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媚轻声开口:“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那时候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ไ话赶话到了那个地步。”
林媚顿住,脸上渐渐现出诧异而震惊的神色。
兰桥小学的王校长已经在校门口迎接。
林媚跟校长握了握手,又蹲下身来挨个跟孩子打招呼。
“你先睡一觉……”
林媚叹声气,“……那你先去洗个澡,我帮你烧点水喝。”
陆青崖接过,看她一眼,“你站远,去车上等着。”
靠得最近的一圈人已经被疏散开去,空出一大片的地,听闻风声来看热闹的,接到เ消息过来采访的,还在不断地往这块儿涌,附近五百米堵得水泄不通。
这回,秒给他通过验证了。
另一边,林言谨已๐经发了消息过来,“你是关叔叔的队长?什么军衔啊?”
“……”
“……陆队?”
她蹲在那儿不想起身,放任自己自暴自弃。
道路两边杂草疯长,缀了些不知名的野花,空气里有股草腥味儿,白衣的陆青崖,逆光中好看得一塌糊涂。
她吞回了最后两字,一把提起搁在床上的挎包,转身便往外走。
沈锐惊讶,却也不便去追。回病房一看,陆青崖闷头坐着,神色也不大好看。
“夸你帅……”
声音抑扬顿挫,还带着一股子诡异的译制ๆ片的腔调。
还是沈锐出来圆场,“林小姐别在意,这我们队的虞川,爱好给人看相。”
虞川卡壳了,挠挠头。关逸阳把这话茬接过来,“眼睛大好啊!眼睛大说明林小姐心明眼亮,心思豁达……”
林媚神思归位,让他们先进去。
片刻๑,她才意识到他们是武警人员是在执勤,这时候贸然搭话,说不准就被当做可疑分子纠办了。
陆青崖笑了下,“他们?一帮子废物,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
林媚摸了摸鼻子,擅自把这话理解为间接称赞自己靠谱,“那ว上课……”
“知道了,”陆青崖也没脾气了,“这事结束了就上。”
“时间地点……”
“你定。”
林媚看他,“……姑且信你最后一次。”
陆青崖侧头在肩膀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来医院的事,你别告诉别人,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出去旅๓游了。”
后面几天,林媚准时准点过去照顾爱德蒙。邱博他们起哄,一见她出现就阴阳怪气地喊她“林老师”。林媚面皮薄辩不过,每次给狗添了食物和水,陪它玩一会儿之后就回去了。
爱德蒙是德牧,她觉得挺奇怪,印象中德牧不是这么黏人的狗,但这么เ几天下来,它已跟她混熟,黏得不得了,每回她离开时它都要送到路边,车走了都还要冲着尾气吠好一阵子。
然而这天早ຉ上林媚赶到的时候,出事了。
院子里围了一圈人,正中间一个光膀子的中年男人。他脚底下踩着一个铁笼子,爱德蒙被关在里面,一边叫,一边愤怒地拿头撞着笼子。
林媚从人群里挤进去,“这是干什么!”
问了才知道,附近有个小孩儿被咬伤了。镇上早有人看陆青崖他们这帮子飙车的二世祖不顺眼,一听到这消息,立马就有人出来信誓旦旦地说是“那帮小崽子养的那条狗干的”。于是一行人拿了笼子、菜刀、渔网和捕兽夹等各种器械,气势汹汹地赶过来兴师问罪。
爱德蒙再怎么机敏,也抵不过十几个大人合力围捕,后脚踩上了捕兽夹,被人扔进笼子里关上。
它后掌流出的血,已把地上黄土浸湿了一片,林媚看了一眼,顿时怒不可遏,冲上去往笼子前面一拦,“你们说是它咬的,证据呢!”
“还要什么证据!街坊邻居互相认识,谁会放狗去咬人,附近就这杂种……”
“镇上可不止这么一条狗!你们想处置它,起码把被咬的小孩儿喊来……”林媚话语一顿ู,意识到这么说可能是给自己挖坑,“……你们问过那小孩儿了吗?咬他的狗长什么样……”
“甭跟她废话!”一个中年壮汉扬了扬手里菜刀,“管它咬没咬,今天非得把它宰了,不然搁这儿迟早是个祸ຖ患。”
林媚腰背挺得笔直,“你们想宰它,先把我宰了!”
一个中年女人作势要上来拉她,“大妹子,别犟,不就一条狗……”
林媚什么也不再说,径直往地上一跪,死死地抱住了铁笼子。爱德蒙呜咽一声。林媚伸出手指,摸了摸它沾了尘土的头顶,低声说:“没事,爱德蒙。”爱德蒙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指。
这群人敢动狗,却不敢动人,眼看林媚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也不好贸然上去。
还是那中年女人,“大妹子,这狗不是你的吧……”
“这就是我的。”
场面僵持下来。
忽听外面一阵轰隆,一阵尘埃尾气之中,七八辆摩托鱼贯而入,稳稳停在门口。林媚抬眼望去,陆青崖正从摩托车上跳下来。
他冷笑一声,怒道,“有什么问题直接冲我来,欺负狗和女人算什么本事!”
