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提着药箱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殿内,笑得明媚而恣意,浑然不受宫中礼仪的约束,就像在军营中那样。岳凌兮乍见熟人,ไ有点发懵亦有点惊喜,一边走过去迎她一边问道:“陆医官,你怎么เ会在这?”
不过如此看来,她当初随军恐怕是专门去照料楚襄的,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好药,太医院本就不缺药材和银子。
楚襄派书凝来行照顾ุ和保护之职,所以是提过这一茬的,只是书凝万万没想到印子会在胸ถ口,这才好心办了坏事。不过她甚是机灵,当即就找来了丹脂,用细笔在岳凌兮胸ถ口绘了一朵半开的莲花,既ຂ遮了印子又点缀了衣装,可谓一举两得。
楚襄紧盯着她这副娇美动人的打扮,目光渐趋炙热,尤其是移到เ连绵雪海中的那朵孤蕊时,几乎烫得快要烧起来。
书凝本是肩负着任务来的,见她一丁点儿架子都没有愈发觉得欢喜,旋即笑盈盈地说:“修仪初ม来乍到,想必对很多事情都还不熟ງ悉,不如奴婢一边替您更衣梳妆一边介绍吧?”
“奴婢奉陛下之命前来服侍您,连同这宜兰殿中的其他人一样,都以您马首是瞻,所以您不必有所顾ุ虑。宫中大大小小的人和事,但凡您有疑问都可以来问奴婢,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正是坐立不安之ใ际,贴身婢女忽然从门外跑了进来,高兴地向她禀报:“夫人,王爷回来了!”
楚钧沉哑的嗓音一下子把她从恍惚中拽了出来,只听一阵细密的碎响,整盘玉米粒悉数落在了地上,随着衣袂的舞动,她整个人已如蝴蝶般扑进了他的怀抱。
夏季天干物燥,容易引起火灾,所以入夜之后城中的勾栏瓦舍都要闭门灭灯,更不准燃放大型烟花,与所有坊市一起实行宵禁。如此一来,城门自然早ຉ早就关了,所以岳凌兮每次都不敢多加停留,但今天不同,直至戌时她都还没有离开。
如果端木筝来过,记号不该是这个样子。
她左右环顾,把剩ທ下两卷也一并找了出来,然后捧着下楼了。
岳凌兮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把钱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就要走,老头又连忙叫住她:“哎,小姑娘等等,再送你本小玩意回去看着玩!”
“这是狮城周围的布阵图,你好好看看,有什么不懂ฦ的现在问。”楚襄抬手将那张白宣递来,他立即上前一步双手接下。
想起那天被困在迷阵中那种鬼打墙的感觉他就心惊肉跳,当下就把布阵图瞧了个仔细,良久之后一脸严肃地说:“原来狮城也有此等邪术护持。”
“去把宁王给朕带回来。”
楚襄冷哼:“还知道朕是你皇兄,看来没病糊涂,那为ฦ何违抗军令上战场?”
就在岳凌兮即将拉开房门的一刹那,躺在角落里的楚襄缓缓出声:“如果我是你就会带上那ว块玉佩,有了它,楚国边路六城畅行无阻,再不济还能ม当了换银子。”
这句话是劝阻,亦是警告,岳凌兮背后蓦然泛起阵阵凉意,不由得抬眸望向了黑暗中的楚襄,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深不可测。
宁王既然在此,落水失踪的难道是……
楚钧的声音并不大,还透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如同一把铁锤狠狠敲在流胤胸口,他僵了半晌,伏低身体重重地磕了个头,随后步出军帐召来所有影卫,在茫茫夜色中驾马奔向了东漓江。
说罢,两人闪身出门,飞快地朝巷子里跑去。
墙后一阵窸窣,被他称作姐姐的岳凌兮撑着石砖站了起来,看样子左腿似乎受了伤,使不上劲,却勉力站直了朝四周望去,确定安全之ใ后才冲男孩点了点头。
楚襄低咳了几声,接过碗一口喝光,刚放下手一颗乌梅就凑到了嘴边,他顿时啼笑皆非。
“怎么เ,你当是哄小孩?”
岳凌兮有些奇怪地问道:“陛下虽不怕苦,可那味道留在嘴里总归不舒服,吃颗梅子调剂一下不好吗?”
话音刚落,她嘴里就被塞了一颗。
“你吃朕就吃。”
说完,楚襄就着她的手吞下了梅子,嘴唇触及她柔嫩的指尖时稍稍停顿了一下,像是要把上面残留的汁液ຂ也吮吸干净,她以为ฦ他还想吃,忙不迭把手指从湿热而滑腻的唇间撤出来,转身又拿了一颗递过去。
“喏。”
楚襄的脸顿时黑了:“岳凌兮,你把朕当成那ว只蠢熊来喂是不是?”
