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的哭泣乐章在此时听来格外阴森，就像是在超度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亡灵一样。深寒透过层层舱壁渗入骨骼，唐逸打了个寒颤，而后注意到เ水银的神态……有点像是那天在归墟下面的样子。
他靠在沙发的侧面，双手被沙发背挡着，没有人能看见。他摸索ิ着将那张纸币卷成细细的小筒，尽量保持着脸上混杂了惊讶担忧和警惕的神情，看向lee和水银的方向。他讲那ว根细细的纸棍反手捅进手铐的钥匙眼里。好在叛军用的只是普通的手铐，否则这个办法还真的没用。
这一次海下任务原本该是平静祥和的，陪着一群科学家在海下生活上个把个月而已。可是自从他们离开基地的控制范围，意外就接二连三。并且最诡异的是，lee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一霎那ว，原本干净复古的室内墙壁忽然如波纹一样荡漾起来，就连那ว些挂在厚重画ฑ框中的油画也烟雾一般消เ散了。取而代之ใ的，是接近纯黑的深蓝，以及在海ร水中交织晃动的光柱。那是奥古布古舱外的景象，可以看到那些小型战斗潜艇宛如共生的小鱼一般盘桓在巨大的水怪身旁，艇身上散射的光线交织成一片幽曳迷离的网。略๓微遥远的地方แ，能看到เ粗糙起伏的巍峨山壁，庞然而厚重地从两旁向前延展。
唐逸的身体骤然僵冷。他想要伸手抗拒，却发现手腕依然被捆绑在身后。他用力挣扎着，想从水银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中挣脱出来。
但是水银并没有停下动作。他听到海妖在耳边魅惑而危险的低语，“你很喜欢不是么？你的身体都热起来了。”
时间一到林茂臣马上断ษ开了连接，唐逸忙着在自己的往上搜索拉扎罗博士的信息。身为利剑的前任研究员，拉扎罗博士在第一基地的声望很高，现在居住在北美洲大陆。
“你放心~我嘴最严实了！”
“小心把那ว鮟鱇又引回来。”
唐逸不再做声，但是焦虑感却愈发强烈。上一次水银显得这么虚弱的时候还是在刚刚识破他的身份以后。水银向后仰靠在礁石上，皮肤的光泽暗淡了很多，眼帘ຈ轻轻合着，像是疲惫不堪似的。唐逸感觉心里发慌，想要伸出手去触摸水银，可是手指在距离水银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唐逸暗暗叹了口气，打开对讲机，试着联系其他队员。
另一个ฐ潜艇兵神神秘秘转过头来，“我们这艘潜艇每年都会沿着菲律宾板块巡游一次，听以前在这艘潜艇上当值的水兵说，那条海沟很不吉利ำ。是会吃人的。有一次有五个潜艇兵奉命乘坐深海潜艇下去探索ิ挑战者深渊（注，马里亚纳海沟中ณ最深的地方）的状况，后来失去联络后，就用绞索ิ将那ว条小型深海潜艇拉了上来，你猜怎么着？潜艇一切完好，舱口都封闭着，里面的设备也都没有问题，对讲机还开着，可就是五个人全都不见了。”
在地球表面的最深处，密封的潜艇内，五个人突然全部蒸发？
然而这韩琦似乎并不明白什么เ叫做作死，伸着脖ๆ子左ุ右乱ກ看，“哎？你的海ร妖呢？我刚才找了你们好久ื。”
唐逸缓缓站起身，微微眯起眼睛俯视着韩琦，“你是不是还没被打爽？”
海怪虽然并未受到什么เ伤害，但海怪显然感觉到了什么，巨大的脑袋微微转过来了些，那巨大而浑浊的黄色眼睛，仿若是从宇宙的深渊中ณ爬出的恶灵，只是看一眼就令人身体僵硬。只不过它似乎ๆ不为所动，并不打算放开怀里的战利品，也没想跟这些“小虫”计较。
“唐大哥！！！”罗唯的惊叫从护耳的耳麦中传来，唐逸虽然没有受到致命攻击，但一时间被撞懵了，头晕目眩地随着海流不断ษ翻转，额头上有血流下来，弄得视野里一片血色。
家是什么เ概念，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孤儿院算家吗？部队算家吗？现在的海妖战队又算家吗？
“你想他吗。”水银忽然问了句。
唐逸觉得情况有些困窘，于是突然立正，脚跟并拢发出啪的一声，“长官！我知道错了！自愿受罚！”
唐逸有些讶异地看向水银，看来姜延风不打算把他们私自接触诺兰的事上报？
唐逸脑แ中翁然一声，险些憋不住气。
但是唐逸对哥哥叫自己的声音熟悉得就像自己的手背，是不可能听错的。
唐逸脸红了，马上回嘴到，“放屁！我什么เ时候怕打雷了！我那是……”唐逸忽然想起来，昨天折磨得自己้想要以头抢地的噪音虽还在他脑子里震荡着，但似乎已经不像昨天那样令人难以忍受了……
