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客栈的住客先发现十三雁的,他屋里的马桶下水不好,于是下楼ä找店家,结果大厅里一个人也找不到,看到后院的厨房亮灯,他就一路寻过去,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十三雁软塌塌地趴在缸沿上,脸朝下淹在水里,长长的头发一缕缕浮在水面上,像是暗黑色的水草。
岳峰奇怪地看他们:“怎么会没人?棠棠不是回来了吗?”
季棠棠嗤之以鼻:“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们装着不是一道不就行了?这酒吧门口人来人往的,我杵着不进去——你当我招财猫啊?”
两人果然错开了时间进灯红酒绿,季棠棠后进,推开门,目光那么เ随意一扫,就看到岳峰坐在角落的小沙发里,顶上打着暧昧颜色的灯光,桌上摆了两杯绿色的鸡尾酒,桌子对面坐着一个美女,长发,这么冷的天,穿傣式刺绣长裙ำ和吊带,红色的结带绕在白皙的颈上,分外惹人遐想。
岳峰犹豫了一下,直接过去跟他们解释了一番,然后过来:“棠棠,我们先回去。”
季棠棠哦了一声,岳峰见她还是恍恍惚惚的,又提醒她:“刚他们问你为什么在那,我说你是我女朋友,吵架了跑那的。明天要是问你,你还这么说。”
岳峰面无表情:“滚,爷没那么เ脑残。”
季棠棠不跟他啰嗦,腾的凑到他面前,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脸,岳峰吓得往后一缩,还没反应过来,两ä只手被季棠棠一左一右抓住,硬拽起来拍了一下了事。
岳峰脸色都青了,他去到外头找店老板,指示他对神棍点的肉串ธ进行特殊处理:“对,三分熟就上,他喜欢生的。”
神棍吃肉的当儿,岳峰把季棠棠拉到一边:“我说,咱能不装的跟无知少女拜见学术泰斗似的么?你那眼神让人吃不下饭你懂么เ?”
她的目光在岳峰和正门之ใ间丈量,大概五步远,冲过去的话要三五秒?门边近乎ๆ滑稽地立了一把秃扫帚,门楣上有包干到เ户的责任牌,这扫帚应该是用来清扫正对门口的街道的。
十三雁有点懵:这算什么เ?迫不及待的相见?但是不对啊,当事人的表情都不对啊。
说到เ这里,她突然咦了一声,将手机拿到眼前:“怎么เ就断了……破手机……”
李根年低着头看纸上记下的信息,嘴唇一直在抖索,季棠棠暗暗叹了口气:“云南古城,靠近缅甸,地点跟我想的差不多。”
楼下是酒吧,只靠角落的位置开了一盏壁灯,黑暗中ณ辟开一方晕黄色的光亮,叶连成就坐在那里,靠墙的沙发,身后是大幅的切格瓦拉画像,紧挨着的另一幅是香艳的裸女,这样的鲜ຒ明对比和感官刺激让每一个来夏城的客人都大为着迷。
十三雁年纪不大,但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内心里,她极其讨厌这样靠着家族大树自命风流的纨绔子弟,甚至用嫌恶的口吻跟自己的朋友们谈论过这位叶公子——古城不算大,很快,叶连成就知道古城里风月客栈的漂亮老板娘对自己้很是不屑一顾。
刚到门口就听到十人间里人声鼎沸,嘻嘻哈哈笑闹声一团,搁着往日,气氛的确是能带动人的兴致,但今时今日,只能让岳峰的心情更加烦躁,他伸手在半开的门上重重拍了几下,权当是敲门。
季棠棠的铺位上坐着林芝,衣物杂物堆的到处都是,床边一个摊开的翻腾的乱七八糟的皮箱。
正说着,岳峰突然大踏步往台阶下走,看情形是朝什么人去的,鸡毛奇怪:“干嘛去?难不成苗苗回头了?”
“苗苗都能认错?”光头鄙夷。
光头凭白惹一鼻子灰,登时便有些悻悻的。
“早ຉ没住了。也不知道全名是什么,都叫他阿坤,是个汉人,到尕奈发财来的,做虫草生意,每年到季节就进藏区住段时间,从藏民手里低价吃进虫草,也不知道倒卖到เ哪,反正能赚钱就是。”
光头和鸡毛坐在他对面,伸长了脑แ袋往外张望,听到苗苗的要求之后俱都无语,顿了顿光头向鸡毛感叹:“怪不得说女人是祸ຖ水,先有一个季棠棠发疯,又来了个苗苗发狂,鸡毛我跟你说,幸亏羽眉和晓佳还没发癫,不然哥几个ฐ迟早阵亡。”
这一回岳峰终于是有动静了,他去到门外,俯身拎起苗苗的包:“苗苗,上楼去。”
季棠棠叹了口气,仰头又喝了一口酒:“你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讲?”
岳峰很快意识到是自己的语气过于轻佻了,或者说,他还没有切实体会到事情的严å重性——这不是摔了撞了的小磕小绊,季棠棠虽然讲的平淡,但是其间已经涉及了两条人命,她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面对这些的?
岳峰面无表情:“怎么เ着,还指使不动你?我还就看中你了,给我过来!”
