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童家怎么走?”我牵着马,向一位可亲的少女询问。
“姓童的邪得很!”
我撇撇嘴,上前。
他按住我肩令我坐好,笑道:“三弟子衡用了一个月功夫统计完零陵的赋税,文书交到主ว官手里,给驳了回来,说是民用与军用不曾区分。子衡说:我很吃力才算成这个样子的,哈哈。”说话时他已经把我束的青布解开了。我没奈何地由着他。这个男子,事无巨细,只要决定做,总有办法叫人无法拂逆。那ว些正在打扫院落的年轻仆童,看到他给我打理头,一个ฐ个都使着坏坏的眼色,掩饰着窃窃的笑意。
我们三人,分别占据了白纸的一角。
吴。
“我做不到เ。”我说,一面照ั童鉴的命令鼓动风囊,“我是顶寻常的人,‘四海独步’,想也不敢想。做自己就好了……”我笑了,热力与火让我大汗淋漓,汗水流下迷住我眼,“我只想好好做我自己,照我喜欢的样子去生活,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难道你毫无建功立业之ใ心?”赵直颇觉诧异。
“我的心愿是,我死之时,人们感到,是‘游尘’而不是任何的别ี人‘死了’,然后……有一点失落。就好了。”
赵直怔怔了,怔怔地挽起袖子帮我揩汗。他的衣袖压在我眼睛上时,我闻到一种奇异的芬芳。“我本想时时跟随你,”赵直说,“你是第一个叫我无法看清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的人。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纵然能帮你成为独步天下之人,却帮不到你做一个独一无二之人。便是我自己……”他的声音里含了些嘲弄,“也活得糊糊涂涂。我即刻死了,与死了只虫子没两样。游尘,”他明澈的笑容一时竟使人恍惚与留恋,“再叫一次赵郎。”
原来是用这种微笑来诱惑我再度喊那么古怪的称呼!
连童鉴也扑哧笑了。
“再叫一次嘛ใ!”
“……”
“不叫的话我就继续改主意,怎样也要缠着你!”
我吓了一跳!想想吧,整日介被一个能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的人跟着,也许还有各种其他古怪的能ม力,譬如—估计外面刘封不出声音就是他捣的鬼,那将是怎样可怕的生活!说不定他会不时跳到诸葛亮面前说:“你可帅了!游尘可喜欢你了!她昨晚又梦到你亲她了……”这类话,同时禁绝我开口反驳,我将像刘封一样暴跳如雷却只好小丑一般把嘴巴张张合合地吞口气!这是绝对、绝对不允许的!
“赵郎……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叫道。
赵直与童鉴同时哈哈大笑!
“先帮刘ถ封解咒。”我补充了一句。
“没问题,”赵直回答,“既然是游尘的要求。有劳你告诉他,他日后再对我口出恶语,便不只是说不出话。说不定舌头会被自己吃掉呐!”
笑眯眯说出这样恶心的话,这便是所谓“魇师”的爱好吗?魇师……听上去就像不可接近的一类职业或者属性。
童鉴铸剑只剩最后一步了,这一步是—“淬”!
流景活生生地新生了!
剑体激射着璀璨流光,既是热烘烘的,又像隐隐有骇人的寒气。童鉴的神色—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到—越端庄得意,她非常满意这一次开炉。“它将是一品无坚不摧之剑。”我觉得,她是这样认定的。
“需要洛水。”童鉴简单地说。
针对不同利器,选择不同河流的水来淬炼,是第一流的铸剑师的习惯。记得史书记载,蜀汉日后主持铸炼兵器的蒲元,便坚持用爽烈的蜀江水淬刀。可洛水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取来?童鉴理所当然地提出这个要求,想必已有打算。事实是,用不到เ她或者我开口请求,赵直已๐把手探入蓄水的大缸,胡乱搅了搅,笑道:“因为洛水有王佐之ใ气吗?”
“难道这不应该是王佐之剑吗?”童鉴反问。
“好!”赵直向我笑笑,“再会,游尘!我把自己找到后,必来找你。”不及我反应过来,他已๐轻轻巧ู巧跃入缸中ณ!我趴上前一看,这堂堂七尺的大活人,竟须ี臾踪影全无!缸里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缸内宛如接上了活水。
“不用奇怪。”童鉴说,“魇师正是这么群人,赵直是其中ณ最爱卖弄的一个,据说也是最有才气的一个。你只把他当成一场幻梦就好。毕竟,”她停了一停,像被某些记忆困扰,“神奇的法术,用来炫耀固然很好,却、却救不到เ一个人……连‘一个人’,也救不到เ。”
童鉴的意思是:法术,是不可倚仗与寄望的吗?所幸我也不曾指望借赵直的力量成全我接下来的人生。
片刻后,童鉴用手指蘸蘸缸里的水尝了尝,道:“已取来了。”
金黄的剑游龙般直插入水!
