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在青鸾和锦书的搀扶下走出来，到了场中面朝南方，躬身向观礼ึ的众宾客深深一揖，然后面向西面，正坐在笄者跪坐的草席上。
有司高声道：“奏乐。”
身后冲出几个侍从，向兰奴扑去。
李元晔看到这番情景，却只是放下羽殇，朝他们望来。他换了来时风尘仆仆的窄袖劲装，如今小冠葛衫，大袖翩翩，一身素า白，虽只是庶民的常服，风姿丝毫不减，意态闲适，举ะ手投足间是难得的雍容华贵。
青鸾拍开她，啐道：“不正经。”
秋姜看到河道旁有人在卖灯笼，就买了一盏，又看到有兜售果点茶糕的，也叫扮作僮仆的锦书和青鸾收了一路。她玩得不亦说乎，却苦了青鸾和锦书。
“公道，你要什么เ公道？”王氏强自忍耐着才没有在人前发作。
“从前糊涂，吃了哑巴๒亏都得自己咽着，自然怪不得别ี人。我如今只想以后都事事明白，万事妥当。”
秋姜笑吟吟地说：“那走吧。”转身带头走出门去。青鸾在后面看了，对锦书道：“女郎这性子就这点好，阴霾来得快，去地也快。走吧，难得见她这么เ开心，别扫了她的兴。”
“从前不知你会抚琴。”她奇异道。
锦书错愕道：“我犯了什么เ错？”
最先过来的是湘云，在她到院里被擒住，相距不过片刻๑——来得实在太快，锦书虽然算不上聪慧，此刻๑也已然明白。惊惧愤怒之ใ余，又暗恨自己轻信于人，更多的则ท是对她处心积虑意欲陷害自己้的不惑。
她是来致谢的，到了门口，敲门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谢秀娥看到她，分明是诧异的，手却还在门上没有松开：“女郎深夜造访，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青鸾笑道：“可这世上哪有不争不抢就到手的东西，又哪里有不争不辩就有的安心自在？自己不去找麻烦，别人也给你麻烦。”
后日和青鸾一同去佛堂焚烧经书，却碰巧遇到在正殿祈祷的太夫人，秋姜ä屏息静气，停在她身后等待。
谢衍露出满意的神色，神态虽然温和，却没回头看一眼其余人。谢令仪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回头狠狠地瞪着谢秋姜ä。谢妩姜和谢云姜越过她，本来就在情理之中，现在连谢秋姜ä都比她更入父亲的眼了，她心里说不出的嫉恨。
谢衍有些疑惑，眉梢微挑，侧了侧身笑望她。
秋姜微微一凛：“三娘谨遵祖母教诲。”
谢崔氏唇边含了微笑，眼中透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味道：“无论如何，不管何时何地，你都要牢牢记住，你是陈郡谢氏的贵女、当朝大司马的嫡女、鲜卑皇族宇文氏的后裔，非等闲人可以比，非等闲人可以轻贱。‘兵来将挡’——你，明白了吗？”
阿黛愣在原地，秋姜抬头对锦书道：“你去。”
锦书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在阿黛不可置信的目光里，闭眼一掌掴了下去。阿黛粉嫩的脸上顿ู时浮ด现一个鲜红的掌印，眼珠里噙满了泪水。
两ä个小丫鬟送来了清水，她脱了狐裘า，往那盆前一站，只见粼粼水波荡漾着渐渐平静了，倒映出来的是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这副面孔还很稚嫩，但是已๐经长开了，看着有十三四岁了，五官很精致，眉梢眼角都是极为风流的，顾盼神飞，只是皮肤有些黝黑。她私下里翻开衣袖看过，衣服里的皮肤雪白无暇，只是露在外面的这样，应该是以前经常在外骑射的原因。她想了想，嘱咐翟妪去准备了一些东西。
美白，这可是顶ะ顶要紧ู的事儿。
掌柜的手忙脚乱ກ接了这簪子，苦着脸弯腰告罪道：“岂敢，岂敢啊？这白玉银竹簪取的是上好的昆仑玉，这可是时鲜ຒ货啊。”
谢云姜嗤笑了一声，只是拿眼角瞥他：“咱大魏穷困到เ这等地步了吗？什么时候连这等劣质的玉石、银质的破簪子也称得上的时鲜货了？”
