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里回来，萧士及就开始变卖萧家剩下的家财。先是明面上的铺子，统统八折转手给杜家，然后是暗地里的铺子，把产权全部ຖ送给杜家。长安城内外的宅子和田庄，全卖给外人，收回现银，继续打点京兆尹府上。
萧士及看着自己的爹爹一手挣回来的家财，被自己折腾得一干二净，心里也很苦涩。可是要不这样做，他们一家大小的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娘，到底出了什么事？”萧士及大步走进来。他本来在杜家教杜恒霜打马球，突然家里下人来报，说是家里出大事了，就连忙赶了回来。
谋定而后动，是萧祥生经常教育他的话。
娘儿俩寻了整整一天，才在好心人的指引下，来到了长安城下城区的贫民区，在那里二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一所小小的三间房的院子了。她们两个女人人生地不熟，不管直接去找中人交易，还是寻到萧祥生的铺子那里，求他帮她们做个ฐ担保，在下城区买所小院子。
这一次，他和杜先诚一起去的。
不过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自己้已๐经幼年失怙，娘亲柔弱，还要靠自己出来卖花讨生活，她却能ม锦衣玉食，还有父亲兄长呵护。
诸素素眼圈一红，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却赶紧ู转身拭泪，一副倔强又坚强的样子。
萧祥生在前面听见，回头问道：“怎么啦？”
倩娘带些黄瘦的面庞一下子变得暗红，想伸手推开杜先诚手里的银票，可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妩娘随后赶过来，正好听见龙香叶的哭诉，虽然这几年两人不知怎地，比以前疏远许多，但是到底先前的交情还在，两人以后也会是儿女亲家，心里就软了大半，忙走过来，坐在龙香叶身边安慰她。
方妩娘跟着怒道：“真是无法无天！龙姐姐，你该去报官，让官兵去抓这些绑匪！”
为此龙香叶暗地里试探过萧祥生几次。
没有男人不要紧，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儿子，不是男人。只要把儿子抓好了，男ç人就让他去死吧……
方妩娘回到里屋，脸色也很不好看。
杜先诚的眉头跟着拧了起来。
杜恒霜的屋子里，欧养娘正跟她说着话，问她去她大姨家都做什么เ了，吃了什么东西，说了什么เ话。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可真是能耐。——你老实告诉养娘，这些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翠琴教你说的？”欧养娘将杜恒霜搂在怀里，压抑住心头的激动，细细地盘问她。
欧养娘爽朗地笑着还礼，“我来府上时日不长，但是跟两ä位，特别是跟霜儿，十分投缘，如蒙不弃，等大小姐出嫁那ว日，我就签了卖身契，一辈子跟着大小姐了！”
加上方妩娘最近又怀孕了，她又娇气，经常犯困，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欧养娘也协助方妩娘的大丫鬟翠心和翠琴管着内院里的杂事，倒也井井有条。
杜先诚抱着方妩娘大笑，胸膛一起一伏，浓烈的男儿气息熏得方แ妩娘红了脸，连忙转头看向窗外。
“不急，不急。”杜先诚呵呵地笑，两个人说说笑笑回了家。
龙香叶就吩咐下人，“把三小姐送回屋去，没看我正陪客人吗？”
别ี的事，她打马虎眼也就算了，可是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而且自己贞节已失，是万万不能ม让她含混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龙香叶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是他们萧家的大功臣，他对她满心感激，不想让她不高兴。
不说自己本来就不好女色，就算要纳妾，也是龙香叶生不出儿子，才会为ฦ了传宗接代，去抬一个ฐ良妾进门。现在自己已๐经有了两个儿子了，更没有纳妾的理由á。就说是为了家里少些吵闹纠纷，他也不会去吃饱了撑得将龙秋叶抬回来做妾。
欧阳紫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齐伯世就猛然明白过来，眼光极是复杂地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啜泣的万氏，便将她推开，对万氏的婆子吩咐道：“扶万姨娘回房。这一阵子，就不要再出来了。——冲撞了夫人，禁足半年。”
直到欧阳紫怀了第一胎，才将万氏的禁足令解除了，让她能在欧阳紫身子不方便的时候，伺候齐伯世。
萧祥生也难跟杜先诚明说，只是道：“我明天派人去齐国公府送端午节礼，你那边打点妥当了吗？”
当年在高句丽的战场上，齐国公齐伯世出奇兵断了高句丽ษ大将乙๗支乐文的后路，正好救了萧祥生和杜先诚他们一干人。
翠琴笑着称好，带她去隔壁屋里洗漱。
萧士及今年五岁，因他爹萧祥生去年给他请了拳脚๐和骑射师父。他除了跟着塾师读书习字，也跟着两位拳脚๐和骑射师父习练兵马和骑射功夫。这一年来，个头猛窜，已经有一般人家里七八岁孩子那么เ高大。
