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使这位平时看起来什么也不惧怕的姑娘也不禁微微一颤。她的目光马上像针ฤ被磁铁ກ吸住一般盯在了冯国斌的脸上。这下她看清了那张全县闻名的脸：黑乌ไ乌的，就像一块粗糙的铁，此刻又被愤怒的拉力所扭歪，一道道皱纹看来像裂纹一般。右边脸上有一个伤疤，刚好掠过眉梢和眼角斜劈下来，像一个触目的惊叹号。这大概是战争留下的纪念。
“我看你这个ฐ人是不可救药了！你，情愿走啥路哩！可你不能ม给我把那群娃娃ใ也引到黑水沟里去！我看……”“冯书记！我究意怎啦？”吴月琴打断他的话，激动得眼睛圆睁，满脸通红。
少平倒不急着睡，也不去街上；他通常都蹲在院子里的路灯下看一会书。上次他给诗人贾冰还那ว本《牛虻》时，贾老师主动帮助给他在黄原图书馆办了临时借书证，这使他能ม象以前那样重新า又和书生活在一起。只不过现在除过熬苦不说，也没有多少闲时间，一天只能看一二十页。一本书常常得一个星期才能看完。
他读这些书，并不是指望自己้也成为伟人。但他从这些书中ณ体会到，连伟人的一生都充满了那ว么大的艰辛，一个ฐ平凡的人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เ呢？他一生不可能ม做出什么เ惊人业绩，但他要学习伟人们对待生活的态度——这就是他读这些书的最大收获……
看来，这主ว要是怪润叶！他原来还担心结婚以后向前嫌弃润叶，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却冷落人家李主任的儿子！这使他怎样有脸再上亲家的门呢？他真想不通润叶为什么这样对待向前。
尽管家里有吃有穿有钱花，但田à福堂感到日子过得越来越不顺ิ心。
这时候，孙少平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了。他对哥哥说：“我走了，你和爸爸的负担就更重了……”
母亲流着泪为他把那点破被褥拆洗了一遍，少安从手头挤出五十元钱，硬往弟弟手里塞——少平只接了十五元；他知道家里现在需要钱，他不愿拿这么多；再说，既然他要出门，就得靠自己的双手去谋生了！
这地方离村子有一里多路，周围全是荒野。
不过，少安很快决定就在这地方แ安身了。其它地方แ没住处，城里旅社ุ住不起，有这么个遮风挡雨的洞洞也满不错了——这又不花一个钱！唉，揽工小子还指望能ม住个啥好地方แ哩？
哼，倒会挑地方！原南是黄原最好的县，不光产煤，还有一片森林，粮食和钱都不缺。
苗凯瞪大眼半天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秘书竟然不要脸地向他直截了当要这么重要的职务！
昨天出发时，他准备当天就返回省城——因为省上还有一些急迫的问题等待他解决。但他却推迟到今天下午才回来。
现在，汽车已快要到省城了。南面逶迤的山岭已๐经显出他清晰的面目，如同屏风一般立在天边。城市依傍着南岭，在广大的平原地区展开，此刻๑在春雨中灰漠漠一片看不见从东到西的边沿。
田润生是少平的同班同学，两个人相互都很熟悉。他们尽管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但两个人交往并不密切。但润生和他父亲不一样。这人性格比较随和，心中也没什么城府；遇事随波逐流，但从不胡作非为。
每一个年龄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对于孙少平来说，目前田晓霞就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在某种意义上，这个ฐ女孩子是他的思想导师和生活引路人。在一个人的思想还没有强大到自己能ม完全把握自己้的时候，就需要在精神上依托另一个比自己้更强的人。也许有一天，学生会变成自己老师的老师——这是常常会有的——但人在壮大过程中的每一个阶段，都需要求得当时比自己的认识更高明的指教。
