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慕容默静静站在舞儿对面，凝视着她心虚的脸。过去，她一直热衷着这种失踪游戏，不管自己的视线怎样紧紧地将她锁住，甚至派了丫鬟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她还是总有办法逃开，只留给他无尽的愤怒和痛苦。虽然，每次不出两三天，她就会自己回到山庄。可是，他依旧会为这短暂的两三天而抓狂。他无法阻止自己้去想象，她做了些什么เ？和谁在一起？有没有……想起过他？当她回来后，他总是会情绪失控，总是抑不住怒气地不断追问。而她，则倔强地抿紧ู唇，从来不吐露半个ฐ字，让他的心在重重烈火中ณ倍受煎æ熬。真的很烦她这个恶习，所以，这次去扬州本来不想带她，可是一看到เ她哀求的眼神，一听到她软软的语调，心，竟然也跟着融化了。他选择了再次相信她，也再次相信自己。可事实证明，这根本是个错误的选择，刚ธ到扬州，她就迫不及待地溜掉了，尽管他在穿云居抓到เ了她，可是还没来得及脾气，那个夜晚，她就再次消失。依旧是愤怒、咆哮、抓狂，不同的是，到了第三天，她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回来。第五天，第七天，他在等待中越来越焦躁不安，完全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疯狂地对待身边的每个人，不想吃饭，不愿睡觉，还砸碎了屋里的所有器皿。直到เ为了斩尘盟的事，他被慕容策召回山庄，才暂时停止了这样的反常行为。他的心却失落在了扬州，从来没有这样地生气过！难道自己对她的心意，她真的一点都不明白？难道在她的心里，竟没有半点他的存在？否则ท，她有什么理由一再地从他身边溜掉！这样的想法几乎让他怒不可遏，他反复对自己说，只要你回来，我就把你关起来，从此不许你再走出山庄半步！不！从此不许你走出房间半步！可是怒火平息后，他又忍不住会想，会不会是遭遇了什么意外？会不会是银票花光，她才无法回来？又或者，她这次就没打算再回来？每一种设想都让他恐惧，让他战栗，让他整晚在房间踱步，生怕一合眼，就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就在这反复的煎熬中挨到了今天，也是她消เ失的第十五天。他终于等到เ她回来，终于看见她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这一瞬间，早就设想好的怒火、担忧、斥责居然全都忘了，堵在胸ถ口的闷气也烟消云散。他蠕动着唇，想将思念宣之于口，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最平淡的问候：“回来了？”“呃？”舞儿有些惊讶，以前每次溜掉，回来后默哥哥总是大雷霆，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慕容默又继续说道：“外面的饭菜肯定没有家里的可口，一会我嘱咐厨房，弄几道你最爱吃的小点心。对了，你的小灰和小黑又长胖了，云姨最近身体不好，都是紫ใ儿在帮你照ั料é，我让她送到你房间去。”注意到เ舞儿的神情有异，他停下来，“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怎么了？”“默哥哥……你……你不怪我？”他深深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是不让你出门，而是希望你每次离开前，可以和我说一声，让我不用那么担心。”本来已๐经预备好抵御即将来临狂风暴雨，谁料等到的却是他这样心平气和的语句，反倒让自己有些无所适从。舞儿低下头，心底涌上一丝羞愧。“好了，别想那么多，回来就好。”揉揉她的，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对她脾气。这一幕，正好被远远走来的慕容皓收入眼底，眉间不禁暗暗浮上了一层忧色。他这个弟弟，从小就冷静过人，无论是武功或谋略๓都胜过自己。否则，父亲也不会将整个山庄的雄图大业寄托在弟弟身上。可是他却控制不了对舞儿的感情，一个人如果有了想要珍惜的东西，也就等于同时拥有了致命的弱点。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他思索了片刻，转过身，绕开了前面了两人。……一夜一日过去，慕容山庄一切平静。连张知秋都是少有的听话，时不时就跑到凝风阁来报道，似乎在证明自己的痛改前非。偶尔，他看到เ从房间里走出的菁儿，也会动一动上前去道歉的念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菁儿显得心事重重，目光常从他身上越过，将他忽略不计。她是在生气？还是为孩子的事在担忧？