的人已是脸色惨白，满额冷汗。
夹棍被套上手指的时候他拼命地挣扎着，两个士兵在后面按着他的肩膀和手臂不让他挣脱，另外两个站在屋子的两头，手里各攥着一头绳子。他哑着嗓子，冲那ว军官喊着，“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我不认识那些人！”
“嘘。”军官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省点力气，有你叫的时候。”语罢向两个士兵抬手示意。
撕心裂ฐ肺的惨叫登时充满了窄小的密室。顾北辰浑身颤抖着死命挣扎，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再不脱离这可怕的折磨就会因窒息而死一般。剧ຕ痛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可那军官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看见他痛叫着扭动身体，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像是在看一场戏剧般可怖的笑意。他又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士兵，“你们两个ฐ，饿了几天啦？就这么点力气？”
两个士兵闻言又使劲收紧绳子，全然不顾顾北辰的惨叫已经变成哭喊，露在夹棍外一端的手指已经肿胀发紫。他哭叫着，“我不是□！我不是□！你们抓错人了！”
军官托着下巴๒，饶有兴致地坐在对面听他由声音洪亮一直叫到嗓音嘶哑。看着那双手几乎ๆ已经全然成了紫色，桌上瘫着的人也没了挣扎的气力，他这才示意两ä个ฐ士兵取下夹棍，把顾北辰架到了刑é架上。
一桶盐水劈头盖脸泼了下来，蛰得两ä手像是被撕咬一般地生疼。顾ุ北辰把头偏过了一点，看向那军官的双眼已๐经失了方แ才的锐利，只剩下麻木的死灰：“你真愚蠢……你把个ฐ人的仇恨夹杂在工ื作里……你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的。”
他说话已然有些语无伦次了，可军官却因他这句话而忽然暴怒起来。摘下军帽脱下外衣，他转了转左手的手腕，从一旁的士兵手里接过了一根鞭子。
“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他怒吼着，将扬起的鞭子重重地抽打在那ว张满是冷汗的面颊上，随后脖颈่、肩头、胸腹、甚至背脊……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得到了鞭子带着倒刺的抽打，鲜血很快浸ฤ透了顾北辰的衣裤ไ。从一开始的颤抖，挣扎，甚至压抑不住的低喊，到最后的茫然、麻木，被鞭子抽打时，也只剩ທ下了身体本能的肌肉痉挛反应。在抽打声停下的刹那ว，他还以为自己้总算是熬出了头。
军官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声吩咐道：“你们都是怎么看管犯人的？不知道把手铐脚๐镣带上吗？把他送回去，今天不说，以后有的是日子来耗！”
不分白昼，不知黑夜。这样的刑罚每日都在上演，连顾北辰自己้也渐渐意识不到เ疼痛，唯一剩下的就是一点点小得可怜的信仰，在每次因无休止的折磨而动摇的时刻，在心底用最小的声音说着：撑下去。两年前的这个ฐ时候，他还在因未知的前路而迷茫，还在质疑着作为一个ฐ□人应有的信仰，还在为ฦ自己้的多愁善感而惴惴不安；而如今，他也像昔日那些饱受折磨却依然宁折不弯的战友一样，独自面对着黑夜和苦难，却因心中的一簇火苗而不畏ั严寒。重庆谈判刚结束时，他曾去过一次延安，也曾有幸与顾克农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顾克农身上那份气定神闲和不卑不亢给他留แ下了极深的印象，对于他的那些经历顾北辰并不熟ງ知，可他却在自己的领导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样子。他向往着自己的未来，向往着国家的未来，纵使现今他身处无间地狱，他也想努力地爬上去，亲眼看一看那东方แ即将升起的曙光。他轻轻地哼唱着国际歌，被打落了几颗的牙齿和肿得老高的脸颊让他唱不出清晰的歌词，但他却微笑着，他是如此幸福，他头一次这么เ真切地体会到，原来不想着那ว个人，不想着个ฐ人的感情，不想着近在咫尺的离别，他也可以活得如此坚韧不摧。