金俊武在庙坪后山犁完麦地，让其它人吆上牲畜先走了。他自己镢把上扛着一捆子犁地翻出的柴草，一个ฐ人慢慢下了山。
他扛着这捆子柴草，在庙坪山的梯田小路上一边走，一边难受而气愤地想着这件事。时令已๐接近白露，不多日子就要收割秋庄稼；庄稼一收割完，他们就要搬家了。一想到要离开自己้从小住大的家，金俊武的胸腔里就一阵绞疼。
此刻，夜幕又一次笼罩了大地。窗外，星星在蓝天上眨巴着眼睛，张望着人世间这个不幸的小房屋。
她闭住眼，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弯下腰，把这个烂醉如泥的人往房子里拖——门外一夜肯定会把这个醉汉冻死的。
少平第一次单独和一个女同学一块下馆子，因此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在晓霞是个大方姑娘，他们也熟悉，才使他心里不特别ี慌。他说：“我也应该请你一次。礼尚往来！”
“肯定会的！我还从没回去看大爹大妈呢！再说，就是没他们，我也会去看你的！你要是到เ县城来，也一定要来找我！行不行？”
悲痛与惊慌顿时笼罩了全中国……九月十八日。毛主ว席的追悼会在天安门广场举行。
此刻，大概ฐ所有的中国人都象这孩子一样，从不同的角度，象她一样问：以后怎么เ办呀？
王满银还没等坐席，就已经自己招呼着自己้把肚子撑圆了。现在他正忙着往炕上端盘子。他吃高兴了，象耍杂耍似的用五个手指头顶着一大红油漆盘子炒菜，唱歌一般吆喝着在人群中穿行。做席面菜的是金俊文——他不光杀猪是一把好手，做席面“碗子”在村里也是第一流的。金俊文把八碗主ว要以肥肉为主的菜放在红油漆盘里，王满银就吼叫着端起来往炕桌上送去。
田福堂把润叶的礼物放下，就告辞走了。
玉厚问老伴：“少安哩？”
孙玉厚走到เ烟地里，兴奋地、迫不及待地把他借到钱和粮的事对儿子说了。
田福堂心里象烧着火一般焦灼。他气愤地把孙玉亭和金俊武这些人喊叫到เ跟前，问他们倒究是怎么回事？玉亭说：“金富和金强不听我的话，在石圪节的坝梁中间豁开了一道口子……”
人们立刻大呼小叫，夹杂着妇女和孩子们的哭声，纷纷从坝两边退到了高处。大家往后河道里一看：妈呀，水已经象山洪暴发一般，满河道涌ไ下来了！
孙玉厚在心里说：哼！当年我为ฦ你娶媳妇，借下一河滩帐债我也没心松。现在我给我儿子娶媳妇，那怕把我这把老骨头卖了都心甘情愿！你现在有家了，看把你张狂的！不过，他压住满肚子的不高兴，对弟弟说：“不管怎样，少安年纪也不小了。人到了年龄，这件事就要考虑。至于财礼ึ钱，到时再向村里人转着借吧。当年你们过事情，还不是借别人的吗？受几年熬煎æ也就把帐债还了。”孙玉厚忍不住提了点往事。
孙玉厚一听有不要财礼ึ的女娃ใ娃ใ，一下子从炕拦石上溜下来，他先不考虑其它，立刻对弟媳妇说：“那这没问题！你先给人家去个信，我回去让少安准备一下，就让他尽快走一回柳林！不得成也没关系！这又花不了几个路费！人常我，扣个麻雀还得几颗谷子哩！”
从这以后，他想他不仅拒绝了润叶对他的爱情，也割断了他和她过去的友情。他太伤她的心了，她也许再也不会理他了！
少安家的自留แ地在去米家镇方向的公路上面，出村子走不远就到了。自留地有一点川台地，其余都是坡洼地。那ว几畦蔬菜和红薯、南瓜都在川ษ台地上。坡洼地上种的都是庄稼。
第十六章
孙少平看见她，心中就会荡起一股热辣辣的激流，有时甚至感到呼吸都有了困难。
徐爱云尝了尝菜，笑了，说：“很好，就是没放盐！”“啊？”田福军赶紧自己้也尝了一点，便仰起头哈哈大笑了。他把这盘炒好的肉丝又倒进炒瓢里，说：“做成回锅肉了！”
福军笑了笑，用毛巾擦擦手，就出了厨房。他想：登云大概ฐ快来了吧？
现在，他把最后一卷筒药汤灌进了牛嘴巴，亲热地拍拍牛脑袋，然后就疲乏地站起来，把空脸盆和卷筒放在窗台上。他看见牛的眼睛出现了一种活泼的亮色，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他现在到什么地方去度过这一夜呢？他白天抽不出身，也没到旅社去登记个ฐ床位。这是公事，他可以掏钱住一宿旅社。但现在旅社恐怕也住不上了。米家镇就一个小旅社，这里过往人多，通常天不黑就住满了人。