热烈的剑气使我刹那ว后退一步,不自觉地遮住眼睛。这是我难以承受的光耀,果然是王佐之剑!像在熙ກ熙攘攘的庙堂上,有这样一个人,目如朗星,神采显赫!你既不敢直视他,又不愿看不到他。你既巴๒望他看一看你,又担心被他这么เ一瞥,你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真正的美,既叫人向往,又叫人害怕。
童鉴“锵”地一声把剑收入鞘中,递给我说:“流景。保重。”
我从童家走出,就像从幻觉走回真实,这才现天色渐暗,暮气缭绕。精疲力竭的刘封还未离开,他坐在一旁试着出轻微的声音。看来已恢复说话能ม力,只他自己尚不敢完全相信。我略一迟疑ທ,没把赵直的警告告诉他,兴许赵直此时已在千里万里之ใ外,他们的下一次见面遥遥无期。虽然刘封多少也算个名人,我对他兴趣却很有限。马良所准备的果然是忠诚的良马,我一出门,它便迎上来,翻身上马正要离开,突然刘封一声断喝:
“等等!”
我勒住缰绳。
他也跨上马,前前后后在我身旁绕几圈,目光死盯着我怀抱的黄金剑,出来得匆忙,我没有用布把它包裹好,另一方面,能直接握住这剑,心里也感到特别的安定与快乐่。
“卖给我吧!“他说。
“这是非卖品。”我回答。
“那送给我好了!”他大言不惭道,“只当我欠你个ฐ人情。”
我嗤笑一声,打马扬鞭!
他出手却快,猛然拉住我缰绳:“我有意将此剑献给父亲,到เ时自然有你的好处。”
原来是为了刘备?戎马半生的刘ถ备兴许也听闻了童家铸剑之名,苦于无法谋取;刘封身为义子,其地位在刘备有了嫡子刘ถ禅之后一落千丈,看来是想借此事证明他很能办事,也博取刘备欢心。
“我不要你的好处。”我说。
“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他的话还算客气,可坚持胡搅蛮缠的姿ู态却令我急于摆脱。
“不用想了,这是对我非常重要的宝物。”我当即道。
他仍旧ງ拽紧ู我缰绳不放。
“再不放手,鞭子就要抽到你手上了。”我哼道。
他一味冷笑,像是算准我没这个胆量。我心一横,挥鞭一甩!鞭梢还未落下,他已撤回手,骂道:“小子不要命了!”
“是苍蝇,赶苍蝇啦!”我笑道。
“你—”他欲怒又止,策马绕了我几步。我护住剑问:“莫非玄德公之ใ子,也要做抢夺之ใ事吗?”他不紧不慢晃晃头,豁然一声呼哨!真—真用抢的!这混账!饶是我十分在意,还是抵挡不住男ç子的迅猛与气力,一拽之下,雕花的金色剑鞘竟被他生生夺去!手心还能感觉拽拉摩擦的疼痛时,他已驱马窜出去十步开外,大声笑道:“这个可就归我啦!”
“你个BT!!!”我打马便追。
坐骑奔跑时我感到显著的熟稔,仿佛纵马驰骋是自己习以为常、甚至稳固的生存状态之一。我把身体紧紧压住马背,不知这一举动来自于21世纪低身猛蹬自行车的姿态,抑或这确是合适的驭马术。胸口与这温暖的生灵亲密贴合,真像相互之间有所沟通与默契哩!风声呼呼掠耳而过,依稀……在云卷云舒,晚霞烂漫的天边,也奔跑着一个ฐ年轻的身影—我的身影!简直像,我在一千八百年前,曾经这样活过!
飞舞的。
坚毅的嘴唇。
秀气的脸。
我远远望见的云里的影子,又叫我不敢认,像不相信镜里的人是我一样。那英姿飒爽的风流,比游戏三国志1้1里的登6新า武将更让人心向往之!
刘封越跑越快,我穷追不舍。他显然已经想好目的地,是以行动果断异常。我一味追逐,无论他奔向那里:我不能把一柄没鞘的剑带回去给诸葛亮,何况那ว华美的剑鞘出于“他”的设计。
刘封踏马从两ä根高耸的木柱之间穿过,这是……?来不及迟疑,我也已快马加鞭,直接冲入!
这一冲,把我之后数年乃ี至整整一生的命运,都改变了。
这里是屯扎于桂阳郡的越骑营。
纵马擅入者,斩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