又是一轮受刑完毕，他已经陷入半昏迷，一路被人拖回牢房，半夜才因双手的疼痛醒来。夹棍竹签他都已๐经试过一遍，因此现在两手都是血肉模糊，指甲â也全都脱落了。昨天又上夹棍的时候，指尖的伤口还全部都崩开了，黑红色的血液从支离破碎的指甲下喷溅出来，在桌子上洒了一片。竹签子从他指甲â里□的时候都带着血带着肉，看得两ä边的几个士兵眉头紧ู蹙，一副恶心得快要吐出来的样子。而他已经发不出惨叫，他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了，每次受刑é的时候，他就像一具骷髅一样仰着头长大嘴，用深陷的仿佛没有眼珠一般的双眼瞪着天花板上摇曳的灯绳，身体因反射而痉挛颤抖。他的双手十指大概已经全部骨折了，他无法自如地操控他们，更使不上什么劲，只能靠着手肘的力量坐起来，借着通风窗外透进来的昏黄灯光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狠着心，他咬牙把右手中指上最后一小片指甲咬掉，渗出的血液带着腥臭的气味，让他直想呕吐。他勉强地动了动，手铐脚๐镣把手腕和脚踝都磨破了，稍微一碰就钻心地疼。但是，当一个ฐ人的灵魂已经百炼成钢，肉体上的折磨就不会打倒他。他安静地朝屋外望了望，慢慢闭上眼睛。
现在仍是黑夜，黎明还有多远？
而在四平之战结束后，两方แ的军事主官均有各自的对策。杜聿明大病初愈，一赴任便接到四平之ใ战大获全胜的消เ息，笑逐颜开之余当即便命令第六军和新一军乘胜追击，向北一路直取长春。然而，此番的出征，他却将第六军作为ฦ主力，新า一军只有第五十师参战，包括新38师在内的另外两个师都被留แ在了四平附近驻守。孙立人清楚他那点算盘，但出征的计划逼得紧，他又不好在临ภ战之前和杜聿明翻脸，只好率领ๆ着部队匆匆出发。而在铁岭仅待了一天就匆匆赶回的陆肇星听到เ要他驻守四平的消息气得简直是火冒三丈，他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气正没处发，接到这么个不着四六的命令更是几乎ๆ把师部的桌子都一张一张轮着掀翻。一众参谋都知道师长心情不好，便知趣地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往枪口上撞。
如此这么เ生了几天的气，陆肇星渐渐平静了点。身处漩涡之ใ中，能不让自己溺死已๐实属不易，他竟还在这里想着咸鱼翻身，真是可悲万分又可笑之ใ极。想着大概顾ุ北辰已经回了家，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却仍是无人接听。这让他不禁又心头火起，这才刚放他回去，就又这么急不可耐地出门见他的上级去了？转了转眼珠，他唤来了副官道，“给顾先生那边发封电报，问问他怎么样了。”
副官依照惯例快速地记录着他的语句，可记到一半却停了下来，“师座，您说……顾先生？”
“嗯。”陆肇星合上摊在桌上的地图，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有什么问题吗？”
副官翻了翻手里捧着的记录本，半晌才道：“师座，顾ุ先生还在特务营的牢房里，恐怕……收不到您的电报。”
噗的一声，陆肇星刚喝下去的茶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全喷了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夺过了副官手中的本子边翻边问，“我明明交代过守卫，第二天一早就放他出来！你们这是在违抗军令吗？”
副官忙一个立正微微垂下头道，“特务营的报告上说，原本第二天是要放人的，但司令部那ว边不知怎么เ收到了消息，熊长官亲自派了人来审讯，自然就没法再放人了。”
陆肇星一把把本子扔在了桌面上：“几天了？”
副官愣了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师长的问话。
陆肇星发出压抑的低吼：“我问你他们审讯他几天了？”
副官这才如梦初ม醒：“回禀师座，五，五六天了。”
陆肇星骂了句脏话，从桌面上抓起军帽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临上车之前他停了脚步，语气压低了些质问道，“为ฦ什么我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副官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是程副营长说，以后这些问题一概不要来烦扰您。”
陆肇星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疲惫不堪地揉了揉眉心。半晌他又点点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你现在，立刻派人到南京，去陆军总院接张逸医生，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地牢的灯坏了几盏，垂下的灯绳断了几根，昏黄的灯光诡谲地频闪着。等不到飞机，他们只能坐了火车赶来，整整一个白天的颠簸之后，到达铁岭的时间也已经是深夜了。陆肇星从台阶上慢慢地走下来，才看见地牢的走廊里已๐经站了几个ฐ人，站在最前方的那个军官没有右臂和左眼，系着眼罩的面孔挂着森冷的笑。
“陆师长，幸会。”他伸过手去，“我是熊长官的特派员，沈墨。”
陆肇星却像没看见他似的，绕过他便要继续向前走。