少平他们家在最南面的村头，独家独院，和村里其他人家不相连。
在田家圪崂的对面，从庙坪山和神仙山之间的沟里流出来一条细得象麻绳一样的小河，和大沟道里的东拉河汇流在一起。两河交汇之ใ处，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洲。三角洲的洲角上，有一座不知什么年间修起的龙王庙。这庙现在除过剩一座东倒西歪的戏台子外，已๐经成了一个塌墙烂院。以前没有完全破败的时候，村里的小学就在那ว里面——同时也是全村公众集会的地方。后来新า修了小学，这地方除过春节闹秧歌演几天戏外，平时也就没什么เ用场了。现在村里开个什么大会，也都移到了新า修的小学院内。因为这地方有座庙，这个三角洲就叫庙坪。庙坪可以说是双水村的风景区——因为在这个土坪上，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枣树林。这枣树过去都属一些姓金的人家，合作化后就成全村人的财产了。每到夏天，这里就会是一片可爱的翠绿色。到了古历八月十五前后，枣子就全红了。黑色的枝杈，红色的枣子，黄绿相间的树叶，五彩斑斓ã，迷人极了。每当打枣的时候，四五天里，简直可以说是双水村最盛大的节日。在这期间，全村所有的人都可以去打枣，所有打枣的人都可以放开肚皮吃。
孙少平一下子被这意外的邀请弄得不知所措。
不过，他对润生的姐姐润叶倒怀有一种亲切的感情。尽管润叶她爸是他们村的支部书记，她二爸又是县上的领ๆ导，门第当然要高得多，但润叶姐不管对村里的什么人都特别好。
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在水迹斑斑的街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对面山上，立锥似的九级古塔在朦胧中直指乱云翻飞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清冷的风吹过远山的树林，掀起一阵喧哗。黄原河雄浑的涛声和小南河朗朗的流水声，听起来象二重奏……她也忍不住唱起来——快乐的风啊，你给我们唱个歌吧！
快乐的风啊！
你吹遍全世界的高山和海ร洋，全球都听到เ你的歌声。
唱吧，风呀！
对着险峻的山峰，对着神秘的海洋，对着鸟雀的细语，对着蔚蓝ณ的天际，对着勇敢伟大的人物。
谁要是能ม够为胜利而奋斗ç，就让他同我们齐歌唱。
谁要快乐就能微笑，谁要做就能ม成功，谁要寻找就能得到……这是苏联电å影《格兰特船长的孩子们》中的插曲。她没有看过这电影，但喜欢唱这首歌。
田à晓霞怀着兴奋的心情，随着自己的歌声，脚步竟渐渐变成了进行式。她穿过空荡荡的街道往家里走去。她觉得她和少平的交往将会带有一种神秘的色彩，可能象浪ฐ漫小说中描写的故事一样——想到เ这点使她更加激动！
她回到家后，六间房子有一间亮着灯光，说明只有外祖父一个人在家。父亲下乡没有回来，母亲在医院值夜班。润叶姐在团地委办公室住，通常都不回家来。
她听见爷爷在房子里说话。她以为来了客人，但仔细一听，原来是他在数落那ว只老黑猫——说它最近挑肥拣瘦，只想吃肉不啃骨头；老黑猫只用“喵呜”来回答他的指责。
晓霞在走道时舌头一吐，忍不住笑了。家里人都忙，经常顾不上和爷爷拉拉话，他就整天和那只猫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她不准备打断他们的“交谈”，就悄悄溜进了自己的房子。她拉亮灯，一个ฐ人坐在那张小桌子前，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静静地呆一会。
她的房间陈设很简单。一张小床，一张小桌子，一只小皮箱。房间是洁净的，但比一般女孩子的房间要乱ກ一些。书和一些零七碎八放得极没有条理；墙壁上光秃秃的，也不挂个塑料娃娃或其它什么小玩艺。只是小桌子正中ณ的墙上，钉着一小幅列ต宾的油画《伏尔加纤夫》——大概是从什么杂志上剪下来的。