想不出答案，只是这一次，张知秋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已经到เ了完全无法修补的地步，事已至此，又何必强求？眼看天色一点点黯淡，即将逼近约定的那个时间。张知秋壮了胆子，去向屠冷月道：“师、师父，如果没什么事，知秋先回房间歇息了。”屠冷月双目微闭，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如今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未知的敌人身上，哪还顾得了张知秋。心中不禁窃喜，张知秋沉着地走出凝风阁，边走还边小心地往身后张望。当确定无人追踪时，他忍不住开始一路小跑，直奔后山迎松亭。空中一轮弯月，格外明亮晴朗，在漫天星辰的映衬下，显得其色皎皎。在这样一片雪白的拂照下，张知秋有点心虚起来。小心地用亭边一颗松树遮蔽了自己的身形，眼神也变得有些焦虑。她怎么还没来？不会忘了他们的约定吧？紧接着，不远处出现的那个粉色身影，就挥开了他心底的疑ທ惑。舞儿走近了迎松亭，四下打量着。“我在这里，舞儿。”他从松树背后走出，笑得很是灿烂。可是舞儿并没有笑，她定定地望着张知秋，露出少有的严肃。“张知秋，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后悔？为什么要后悔？”张知秋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她咬着下唇，艰难地说，“因为ฦ我让你做的这件事……如果失败了，你的处境也许会很危险。”危险？张知秋竟然笑了起来，这一刻，他最不害怕的就是这两个字了。“我不后悔！”他很坚定。看着他清澈的眼神，舞儿突然觉得有些歉疚，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还会不会笑得如此灿烂？轻轻地摇了摇头，将杂乱的思绪赶走，舞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到了现在，自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就赌一把吧。她对着张知秋慎重地点了点头，四下看了一周，然后走到亭子一侧，在亭柱上某个地方摸了几下。又走到正对面的亭柱，也同样摸了几下。张知秋看得莫名其妙，等她把六根柱子全摸完后，忽然听到身后有阵奇怪的响动，回过头，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刚才还种着几颗粗壮松树的地方，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漆黑的洞口，月光下，还能看见白色的台阶一直向地下深处延伸。“走吧。”舞儿极其镇定地向洞口而去，一瞬间，张知秋几乎有些错愕，仿佛现在面前这个舞儿根本不是之ใ前认识的那个轻快少女。可是他依旧ງ管不住自己的双腿，跟在她背后，向洞口走去。黑森森的洞口在他们背后慢慢合上，几颗松树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夜色仿佛又恢复了宁静。……记得有人曾说，三月的扬州，像极了山中的天气。他弄错了，山中ณ没有这份浮华，这份喧嚣，如何像得起来？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夜凉如水，心静如兰。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这样的句子，真是太不适合自己。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帘幔外忽然传来老者的声音：“我还以为ฦ你会去凑慕容山庄的热闹。”美目里嘲讽闪过：“我从不做无意义แ之事。”“难道待在这里，竟是有意义之事？”笑意更深，她却并不回答，指尖仍在弦上拨弄。门口的老者摇摇头，拿起刻刀，继续手中的动作。长、大眼、樱唇，一个女子的轮廓渐渐浮现于木雕上。他带着满足的神情轻轻抚摸，对，这正是她的样子，虽然他已๐经目不能视物，可是心底却已经牢牢铭刻๑下了这张容颜。“蝶衣姐姐！蝶衣姐姐！”一个少女从长廊那ว头跑来。十指按在琴弦上，止住了旋律，她的声音淡淡飘出：“不是说过了，今天不见客。”脚๐步停在了门口，少女的声音有些迟疑。“我知道……可是这个ฐ客人说……说是你约他来的。”“哦？”这声疑问里竟有着几分惊喜，“快请他进来。”“是。”少女转身跑开。老者叹息着，重重地吐出一句：“如果你再不收手，总有一天，连我都无法保护你。”是吗？她浅笑，在心中回答，我不再需要你的保护，能改变的一切那个人，正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