“多谢婆母体恤。那我走了。”龙香叶本想提一提萧瑞生的事情，可是见古氏提都不提，只好把话咽下，等萧祥生回来，让他直接去跟古氏说，比自己说要合适。
杜先诚为人豪爽，不拘小节，比萧祥生交游广阔。萧祥生琢磨着，给萧士及介绍个好师父这种事，杜先诚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帮上忙。再说，萧士及是他女婿，为ฦ了他女儿着想，杜先诚也应该出一份力，好好教养这个ฐ女婿……
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杜先诚的两ä个寡嫂田氏和孙氏气得脸都白了。特别是孙氏，手里一块织锦缎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碎了。
杜先诚刚ธ刚拒绝了她为ฦ娘家侄儿的提亲，还打着孩子太小，不宜早结亲事的幌子，转过身，就给他一岁的女儿订了萧家的大公子。
“什么大媒？谁要订亲？”杜先诚笑着走了进来。
“三弟这样疼惜恒霜，她果然是个有福的。我看她天庭饱满，地阁圆准，以后肯定是个官夫人。三弟……”孙氏凑上去，贴着杜先诚的左胳膊站定了。
虽然年纪小，可是五官出奇的俊逸，比小姑娘看上去还要漂亮。
萧祥生的盐行开在长安城的东市，杜先诚的盐行开在长安城的西市，两人联手，控制了大周淮河以北，几乎八成的食盐供应。
他们这些人，侥幸从战场上活过来，自然格外珍惜今日的平静生活。
门口高悬着一个黑底烫金字的牌匾，上书“杜宅”二字。
“我在，我在这里……”萧士及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面上沉静如水，波澜不惊。
“大小姐是饿的，眼睛都看不清了。若是及哥儿不来，我们大小姐怕要活不过去了。”欧养娘在旁边淌眼抹泪。
大家都没有预料到，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能ม有这副心气，就连大人强迫她吃，她都能吃了再抠喉咙，让自己吐出来。
方妩娘哪里敢真的对杜恒霜下狠手，万般无奈之ใ下。只好把退婚之ใ事暂且放下，请萧士及过来劝一劝。
杜恒霜不听方妩娘的话，可是萧士及的话她还是听的。
“你先起来，及哥哥喂你喝点粥好不好？喝完粥咱们再说话。”萧士及轻轻哄着她，侧坐在床上，让她倚在自己怀里。
欧养娘忙将小米粥端过去。一勺一勺地喂。
有萧士及在，杜恒霜终于张开嘴，吃了几勺粥。又沉沉睡去。
萧士及帮杜恒霜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她的屋子，来到外间。
方妩娘满脸倦色地坐在那里，一只胳膊撑着头，默默地想心事。
“方婶婶。退婚的事……”萧士及鼓足勇气开口，却被方妩娘扬手挡了回去。
“退婚的事不用再提了。你也看见了。我若是真的退了你们的亲事，我女儿就活不成了。你好自为ฦ之吧。”说着便端茶送客。
萧士及一直惴惴不安，生怕方妩娘退婚，可是又为ฦ自己家的困境感到เ无力和伤心，又担心让杜恒霜嫁给自己，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如退婚算了。
一时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送了萧士及出去，方妩娘一个人坐在灯下沉思。
欧养娘悄悄走了进来，对方妩娘道：“夫人，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应该从长计议。”
“怎么从长计议？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小祖宗，真的能ม死给你看！这么倔的脾气，都是她爹宠出来的。”方แ妩娘说着，想起了杜先诚，忍不住又哭了一场。
欧养娘等她哭完，才低声献计：“夫人，现在他们两ä个ฐ人几乎朝夕相处，热辣辣地突然让两ä个人解除婚约，当然都是不肯的。特别是大小姐，从小就认定了她的及哥哥了。”
方妩娘叹口气，越没精打采，“我当年说过不要给他们俩这么早定亲，老爷就是不听。”
“老爷若是在家，说的话，大小姐恐怕还听一听。可是如今老爷不在，夫人打算怎么做呢？”
“还能怎么做？拖一天是一天吧，反正到霜儿能出嫁的日子，还早着呢。”方妩娘放下梳子，去屏风后面换衣衫。
欧养娘就道：“大小姐年岁还小，暂时隔开了就好了。小孩子忘性大，以后哪里还能记得小时候的事？”
方妩娘在屏风后面听得心里一动，探头出来道：“你的意思是……？”
“咱们离开长安吧。”
方妩娘从屏风后面出来，想了一夜，终于拿定主ว意。
举家迁回洛阳。
他们在长安城的生意因了萧家的关系，被人挤兑得已๐经关了十之八九。洛阳好歹是祖籍，亲戚朋友都在那边，有杜氏宗族在，别ี人总不敢太过份。
没过几天，方妩娘就一阵风一样将长安的铺子生意都了结了，同时将宅子都转手卖了，家里的东西装了几辆大车，在镖局的护送下，要离开长安，回洛阳。
萧士及得到消息，疯狂赶过来，却只来得及在城外十里坡截住他们一行人。
杜恒霜的身子还没有恢复，但是欧养娘和方妩娘都向她用杜先诚的名义保证，并没有退婚，才没有再闹着绝食。
听见萧士及的声音，杜恒霜从车里探出头来，弱弱地叫了一声“及哥哥”。
萧士及过来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