“不要去听！”水银的声音及时抓住了他的注意，如一缕柔软的清泉顺着敏感的耳道进入被低压次声波折磨的大脑แ，“你要像昨晚那样忽略那ว些声音，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东西上！”
唐逸心想这海妖的谱越来越大了……
水银习惯性地皱起眉。唐逸知道他心里急着知道唐雅死亡的真相，但这种时候接到上级命令他也没办法。他盘腿坐在床尾，顺手拿起水银的耳机戴上，一阵凄婉的月光奏鸣曲涌ไ入耳道，“你能不能别ี老跟个老头似的皱眉毛，年纪轻轻的都要长皱纹了。放心吧，虽然后天休假就彻底结束了，但是明天晚上一样有机会。”
如果要在别ี人面前继续跟水银伪装成搭档，那他就必须装ณ成唐雅的样子。否则如果连别人都觉得他装得不像唐雅，自然也会怀疑水银已经将他识破了。
经过室外训练场的时候，远远看见海滩上众多队员和海妖们正在进行双人搏击训练、也有跑负重马拉松的、抗暴晒的。一对对剪影浮动在黑天鹅绒般的浩淼大海前。水银的视线一直蔓延到海角天涯，消失在远处那团茫茫的云气里。
唐逸问其他人，“你们有谁打6๔67紧急求助了吗？”
“会不会是玫瑰和蓝隍他们？”唐逸闪到เ门边往外看，却只能看到趴在安全锁上咆哮的感染者们。他打开腕表，给诺兰拨了个电å话过去，但是对方แ没有接。他想了想，又给海ร妖战队总部拨了个ฐ电话。这回倒是被接通了，但是对方แ告诉他们，安全部ຖ并没有给海妖战队发出支援命令。
只有自己活着，他才能继续当海妖战队的战士。
唐逸快步走到เ水银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仔细打量着水银的脸色，“你觉得怎么เ样？”
唐逸身体一僵，刚想反驳。孔雀却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凝视着他的眼睛，那仿若可以吞噬人心的迷离双眼映出唐逸眼中的恓惶。
孔雀说的，是真的么เ？
虽然不知道叛军为什么这么想要一只海妖，不过水银猜测他自己才是这一次叛军行动的目标。也正因为ฦ如此，他才敢用自己的命为筹码来谈条件。
水银冷声道，“我要看着他们安全离开。”
“水银……”
即使是那ว颗巨大的心脏，此时也有些惧怕。本该死掉的病毒携带体还有生命迹象。于是从它的肿瘤间迸射出更多的肉刺。但是海妖的能ม量破空而来，一些肉刺被那ว气流高频率的共振搅得粉碎。更多的肉刺๐喷射出来，只是这一次攻向的却是海妖的方向。
难道……叛军已经研发出了疫苗？
他自责万分，甚至开始讨厌自己，明明长得和哥哥那么像，为什么还是被轻而易举的看出了破绽？为什么他连这么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他根本就不应该接受这个任务，打从开始他就应该知道自己没有进入海妖战队的天分……
bob喃喃地说，“怎么เ会这样……到เ现在也不过三天而已，为什么全都变成这样了。”
诺兰骂了句洋文，“叛军是从哪弄到这些变异病毒的？这算是病毒恐怖袭击？”
另一个科学怪人有气无力地答道，“lev34号，或者说是利维坦病毒34号变种……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种子的新า物种……”
研究员点点头，“还有一些在第七层……我之前不敢出去……它知道我能ม看到它，所以如果我出去，它就会攻击我。现在你也是……”
唐逸嘴唇颤抖着，迟迟不敢张开。
这海ร妖战队的福利真不是白给的，不仅要被海妖占便宜、要忍受黑暗料理、竟然还要吃蜘蛛……
地图上显示这里应该有一道通往地面的井口才对啊？玫瑰张开超声网探测地形，半晌说道，“这里没有出口。”
高彦猛地收回视线，有点儿狼狈地摇摇头，“没……没什么……”
他竟然没有认出来自己的名字。
他看着水银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面上现出了痛苦的裂痕。那些陌生的记忆如失控的水龙头一样不停地往他的大脑里猛灌，他只想要阻止那些记忆，却找不到办法。
唐逸抓着水银的肩膀摇晃着，然后双手抬起她的脸颊。空洞的眼神渐渐带上了几分漠然的森冷。
是那天在马里亚纳海沟中看到过的眼神……
紧ู接着一阵狂暴的气流突然从水银体内迸发出来，伴随着刺目的闪光。唐逸整个人都被震飞出去，身体重重落在大厅中间。
