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怀着这样愉悦的心情进了张老实理店。
跟随赵健华的是两ä个持枪保镖,在徐明死后,他和大当家肥虎袁保都更加注意自己的安全了。
苏辰拍了拍手,掸去衣服上的灰尘,伸出手,抓住仍在缓缓旋๙转的黄包车。
“怎么回事?”
在上海,法律这东西只不过是如卫生纸那样的玩意,在需要的时候被政客和高官们拿来擦鼻涕所用。真正规范上海滩芸芸众生言行举止的是各种各样的规则,警察的规则,有钱人的规则ท,黑帮的规则,它们交错而生,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身上。
二楼是一间间的隔间,每间屋里都铺着一排类似北方แ大炕的木牙床,这时候,免不了有众多的隐君子躺在上面吞云吐雾。
他弯腰抓住黄包车的车把,推着它,朝人群中冲去,纠缠在一起的两帮人纷纷闪躲,往两ä旁跳了开来。
对意料之外的人物帮助自己,那人明显觉得困惑,不过,刚才确实是这个人救了自己。所以,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一个转身,棍子重重地抽在一个倒霉鬼身上,那家伙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雪花,在眩目的霓虹中,纷纷扬扬。
“先生,要什么烟?”
“擦背?王师傅呢?”
唐河在旁边插嘴问道。
“王师傅生病,回老家了,老板让我来伺候肥爷!”
唐河走上前来,搜了搜那ว个擦背师傅的身,没现有什么不妥。
“进去吧!”
他胡乱摆了摆手,让出路,那人弯了弯腰,笑着向两人点点头,掀开布帘。
“小心点伺候,别他妈惹肥爷生气!”
艾老四加了一句,出声提醒。那人忙点头称是,然后,放下布帘,吧嗒吧嗒,脚๐步声渐渐远去,往池子那边而去。
袁保面朝下躺在池子边的石板上,两百多斤的身躯像一座肉山堆在那里,背上搭着一块毛巾,脑袋下垫着一张叠好的毛巾,他闭着眼,似睡非睡。
他知道有人进来,也知道那人就在自己้身旁,不过,仍然不想起身,连睁开眼看一下的欲望也没有。
像他那ว样肥胖的人,不仅身体懒得动,就连脑袋也懒得多转,不过,这个时候,能进来的,除了擦背师傅,也不可能ม是其他的人。
想当初,他才到上海,一个打五个的时候,绝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是今天这般模样,人啊!从前没享过福,现在一旦ຆ享起福来,也就这样了!
一双手放在他肩上,用力地捏了一下,他舒服得叫出声来,有力,够劲,这手上的力道比以前可大多了,他喜欢。
“老王,你什么时候练得一副好手力了?”
那ว人没有回答,手往上移,扶住他的脑袋,轻轻往毛巾上挪,待脑แ袋在毛巾上放正后,他觉得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脖子上,那里痒痒的,极不舒服。
他抬起手来,想在那里挠挠。
突然间,一股大力压在脊梁上,如同一座山,紧紧ู压着他,令他无法呼吸,随即,喉间一紧ู,他的头在外力的作用下,猛地上昂,那ว一瞬间,他似乎听到เ了自己的脖颈出咯咯的声音,立时,胸闷无比,不管怎样用力,仍然一点空气也呼吸不到,他不由á大张着嘴,吐出舌头。
他的脑袋高高仰起,再也无法动弹。这时,他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头往上仰,身体却紧ู贴着地面,两ä只手往身后抓拨着,除了空气,什么也抓不到。就像一只肥笨的鸭子在游水一样。
胸间的空气是越来越少了,他将嘴巴张得不能再张大的程度,舌头伸得犹如酷暑下的野狗,即便如此,仍然没有一点空气进入他的体内。
即使用不上力,他依旧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挣扎,虽然在身后那股力量的面前,这挣扎是那么เ的无力,终究是徒劳。
眼睛依然大睁着,却什么也看不见了,除了越来越深的黑暗,以及偶尔闪过的一星半点亮光。终于,亮光消失不见,他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胸间紧闭的那ว一口气,如同气球一般爆炸了,那感觉舒服极了!所有郁积在自己灵魂上的那ว些额外的东西像被惊扰的蚂蚁四散逃离,剩下的只是纯净的自己้,挣脱了所有束缚的自己้,他在黑暗中冉冉升起,或缓缓落下,不管是什么,目的地都是那ว永恒的黑暗世界。
这时,艾老四和唐河正在为小桃红和小桂花的胸部哪一个更大这样的问题,面红耳赤地互相交流,闹得不可开交。
“老四,你有没有听见什么เ声音?”
唐河侧着耳朵,似乎听见了什么,他的心中有些不安。
“声音?什么เ声音?没有声音啊!”
“是吗?”