“陆师长留步。”沈墨虚止住了他的脚步，“我们都清楚，您现在来这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陆肇星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站着，汹涌的暗流在两人之间激荡。他目光阴沉，满含怒意，戴着白手套的双手紧攥成拳，努力克制着自己一拳揍掉他另一只眼睛的冲动：“陆某人真是应该多谢沈特派员关心。”
“陆师长是聪明人，总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吧？”沈墨上前了一步，语气诡秘地凑到他的耳边，“东北现在的情势，可是千变万化。杜长官大病初愈，我们作为ฦ下属，还是不要逼他采取什么措施了吧。”
陆肇星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沈特派员这话我可就听不懂ฦ了。陆某的特务营自是比不上军统和中统精明强干，却也是明察不怠。究竟是谁包藏祸心，谁是□，他们恐怕比你我都清楚得很。”语罢不再理会他，向前走到เ了顾北辰的牢房门口命令守卫：“把门打开。”
一旁的两ä个士兵忙打开屋门，恰巧这边的顶ะ灯已经彻底没了光亮，他们又急忙端来了两盏油灯举在一旁。陆肇星甫一推开牢门，迎面而来的血腥气和腐臭的气味便让他狠狠地拧起了眉，原本因为ฦ犹豫而堪堪停留在门前的脚步也因为心底忽然的一紧而加快了些，几步便冲了进去。他四下搜寻着顾北辰的身影，却因为光线太暗而看不真切，只得又从身后的士兵手里接过了油灯放在一边，这才看清了蜷缩在屋子一角的人，心痛让他霎时间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了。
顾北辰躺在一层干草上，他的头发散乱着，几处发梢上还沾着血，和他半枕着的干草缠在了一起。他的一侧脸颊肿得老高，嘴角裂开了口子，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残缺的牙齿。另一侧的脸颊上是几道发着暗红的鞭痕，有一道一直从右耳的耳畔延伸到เ脖颈。他几乎已经衣不蔽体，残破的衣物碎成了布条勉强地挂在身上，已๐经看不出了本来的颜色，破破烂烂的布条之下，是一片又一片惨不忍睹的鞭痕。多数伤口都在红肿溃烂，一部分还在隐隐渗着鲜ຒ血。他慢慢往下移动着目光，双眼的视线在他的手上像冻结似的停住了——那双能奏出世上最美妙乐่章的手已๐经面目全非，十根手指的指节错了位，从指腹一直到手掌，均被紫红色覆盖，指甲也全都脱落了，手指第一节全都是血肉模糊，几处指尖裂ฐ开了口子，露出了内里的一点骨骼。他昏迷着，蜷缩着身子，双手因为ฦ疼痛而僵硬地架着，一些干草稀稀疏疏地盖在他的身上。他的左ุ腿似乎ๆ也受伤了，膝盖肿得像馒头一样，关节弯折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角度。手铐ຖ和脚镣上也带着血迹，双手的手腕和双脚的脚๐腕早已被金属磨得皮开肉绽。陆肇星紧紧抿着唇，双拳紧ู攥，攥得两手骨节咯咯作响，才勉强压抑下掏出手枪杀人的冲动。他转过头去，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两个士兵，两人被他吓得浑身发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屋来，解开了手铐和脚๐镣，又立马战战兢兢地冲出门去。
大概ฐ是屋内突然的光亮让顾北辰有些不适应，他迷迷糊糊地醒了，双眼微微地眨了眨，陆肇星这才发现他的眉骨上也有一道裂口。他伸过手去想要抱他起来，可看着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皮肤，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顾北辰的意识不太清醒，只是昏昏沉沉地嘟็囔了一句肇星，便说不出来别的什么，只是勉强地张合着眼皮，俨然又要昏迷过去的架势。
“没事了，睡吧。”陆肇星把手心贴上他的额角，温柔地轻轻安抚了两下，“好好睡一觉，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见顾ุ北辰低哼了一声又睡了过去，陆肇星脱下大衣裹住他的身子，干脆ะ利落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径直往外走。他目光冷峻，浑身的戾气如同修罗一般，四周的士兵早就闪躲到走廊两ä侧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沈墨却再次走了过来，堵住了他的前路。
“给我让开。”他哑着嗓子低吼，“否则ท我会杀了你，我说到做到。”
沈墨收了笑容，冷冷地逼视着他，“陆肇星，你应该知道你这么走出去会是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