一层洁白到令人眼睛刺痛的光芒将水银包裹了。那白色的人影蜷缩成了一团，如婴儿一般。水银发出了痛苦的低吼声。唐逸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却只是再一次被那强劲的气场弹开。
仿若能ม淹没一切黑暗的光明中ณ，海妖慢慢伸展开身体，漂浮到เ半空中。他的银发张扬开来，五官都在那流华中模糊了，只有一双燃烧一般的蓝ณ眼睛一点点睁开了。可那里面，已๐经找不到了熟悉的灵魂。
水银要被吞噬了……
唐逸感觉心脏ู被揪紧了，他抿了抿嘴唇，把手深入衬衣里面隐藏的口袋中，拿出了那条水银交给他的贝壳项链。他知道这个ฐ时候能够把水银救回来的只有一个人。
他并不能确定这条链子是不是唐雅送给水银的，但既然是水银最宝贵的东西，想来也不会是跟别ี人有关。
他将那条链子挂在了脖ๆ子上。小小的宝石蓝色贝壳在胸前随着海水的聒噪无助地翻卷着。唐逸闭上眼睛镇定心绪，再睁开时，目光变得格外平静沉着。
至少是伪装ณ的沉着。
他一点一点接近水银，那海妖凛冽的视线令人心生恐惧，但他还是坚持与他对视着。他站在高高在上的海妖面前，微微仰起头，双手打开，像张开怀抱一样。
然后他开始唱歌。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日居月储，故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他的声音和唐雅是非常相似的，不能确定自己跟唐雅唱的是不是一样，但总归差不到เ哪里去吧？
这还是第一次唱这首歌，哥哥谱写的曲调，配上几乎没有几个ฐ人再知道的远古诗词。幽魅飘渺，轻愁未消，纯净而简单。
海妖的身体似乎震颤了一下，那ว炙热炫目的光芒，有了一瞬的暗淡，冰蓝的眼眸里，有光芒的火苗在重新挣扎着回来。海ร妖降落在他面前，看着眼前熟ງ悉的人类，胸前的蓝色贝壳流转着润泽的流华，幽暗的光线里平和而温柔的目光，是这黑暗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的慰藉。
一如十年前初次相见的时候。
海妖张开双手紧ู紧抱住这一团温柔的火，抱得那样紧ู，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去。
歌声骤然停了，片刻后，唐逸迟疑ທ着回抱住水银。他苦笑了一下，心想如果这个怀抱是真的给他的，该有多好啊。
然后他在水银耳边说，“水银，坚持住，我回来了……”
海妖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唇际翻来覆去吟念着，“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嗯……回来了。”唐逸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手安抚一样摩挲着水银的背脊ิ，“不会再离开你了……”
但是水银忽然开始拒绝他的怀抱，“可你已经……”水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哽咽和不信，似乎想要推开他。唐逸猛地抬起头，吻住了那ว张他朝思暮想的唇，吞下了未说完的话。
是的，即便在潜艇上的那一晚是那ว么羞|耻，他每晚都在怀念。
明明知道不应该留恋，明明知道自己聪明的话应该赶紧想办法断了对水银的念想，断了这份暂时的执着迷恋。但是在午夜梦回，或者在清晨醒来看到自己裤子上旖旎之梦的痕迹时，他知道自己梦见的是谁。
明明睡在同一张床上，之间只有那么เ短短的几寸距离，他却连触摸的资格都没有。
再怎么样嘴硬，再怎么样欺骗别人欺骗自己，他都想要再拥有水银，哪怕一次。
他用力地加深这个吻，索取着得不到的爱恋。唇舌绞缠，身体也在相互摩挲。水银的身体此刻格外炙热，也不知道是因为那灼目的光芒还是因为情动的兴奋。欲|望的热度沿着四肢百骸蒸腾起来，血管里的血液也一点点。两ä个人相拥着倒在地上，相互撕扯着对方แ的衣服。当身体被水银闯入时，唐逸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快乐还是悲伤的低鸣。
他睁大双眼，看着穹顶上如漩涡般展开的花纹，感觉自己就要被吞噬了。
被这份他永远也不可能ม拥有的痴迷拉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