唐河摸了摸自己的脑แ袋,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
袁保停止了挣扎,双手无力地垂下,脑แ袋也耷拉下来。伪装成擦背师傅的马二看见了这一幕,仍然没有松开紧握着细钢丝的手,钢๐丝的绳圈仍然紧ู勒在他的颈่间,他的膝盖依旧抵在那堆肥肉的脊ิ梁上,丝毫不曾降低力道。苏辰对他说过,做这些事情,小心些,谨慎点,总不会有大错。
再过一分钟后,他才松开了手。
这家伙,实在是太重了,挣扎的时候,险些把他从身上掀了下来。他几乎ๆ用上吃奶的力气,才制服了他,马二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感觉疲惫极了。
一股臭味扑鼻而来,袁保死前失禁了,屎尿横流,马二闻到เ那味道,再看了眼那堆丑陋的肉山,厌恶之极,差点吐了出来。
“是有点不对,我进去瞧瞧!”
唐河依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决定进去瞧瞧。
“你这小子,老大泡池子的时候,最讨厌别人去烦他,你想找骂吗?”
唐河摇了摇头,掀开布帘子,走了进去。
艾老四深吸一口烟,吐了个ฐ烟圈,懒洋洋地转过身,手搭在布帘ຈ上,准备揭开布帘一角,偷偷瞧那家伙挨老大训的窘态。
当手刚ธ刚搭在布帘上时,里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哼,随即,重物倒地的声音跟着响起。
不对!
心中念头一转,手已๐经按在勃壳枪上,并且拔了出来,另一只手掀开布帘,脑袋突然伸出去,然后闪电般收回来,就在那ว一刹那,他看清了屋里的大概情况。
在他视线中ณ,唐河面朝下躺在地上,他的老大赤身裸体如同睡着了一般趴在池子边的石板上,除此之ใ外,他没有看见别的人影。
进?还是退?
他把枪缓缓举ะ起,手臂弯曲,枪口朝前,另一只手猛地掀开布帘,一个闪身冲了进去,那一刻,汗水已然布满了全身。
他举ะ着枪,飞快地转了个圈,视野中,没瞧见动的东西;侧耳一听,除了水滴有节奏的滴答声,就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
难道见鬼不成?
他的目光不停游移,随后投在冒着白色蒸汽的池子上,莫非?
他慢慢挪动步子,小心不出声音,枪口始终对着那里,渐渐靠了过去。
这间澡堂不算太大,池子就占了二分之一有余,其余都是空地,没有什么障碍物,视线一览无遗。
没有后门,只有他进来时的那个通道,那人除非会飞,或者隐形,这时只能ม是藏在池子里,没有第二个可能ม。
“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别ี再躲,再躲我就开枪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单薄而脆ะ弱,隐隐带着颤音。说实话,这时的他难免有点后悔,肥老大对他们这些手下也不是很好,出来混,只是为了吃饱饭,看这样子,肥老大多半凶多吉少了,自己何必如此拼命呢?
他真的想就这样转身往外跑去,不再受这该死的折磨,然而,他的脚步仍鬼使神差ๆ地朝池子边靠近。
唐河这小子,虽然经常和他没大没小的,喜欢和他打嘴仗,赌点小钱什么的,不过,总的说来,两人关系也算亲密,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自己做不到เ啊!
这是他能ม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唯一留แ下来的理由。
已经快迈到池子边了,肥老大庞大的身躯就摆放在他脚๐下,看他那ว不自然的姿势,就知道这人已经没救了,他的视线从那里一触即收,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然而,这一刻,那具尸体却让他觉得害怕,或者,自己马上也会这样吧?这样的念头一旦ຆ在心头浮现,就再也无法消散!
心跳紧张,呼吸急促,脚步漂浮,他持枪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透过朦胧的水蒸气,他的目光落在池子上,与此同时,双腿微蹲,双手持枪,枪口对准水面,然而,池子清澈见底,同样没有人影。
没在下面,难不成在天上?
这个念头转动之时,一股风声从头顶传来,他刚ธ刚来得及抬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由小变大,大得无边,遮盖了他的整个视线。
接着,一股人力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扑到,然后,脑袋挨了一下重击,他晕了过去。
马二喘着粗气从艾老四身上爬起来,刚才,他一直伏在天花板上,完全靠双手和双腿的力量支撑,幸好他的武术底子不错,这两年也不曾荒废,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ม不能支撑到这一刻。
他拣起地上的白毛巾,擦掉自己脸上的汗水,然后,向门口走去,掀开布帘,走了出去。
这地方แ,一个下午都不会有客来的,大家都知道斧头帮的大当家在内享受,没有人有胆子与他共处一个ฐ澡池。
马二走后,澡池子变得极其安静,惟有不知什么地方แ的水滴声,在滴答,滴答地有节奏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