晓佳有意无意地瞥了羽眉一眼:“那是,不然也骗不到无知少女。”
谈话可以结束了,季棠棠低头去拉领口的拉链。
“我不想知道你有什么秘密,也不想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但是相对于苗苗、羽眉、晓佳,甚至老毛子他们,你这个人都太复杂了。既ຂ然你自己都承认自己是个麻烦,我不想招惹,总还有权利请麻烦走吧。”
晓佳顿时就明白她为什么戴雪帽了。
“嘘,小声点。”季棠棠反而很平静。
她声音一时大了,引得光头直朝这边看,晓佳赶紧压低声音:“刚ธ看你心情不好,街上又望不到你人,我和棠棠都以为你进峡谷了。棠棠怕你磕着绊着的,找你去了。”
羽眉也有点懵:“那……她带手机了没?赶紧让她回来啊。”
鸡毛说着说着就走了题,找毛哥对答去了。
正想着呢,毛哥懒洋洋地开口了:“说起来,这事也的确蹊跷,这尕萨摩峡谷,我也进过不少次,有些地方险是险了些,但基本上没什么能藏人的去处,山洞虽然多,咱也尽量都找了,峡谷里的草甸è还有藏民放牧,有些藏民的帐篷就搭在峡谷里,那么大一活人,说丢â就丢了,也真是命数。”
“那就好,赶紧睡吧,都折腾累็了。”
“坐什么เ坐,”毛哥口气不善,“赶紧睡觉去。”
季棠棠心中的推测初步成型,她往外走了走,坐在仙女洞对面的河滩石上,慢慢还原当时的场景。
在这个过程当中ณ,陈伟的手机掉了下来,但是因为上面那ว个洞里铺了干枝杂草,没有什么เ响动,劫持陈伟的那个人没有留心。
“为什么เ改签?”
“哎,哎,”岳峰躲他,“我可什么都没做,我不好那ว款的。”
“是不是那个凌晓婉啊?”季棠棠心中一动。
“找不着,多半是没了。”毛哥叹气,“这峡谷里头,可不是你们想的那ว样一马平川的,有要爬的有要下的,有草甸子有林子也有河,还有那ว些山疙瘩缝,真失足掉下去了难找,当地藏民传言说在峡谷深处还见过狼。早ຉ晚温差这么大,前些日子还下雪来着,一个小姑娘,这么久ื没找着,你说可不是没了?”
“是。”季棠棠没有先前那么有戒心了。
“什么?”季棠棠抬头。
毛哥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忍不住拿胳膊肘捣捣他:“棠棠也住这是吗?”
问完这话,毛哥能明显感觉到岳峰挨着他的那ว条肩膀陡的一僵。
过了很久,岳峰才点头:“是,我挺对不住那ว丫头的。”
毛哥看他:“你打她了?”
岳峰叹了口气,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声音听起来嗡嗡的:“当时一回来,听说雁子姐死了,我觉得我整个人都木了。一听到有人说雁子姐做的是棠棠的替死鬼,我那个ฐ气啊,整个人都要爆了都,后来她跟我讲话,一股子理所当然的口气,我控制不了,给了她一巴掌。第二天脑子清醒了点,我觉得事情也不能怪她,后来有个办案的警察过来,跟我说棠棠去西头的客满庭住了。我一来想跟她好好谈谈,二来如果凶手真的针对她,她一个人在外头太危险,还不如跟我一起有个照ั应,谁知道客满庭的人说,她那ว天晚上后半夜就走了。”
毛哥嗯了一声:“就像在尕奈那ว次,走的悄无声息的对吧?”
岳峰苦笑着点头:“后来那个办案的警察也帮着找了,说是古城所有的客栈都找遍了,没有入住的记录,看来是真走了。只能欠着这丫头了,想跟她讲句对不起都不行。这趟能在古城遇到,算是特别巧,以后我看也没见面的机会了。”
毛哥叹了口气:“刚ธ才我在登记本上看见她名字,还以为是撞邪了。这丫头也真蹊跷,两ä次遇见她,怎么都见血要命的……走了也好,希望以后一路顺,各自平安吧。”
岳峰点头:“希望吧,抽烟吗?”
毛哥没拒绝:“跟你说了会话,心里憋的慌,来一根吧。”
岳峰拿起身边的烟盒捏了捏,发觉都空了,记得兜里好像还有一包新的,伸手进去掏,忽然摸到什么เ,拿出来一看,是根塑料镀金的链子,在兜里磨了这一两天,好几处的金漆都掉了。
毛哥也瞅着了:“兜里藏着这么根古怪玩意干嘛ใ?金不金铁不铁的。”
岳峰没说话,他看了看那根链子,想起买时的情境,距离现在也只不过一两天的时间,但恍惚中ณ,好像已经有一两年那ว么久了。
岳峰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他走到开着的窗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根链子给扔了出去。
十三雁的窗子底下是大片大片的花树,现在是冬天,花没开,光秃秃的枝条伸着延着,链子没有落到เ地上,被一大根别ี枝给挂住了,阳光照到เ金漆还没有脱落的地方แ,一片炫目的光亮反射进他的眼睛里,眼前有暂时的失影,不知道为ฦ什么เ,忽然就想起了那ว天晚上在灯红酒绿外头和季棠棠分别ี时的场景。
“岳峰,别忘了帮我买金项链啊。”
虽然心境苦涩,岳峰还是不觉微笑。
窸窣的脚步声响起,门外传来小米怯怯的声音:“毛哥,峰子哥,夏城的叶老板和闵老板在楼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