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果复对儿子的私奔,没给予一丝的同情,恰恰相反,他从这件事中,现了阶级斗ç争新动向。
“可是,这是爷爷定的。”大财试图为自己辨护。
“别去了,招财,”道边儿劝女儿,“你哥他们等了多少年的喜事,让你一回家就给搅黄了,不知又要等多久ื呢,别像你爹那样吧,咱们家有他一个ฐ疯子就够了。”道边儿流出了眼泪,但眼泪现在无法感动女儿革命的意志。
自打梁果复傍晚回家宣布暂停孩子们的婚事,得财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怨气,现在,他把这种怒气,转移到了招财身上,觉得妹妹是一个不祥的约拿的妻子,她常年不回家,这次一回家,竟带来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之类乱ກ七八糟的东西,把他和哥哥经过多年艰难等待的喜事给毁了。
“这倒不坏嘛,”梁果复满树不在乎,“那ว样他们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大干社会主义啦”
“你积点德好不好?”道边儿急得直流眼泪,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你想想茔里的爹吧,你还算是一个ฐ儿子吗?这可是他老人家活着时唯一的一桩心事。”停了停,道边儿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把一句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挤了出来:“你要是实在不答应,那咱们就离婚吧。两个ฐ大儿子归我,因为你不喜欢他们,把一群毛给你吧,将来你可以领他们去解放全人类。”
“爹呀!”道边儿突然抽泣起来,宛若公爹刚ธ刚才死,“我们对不起你。”正是这种郁积的悲愤产生的力量,使道边儿在炕上躺了半年之后,就颤颤兢兢地爬了起来,不顾丈夫的反对,决定在清明节那天,亲自到坟地去祭奠公爹,并在大财的帮助下,蒸了一锅祭坟用的馒头。
“给谁上坟?”梁果复不可思议地问。
“用肥皂水一样好使。”心火盛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肥皂水,立刻๑就有人上前接受治疗,心火盛十分娴ຒ熟地将一小瓶肥皂水给那人灌进,果然,和机油的效果一样,那人只一会儿功夫,便将粪便排泄殆尽,舒舒服服地把裤子穿好。从那ว天开始,心火盛在很短的时间内,分别给每个ฐ黑风口人义แ务排便一次,
老头的灵魂继续飘动。有一次,他好像看见了一座宫殿的大门,是黑色的,里面昏暗不清,出瘆人的声响,恍惚间,他隐约看见早年死去的干妹妹走到门边,却不想出来,他心情一时有些激动,冲着干妹妹喊了一声,但干妹妹好像不认识他了,毫无表情地又走进了里边。他心里挺痛苦,因为他一直想弄明白一件事,那ว就是很久以前的那个晴朗的晌午,他在干娘家街上给骡子打牛虻时,一向不出街门的干妹妹,突然勇敢地跨出街门,并向他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他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干妹妹,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到底是啥意思。可惜,干妹妹不久就死了。
“可是我们干的活多呀。”一个汉子嚷嚷。
“你敢诬蔑社ุ会主义?”梁果复生气了,“敢说我们社ุ会主义社会吃不饱肚子?”长期的革命,梁果复锻炼的最大的成就是,学会了昧着良心说瞎话,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去吓唬那ว些敢向他挑刺๐儿的人,尽管这时他也饿得两眼冒星,这些小星星呀,像大城市节日夜晚燃放的烟火,毫无轨迹地在他眼前四处游鸢。
梁果复出吓人笑声,最后一个走进大食堂。小货郎非常及时地把一整条烀烂的猪腿递给他,这是小货郎特意为他准备的。梁果复抓过正在滴油的猪腿,精神饱满地咬了第一口,马上就赞叹:“好!”然后嘴角流油地向大家宣传说:“这就是共产主义!”他提着热气腾腾的猪腿,从一张桌子走到เ另一张桌子,心情愉快地用说话不大伶便的嘴,向村民们介绍有关共产主义的知识。很快,一条猪腿被啃光了,露出了精光的白骨,大家都以为梁果复会将猪腿骨扔掉,再去换一条完整的。但梁果复没有那样做,而是用牙齿很响地将猪骨咬碎,非常伶巧ู地从猪腿骨中吸出一大口骨髓。马上,小货郎又递过来一只熏鸡。对吃鸡,梁果复也显得很在行,仅五分钟,一只鸡便剩下空空的骨架了。接下来小货郎递来了的是一只烤鹅。吃完烤鹅后,梁果复基本感到满意,不想再吃了,习题地拿衣袖抹了下嘴角,但小货郎却意犹未尽地劝说梁果复再尝尝煮鸡蛋,说是味道不错,梁果复没有反对,表示可以试试,小货郎转身麻利地端来了一盘。梁果复剥开一只,塞到嘴里,感觉确实不错,接着又剥了第二只、第三只……一会工夫,盘子就空了。小货郎就端来了第二盘,梁果复就显示ิ了极大的耐心,不慌不忙地把鸡蛋一只一只地剥好,又一只一只地咽下。当吃过一半时,他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大便利了,每次下咽一只鸡蛋,都要付出艰巨的努力。当还剩下最后十只,他就相信,不管自己้做出多么เ艰难的努力,都将难以下咽一只了,就决定稍作片刻休息,再把剩下的吃掉。
勇敢的招财及时打消了老太太的顾虑,毫不害羞地告诉香书奶奶说:“你别担心,奶奶,他会幸福的。”说完,就把行李背到肩上,像母亲带着儿子出远门,领着香书消เ失在山区的晨雾里。
“野驴进的,你都死睡了十几天了,再睡下去就睡死过去了。”梁果复仍没听懂ฦ父亲到底骂的是谁,他揉了揉眼睛,想爬起身来,却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便相信自己根本就没睡好,只是临ภ时叫父亲搅醒了。他吃力地向窗外望了望,在喉咙里嘟็囔了一句:“天还没亮嘛。今天下雨,不跃进啦。让社ุ员们回家睡觉吧。”说完又倒头睡下了。老海ร南清楚地记得,儿子从会说话时起,还从没用过这种声音说话呢,觉得问题比自己้担心的还要严重得多,一时情急,他又用拐杖狠抽了儿子几下。这会儿梁果复痛得不轻,完全醒了,从炕上爬起来,气哼哼地抗议父亲:“人家要睡点觉,你穷搅和啥?”
黑风口土改工作的顺利,出了工作队进村前的预料,他们仅用了预先计划的三分之一时间,就出色地完成了原先计划中ณ的全部工作。这样,工作队就有更多的时间,在撤离黑风口以前,帮助黑风口人做一些有益的革命工ื作。他们经常把村民们召集起来,向大家宣讲一些黑风口人暂时还无法弄明白的高深理论,轻而易举ะ地就把黑风口人弄得头昏脑胀,他们向村民介绍伟大领袖毛主ว席,而那时黑风口人,还不相信世界ศ上还会有姓毛的这种姓氏;他们教黑风口人学唱革命歌曲《东方红》、《没有就没有新า中国》,指望黑风口人能通过这些革命歌曲,来了解一些革命的道理。但黑风口人在学唱革命歌曲时,心里经常想的是,该在哪块田里种大豆,才不致因天旱减产,哪块地里种苞米,才会有个ฐ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