这群人要是敢跟陆青崖他们起冲突,也不至于挑谁都不在的大早ຉ上行动了。被陆青崖这么一喊,顿时怂了一半。
爱德蒙听见陆青崖的声音,叫得更大声。林媚怕它乱动让掌上伤口进一步开裂,立即柔声安慰,“没事了,马上放你出来。”
陆青崖他们虚张声势一阵吓唬,那群人就骂骂咧咧地散了,连真正意义上的肢体冲突都没发生。
林媚听见人声远了,长舒一口气,立即去开笼子。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她手臂被人握住往上一提。
陆青崖低头看着她,有点儿急切地问道:“受没受伤?。”
林媚脚底发软,站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没事,但是爱德蒙……”
她衣上脸上都沾了灰,手臂是凉的,估计手也是。
陆青崖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伸手把她头发上的灰尘掸了一下,“……你去洗把脸,我来。”
陆青崖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卸了力道,看她点了点头,才蹲下身,去把爱德蒙从笼子里抱出来。
这天上午,林媚陪着陆青崖去市里帮爱德蒙处理过伤口,再回到市郊。爱德蒙后掌敷过药,安静躺在干净干燥的狗窝里,清澈的眼睛瞧着陆青崖,十分的委屈。
陆青崖轻轻捋着它头顶的毛,“别乱动,好了再带你出去玩。”
林媚也蹲在一旁,问陆青崖:“他名字……是不是基督山伯爵?”
陆青崖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是啊,法利亚神甫。”
法利亚神甫就是帮助“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从狱中逃出去的人。林媚莫名地脸发热,心想陆青崖居然还读外国名著,真是稀奇。
林媚问:“为什么เ把他养在这儿?”
“我爸不准,再说市中ณ心拘束,他在这儿自由些。”
陆青崖转过目光,看着林媚。
林媚摸了会儿爱德蒙的毛,才觉察到他的视线,“……干,干嘛?”
陆青崖笑看着她,吐出个字:“傻。”
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又傻,又赤诚,又勇敢,又善良的人。
这之后两ä周时间,陆青崖就跟着林媚乖乖上课了。
所谓的“乖”也就是相对,他每回只肯上半天,下午一定要去郊区练会骑车。
林媚拗不过,只好随他,尽量精简着知识点,尽可能多的传授一些技巧ู性的东西,再有就是押着他背单词。
陆青崖挺聪明的,然而仿佛故意不肯好好学。上半小时的课,就要逗一逗她。一会儿要她陪着打游戏,双人对战,她输了遭了他好一顿嘲笑;一会儿要她一起看动画片,《银河英雄传说》,特老的片子;一会儿想吃草莓,喊人送来了,自己้却懒得洗……林媚简直被他的花样百出折腾得防不胜防。
有次,陆青崖问她:“林老师,你才二十岁,怎么就本科毕业了?”
林媚判断ษ他问这个问题应该不是藏着后招,方才答道:“我记性比较好,小时候显得比同龄人聪明一点,我爸特嘚瑟,我五岁那年,就把我送去上小学了。不过我后来才知道,其实是因为那ว年他跟我妈在升职关键期,都很忙,不想继续拖拉我这个拖油瓶。”
陆青崖笑了声:“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林媚继续说:“然而小学二年级又跳了一级,四年级还想给我跳,校长没批准。后来我上了初中ณ,我爸傻眼了,怎么物理成绩能差成这样?”
陆青崖笑说:“后来呢?”
“后来勉强上了重点高中,读了文科,勉强考了一所省内的985๓。”她总结陈词,“就是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故事。”
陆青崖却在提炼重点:“记性好?”
林媚警觉了,“你想干什么?”
“记牌,行吗?我们下午试试。”
林媚直截了当:“想都别想。”
然而下午,林媚还是被拖到เ了郊区——事实上,这两周她基本每天下午,都会被陆青崖用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拐过去。
下午真的凑齐了牌局打扑克,林媚坐在陆青崖旁边,偷偷指点他出牌——她最开始不想的,被陆青崖殷切的眼神注视了两ä回,就把持不住原则了。
最后,陆青崖大赢特赢,被单东亭他们起哄要请客。
陆青崖把赢来的钱往桌上一推,“懒得请,你们自己分吧。”
“嘁!”大家纷纷鄙夷,“谁还缺这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