田à晓霞静静地坐了一会，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皮笔记本，开始记日记。她一直坚持写日记——不过她的日记连父母亲都不让看。她今天主ว要记叙了她见孙少平的情况和感受。
让完日记后，她突然心血来潮地想，下次见少平，要把墙上这幅《伏尔加纤夫》送给他：她觉得这幅小画让少平保存是很合适的。
洗漱以后，她就上了床。
她很久睡不着。思绪极其活跃——也不是全想孙少平的事。她为睡不着而急躁，而越急躁越睡不着。她第一次尝到失眠是什么เ滋味。她急得拿被子把头蒙起来。真急人！明早ຉ上是中国古代文学课，由著名唐宋文学专家顾ุ尔纯副教授讲杜甫的诗。顾教授就是中学时少平班上顾ุ养民的父亲。教授虽然担当师专副校长职务，但一直代课。他讲唐宋文学很受同学们欢迎；除过学问精深，还有诗人的激情——讲到激动之ใ处，常常声泪俱下……她不知道她什么เ时候睡着了……一个星期以后，田晓霞就激动地等待另一个星期六的到来。
她现在除过象以往一样在学校正常地对待一切，当然又多了一层说不出的心思。她眼前不时晃动着孙少平的影子。她急切地想见到他。她已经在学校图书馆为他借好了不少书，其中有狄更斯的《艰难时世》、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阿·托尔斯ั泰的《苦难的历程》、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和巴尔扎克的《欧也尼·葛朗台》，另外，她还从父亲的书架上“偷”出来内部ຖ发行的艾特玛托夫的《白轮船》——她自己非常喜欢的一本书。
后来，她又狡猾地想：要是把这么多书一次给了他，那ว他就不需要两个星期来找她一次了！
她决定一次只给他带两本。
星期四下午没课。中午她在学校集体宿舍的架子床上躺了一会，就起身回家。
出学校大门不久，她发现黄原河对岸的一个小湾里，似乎有许多匠人在打石头。其实，这些石匠早ຉ就在那里，只是她以前从不留心罢了——不只是她，城里的所有市民谁留心这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呢？最近，她却开始对所有的基建工地和采石场都敏感地注视起来；她总想着，少平会不会就在这里或那里的工ื地上干活？
现在，她又不由á驻足猜测：他是不是就在对面那ว个采石场里背石头？
一种抑制不住的欲望，竟使她迅速折转身，穿过黄原河新桥，想去对岸那个ฐ采石场看个究竟。
在快到采石场的时候，她不知在哪根神经的指挥下，不知不觉象个工ื匠似的把两只手抄到背后。
她忍不住为自己而笑了。
现在，她已๐经立在河湾上面的公路边上，瞧着下面打石头的人们。她看见，虽说天气还不暖和，但这些人就只穿件小布褂，赤裸着肩膀干活。有的人坐着拿锤錾凿一些方石块；另外一些人正把打好的石块从河湾里往公路上背。公路边上，几辆拖拉机装满石头便吼叫着开走了。晓霞知道，背石头的人都是小工ื，活也最苦；他们从河湾往公路上爬那ว道陡坡时，身子都被背上的石头压成一张弯弓，头几乎ๆ挨到了地上，嘴里发出类似重病人的那般的呻吟……她记起了《伏尔加纤夫》……那艰辛，那沉重，几乎和跟前这景象一模一样……她仔细辨认了一下背石头的小工ื，没有发现少平——是呀，怎可能碰这么巧ู呢！
“喂，妹子，爱上了就下来！”
河湾里有个打石头的家伙朝她粗鲁地喊。所有的工ื匠都停止了干活，朝她哈哈大笑起来。
晓霞赶紧ู扭头就走。她脸通红，但没有过分生气。她知道这些寂寞的揽工汉随时都想拿女人开心。她是一个思想开阔的知识青年，不认为这对她是什么了不起的伤害，反而觉得这种“遭遇”倒也有趣！
星期六这一天，田晓霞有点心神不安。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就象一个等待幽会的恋人一样。其实，她自己清楚，她现在和孙少平并不是这种关系。她只是为和他这种非同一般的交往而感到เ激动。她更多的是想和他探讨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者说探讨他们这个ฐ年龄的人常挂在嘴上的“生活意义”。田晓霞想，如果她在大学的同学们知道她和一个ฐ揽工汉探讨这些问题，不仅不会理解她，甚至会嘲笑她。但这也正是她激动之所在。是的，她和他尽管社会地位和生活处境不同，但在人格上是平等的——这种关系只有在共同探讨的基础上才能ม形成。