她正儿八经地摇头:“怎么เ会?喂襄襄的时候我都不敢把手伸进去,怕它不小心咬到我,陛下又不会咬人,当然不一样。”
楚襄被噎ດ了个半死,从齿缝中ณ挤出几个字:“是,朕不会咬人……”
照这么下去,风寒好了也得被她气出心病来。
岳凌兮眨了眨眼睛,似乎看出他面色不善了,于是端起碗准备告退,临走时不忘替他掖好被角,又把烛火剪暗了些,然后回身说道:“陛下,您休息吧,我就在外间候着,有事叫我即可。”
“天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让她们来守夜。”
这几天夜里楚襄咳得厉害,太医嘱咐过要随时进药,所以岳凌兮就时刻守在床边,有时困得紧不小心睡过去了,楚襄见她趴着难受就想把她挪到เ身边来,谁知一碰就醒了,说什么เ都不肯再睡,最后索ิ性躲到外间去了,愣是把楚襄气得要命。
如此一来,他干脆不要她守夜,昨天是听了话,今天却道:“还有些折子没有整理完,明天您醒来要看,我弄好了再回去。”
楚襄叫住了她,道:“横竖朕现在也睡不着,你去把那些理好的拿过来,念给朕听。”
闻言,岳凌兮凝眸观察他片刻,觉得他精神确实好些了,这才去外间拿了一摞折子来,数量不多,显然还是想让他尽早休息的,楚襄看在眼底,嘴角微微勾起,未置一词。
“这些都是比较急的,您看是先简单批注一下还是……”
“朕说,你来写。”
岳凌兮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道:“可是我的字与您的字不一样……”
换做别人肯定要被如此僭越的行为吓得连呼不敢了,她在意的却是这一点,实在让楚襄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เ,只把她扯来身边坐好,然后甩出一个字:“念。”
她没辙,只好取来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本,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卫颉将军启奏,近日来驻扎在狮城的夷军小动作不断,数次将细作扮成难民混入逐浪城中ณ,皆被我军识破,如今改行骚扰战术,经常派出小规模的骑兵队在附近游走,伺机窃取情报并偷袭百姓,臣大胆估测,很快他们就会发动全面进攻,故请求调派雁门关守军暗伏于两城之间,给予尔等迎头痛击。”
“准。”楚襄没有犹豫,却略๓微皱了下眉头,“这个卫颉้,哪里都好,就是不懂得变通。”
岳凌兮用朱砂笔在折子末尾写了个准字,有种刻意模仿楚襄的感觉,看起来却歪歪扭扭的像鬼画符一般,楚襄哑然失笑,右手从背后绕过去握住她的柔荑,把剩下几笔描得规整了些。
“横竖岂是你这样写的?起笔要蕴力,末梢再稍微压一压,有个轮廓才好看。”
她瞧着上半截跟下半截差ๆ异巨大的那个准字,莫名有些黯然:“陛下之字矫若惊龙,我这辈子兴许都难以学到其形神。”
“你先在朕身边待上一辈子再说。”
楚襄贴首低语,唇息烧得她耳垂滚烫,她微微偏过头,差ๆ点就擦上了他的唇,两人就这么เ近距离地对视着,呼吸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变得无比漫长,犹如檐下雨珠,桌角更漏,一点一滴俱是诱人的折磨。
“好。”
没有跟他扯什么宫规礼ึ仪,也没有曲解到เ十万八千里以外,就只有一个干脆ะ的好字。
若她的岁月光阴有意义,她愿意献给她的故国,她的陛下。
楚襄只觉得胸腔里那股气从来没有这么เ顺过,当下心情大好,揽紧ู了她的腰,然后扬起下巴冲边上一指,道:“下一本。”
岳凌兮从善如流地翻开,发现是幽州那边呈上来的,依然是申ã调物资和银两ä的请求,楚襄一一批准,又召来薛逢春连夜送去户部,这才算告一段落。期间岳凌兮忽然想到另一件与此有关的事,就顺带提了几句。
“陛下,宋阁老先前还上了一本折子,说是幽州灾情严重,民众陷于水火之中,他想在王都举ะ行义卖,筹资为灾民捐款。”
“宋正鸿?”楚襄对他的善意之举ะ似乎并不意外,随口就应下了,“准。”
“那我这就去外面找出那本折子来给您批。”
“顺便从博古架上挑两件东西吧。”楚襄倚回了鹅毛软枕上,声音略๓显慵懒โ,“他摆这么大阵势,朕总得表示ิ表示。”
岳凌兮垂眸细思片刻,道:“陛下,我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楚襄意料之中ณ地低笑:“朕不是说了挑两ä件么?一件是朕赐的,另一件算你贡献的。”
“那ว怎么เ行?人家一看是宫里的东西就知道不是我的,陛下这是要让我当众出洋相。”
“朕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他们还敢来问朕不成?”楚襄口气霸道,透着不可一世的傲岸,可在见到她仍是一脸的不情愿之后又蓦然变软,“你拿着这些东西去一趟义卖会,也算是出力了。”
他把这差事交给她了?
自进宫以来她做的多半都是些琐碎之事,难得接到这么正式的任务,于是立刻冲他点了点头,带着淡淡的欢欣说道:“那我这就去挑,稍后再拿来给您过目。”
“去吧。”楚襄望着她娉婷远去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