“五妹！”谢妩姜喝止她，语气颇有严厉之ใ意。
谢云姜ä瞟了眼掌柜，轻哼一声。
谢妩姜ä微微凝眉，语气没有苛责，却也颇有些费解：“自汉化颁แ布均田制、三长制和班碌制后，我朝国力强盛，蒸蒸日上。奴家虽处庙堂之远，也略知一二。何况豫州ะ州郡位于南部ຖ，与南朝毗邻，贸易频繁，物资向来丰渥。不知是何缘故？”
掌柜道：“农田à确实越来越肥沃，绢布锦缎的产量也与日俱增，只是这两年我朝过于亲汉，忽略๓了与周边部族小国的往来，而这玉石大多产于西北一带，为龟兹、党项等羯狄把持。”
谢妩姜恍然点头：“如此说来，是我们误会你了。”
“小人不敢。”
谢妩姜ä笑道：“虽是如此，但我日前曾听人说起，你从西部而来的一胡商手中得到了一套头面，甚是精巧ู。不知可否拿来让我们姊妹一观？”
“这……”掌柜一脸为ฦ难。
谢云姜大怒，疾言厉色道：“糊涂ิ东西，有好东西还不拿出来？我们姊妹还会贪了你不成？”
那ว掌柜的也不知有什么隐衷，一筹莫展的模样，却不敢过于得罪她们，只得唤了伙计下去拿来。
那是一个黑底红漆边的匣子，用上好的黑檀木铸就，精心雕刻๑着海ร棠花边纹。且不说内里东西如何，光是这匣子便价值连城。
谢云姜果然缓了神色，挥手道：“还不打开？”
掌柜应着“唯唯”，回头让伙计打开。
这是一整套头面，内有三把雕花玉梳蓖，雀头垂珠钗、点翠垂珠簪各一对，金镶玉步摇一对和绢花华胜若干。
分开看，每样都不算出众，但若是放在一起看，恍若浑然天成，无论是做工还是花样，都是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
“这才像个样子。”谢云姜道，“还不快给长姊包起来。”
谢妩姜却谦让道：“前些日子母亲已经给了大娘一套，这一套便给三妹妹吧。”回头对那掌柜说，眼神凝注，语气放得格外缓慢，“我知道你想奇货可居，但凡事要适可而止，不可过于贪了。包起来，用最好的油绢洒金纸，讨个好彩头，也省得这天又下雨。”
掌柜听她这么เ说，垂首再不敢露出什么为难的神色了，忙叫伙计包了。秋姜却看得真切。谢妩姜ä又挑了一支点翠梅花簪、三枚烧蓝花钿和一朵丹ล色素绫花华胜，谢云姜则要了一套云雷纹赤金臂钏。掌柜也叫伙计一一包了起来，裹上洒金油绢纸。
这时，谢云姜忽然捂住肚子，声称身体不适，谢妩姜ä便和掌柜的说了借他后面厢房一用，二人相携着过了一扇屏风。
二人动作这样快，秋姜无声地笑了笑。
孙桃奇异道：“娘子笑什么呢？”
秋姜往那二人离去的方แ向一望，确定二人去远，方แ低声道：“我笑这出戏不快不慢，时间把握地刚ธ刚好。”抬头对那掌柜笑道，“周叟且说，是不是这个理？”
掌柜的两ä边都不能得罪，真的是有口难言。
秋姜道：“我不为难你，但一会儿若是有贵人怪罪，你可要自己承担后果。”
孙桃听不懂：“娘子你说什么呢？”
掌柜终于难以维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贵人饶命，小的也是受人胁迫，逼不得已。这套头面一早ຉ便被人定下了，小的实在想不到大娘子和五娘子也要。”
“有一件事你说岔了，现在不是她们要，是‘我要’呢。”秋姜ä道，“你这般惶恐，恐怕这位贵人身份不凡吧？”
掌柜的不言。
秋姜又道：“你若据实相告，我自有法子保你平安，也叫那位贵人不得迁怒于你。你若是依然如此愚钝——”她脸上绽出了冷淡的微笑，“我想，你作死的不仅仅是你自己้。户检在即，不知你家的田à地会被评为几级？我与赵县长倒是有几分交情，许能帮你问问。”
掌柜伏地道：“是河南王爱媛、彭城县主邸下！”
乍然又听得这个ฐ名字，秋姜略微一怔，随即想起那日上元佳节的若干趣事，心中ณ颇็为玩味。
她心里也道，谢云姜ä素来霸道，刚才看到那ว么好的东西，居然直言要给谢妩姜ä，一点犹豫的神色也不露，这本就不合常理。后来谢妩姜ä说要给自己，她居然也神情自若，和她的性格更是大相径庭，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