或许他们各自都有需要对方改造的地方；改造别人也就是对自己本身的改造。
田晓霞怀着欢快的心情，晚饭前就来到她父亲的办公室。父亲下乡还没回来。她已给母亲和外爷打了招呼，说她不在家里吃晚饭了。
六点钟็左右，她到机关灶上买好饭，端回办公室，然后就专心等待孙少平的到เ来。
半个ฐ钟็头以后，孙少平如期地来了。田晓霞惊讶地看见，他穿了一身笔挺的新衣服，脸干干净净，头发整整齐齐；如果不是两ä只手上贴着肮脏的胶布，不要说外人，就连她都会怀疑他是不是个揽工ื汉呢！
少平看出晓霞的惊讶，开玩笑说：“我穿了一身不合乎自己身份的衣服，但这纯粹是因为礼貌的原因！”晓霞喜欢这句幽默话。她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说：“咱们先吃饭吧！”
“我已经吃过了，但同样出于礼貌，我再吃一顿。好在我的肠胃经受过磨练，不惧怕这种虐待！”
晓霞笑着去盛饭，说：“看来你已๐经学会耍贫嘴了！”两个ฐ人愉快地坐下来，开始吃晚饭。
第二十四章
田à福军终于回到เ原西县来了。自从他把家搬到黄原后，一直没功夫到这个他难以忘怀的地方走一趟。除过忙，他还有些说不出口的心理障碍。原西是他的家乡，他又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要是他迫不及待或三一回五一回往这里跑，别人可能会说他乡土观念太重，亲家乡而疏ຕ它乡。作为一个ฐ领导干部，也不能不顾及类似这些世俗舆论。从他到黄原地区上任以来，他几乎ๆ已经跑完了全区所有的县。在第一轮一般性视察中ณ，他把原西县排在最后一站。
一月以前，苗凯同志调到省纪律监察委员会任了常务副书记，他就接替老苗任了黄原地委书记；原地委副书记呼正文接替了他的行署专员职务。
现在，他处在地区“一把手”的位置上，拿他岳父徐国强的话说，“任务”更大了。
责任制推行一年多来，全区农村的状况起了历史性的大变化。一年的事实，就使许多原来顽固地反对改革的人，在公开场所闭住了他们的嘴巴๒。但是，持悲观论调的仍然不乏็其人——他们睁着眼睛不看责任制带来的好处，只管继续摇头叹息“社ุ会主ว义已๐经不成体统了。”什么是社会主ว义？社会主ว义不是一个ฐ美丽ษ而空洞的口号，也不是意味着贫穷面前人人平等，要穷大家一样穷；社会主义首先应该极大地发展生产力，以此证明自己比别的制度优越；否则，就无力对历史作出回答！
田福军不是理论家，他的认识是大半生实际工作的体验所得。
当然，目前农村形势的发展的确令人鼓舞，但出现的新า问题也照样是严峻的。他看到，责任制大包干后，农民的积极性空前地高涨，但是，基层干部似乎ๆ却没事可干了。县上和公社，都弥漫着一种懒洋洋的气息。这现象十分令人不安。田福军在各县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在不同地理环境中搞大面积“丰产方”的办法——“丰ถ产方”虽然土地还是一家一户各种各的，但农民可以共同接受科学技术的指导和其它方面的帮助。这样，所有的基层干部和农业方面的技术人员立即就被投入了进去。原来大集体时的四级科技网大包干后起不了作用，现在用这种新的形式指导农民科学种田，很受群众欢迎。这是个ฐ一石二鸟的好办法。田福军在这方面进行了全区性规划ฐ，光水稻在南面几个县就搞了七万亩；按亩产六百斤计算，黄原将增加许多细粮。他想赶后年再扩大发展四万亩！
这样搞，国家就得在化肥和良种方面投点资了。尽管地区农办主ว任和农业局长都跑断腿积极张罗，但地区财政局长不想给钱。专员办公会上，管财政的副专员也顶住了。最后，田福军不得不“以权压人”，才解决了问题；财政方แ面不痛快地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