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衡只顾低头掰他的手指。
许衡一门心思地和那双铁锢般的大手较劲,恨不能用牙咬下块肉来。最后,两ä*性之间天然的生理差异占了上风,她不得不用挫败的语气祈求:“松手……”
许衡习惯性地一跺脚,扭头却差ๆ点撞到王航身上,男ç人声音低沉道:“找我说什么เ?”
空荡荡的船台上,只剩下他们两个ฐ人。若非船壳里传出的敲打声,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作为一条集散船,他们的速度不及集装箱船,也没有那么高的干舷,但又比一般的散货船、轮船安全,海盗的快艇没那么容易追上。
尽管这里的气氛并不融洽。
海风呼呼地直拍着脸颊๐,带来微凉的舒爽,许衡凭栏远眺,久久不愿离去。
如释重负。
王航没有理会,而是伸长胳ฑ膊给两人分别斟ต上酒,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慢慢喝,不着急。”
小高有些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还好这段路不长,将行李顺着缆绳放下,小高干净利落地翻身越过了船舷。
她晃了晃神,言辞却不乏็强硬:“供词还有可能ม伪造,视频截图呢?半天时间而已,日本人有这功夫去合成?就为冤枉几个船员?”
他却不以为意道:“反正就算是真的,我情感上也无法接受。”
驾驶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二副宋巍探出头来:“许律师,进去坐着吧,别晒黑了。”
犹豫两秒钟็,许衡还是补充道:“忙完了告诉我一声。”
事实上,他站在那ว里就显得十分挺括,身形朗朗剑眉星目,用“玉树临风”四个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劫后余生果然厉害,连看人的角度都变了。许衡自嘲地想,原本还对他腹诽无数,保留แ着基本的操守与尊严å——如今却只剩下崇拜与盲从。
它更像是整个世界ศ都堕入混沌之中,万事万物边界弥散,彻底模糊的虚空和重力消失的急坠组合起来,将三维空间幻化为切片,直叫人的感官都被压扁。
尽管脚下不稳,她还是一个箭步跃起,而后连滚带爬地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边缘,翻江倒海般吐了起来。
挂上电话,小高扭头探问道:“许律师,你还好吧?”
小高见她一脸丢了魂的表情,体贴地没有打扰,而是继续自己的忙碌。
“长舟号”虽然登记在大洋集团名下,但实际船东是挪威แ公司,软硬件设施都比一般货轮好得多。许衡摸清楚房间内的基本方位后,开始将个人物品逐渐归位。这次出海ร的目的港主要集中在东南亚航区,在航海图上恰好与恒向线重合。
大概ฐ过了十几分钟็,轮船汽笛发出一声长鸣,引擎也开始正式工作,窗外的景色慢慢发生变化。许衡停下手里的事,像个ฐ孩子似的趴在舷窗上:晌午阳光正好,蓝天白云共海水一色,之前看来巨大无比的港口吊机逐渐变小,就像仿真玩具似的伫立码头。
那ว一头沉默片刻,“什么事?”
“我不怕。”
即便两人之间隔了张桌子,许衡依如遭电å击,背后的汗毛再次不争气地根根直立。见对方没有答话的意思,只好自己给自己搭梯子下台:“不就是红灯区吗?别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他低头擦碗筷,嘴角噙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见多识广。”
许衡被这明显嘲讽的语气堵得心方,只好愤愤然低下头,继续研究中英文混杂的菜单。
余光扫到เ王航那边,却见他的手指修长,正将茶水从杯子里倾倒出来。细细的筷子斜ฒ撑着作导流,温润液ຂ体一点点漫过粗瓷白碗,反射头顶吊灯的昏暗光线。
桌子中间的铜锅里,已๐经加足了浓稠汤料,正汩汩地冒着蒸汽。
周边的座位上全都坐有客人,在川香麻辣的氛围里酝酿出满满一室的人间烟火。
时间似乎都在那ว一刻静止了。
许衡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招呼服务员来点好了菜,故作大方แ地说:“今天这顿算我的,‘虎吃’!”
王航笑得漫不经心:“好。”
许衡轻咬嘴唇:“……算是赔礼ึ道歉。”
王航挑眉,目光里有几分了然。
服务员很快便端盘子回来,两人忙着下锅涮菜,不再言语。
吃了一会儿,他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随口道:“芽笼是新加坡唯一的合法红灯区。”
许衡回忆起刚才看过的那个单词:“‘芽笼’……这个翻译倒是别致。”
王航点头表示认可。
透过火锅店里油腻腻的窗户,看得到เ街面上模糊的光景:两层小楼并排林立,各式各样的雕梁画ฑ栋,无声诉说这此地昔日的繁荣。临ภ街铺面多采用中文标牌,往来行人也多为华人,看起来就像个小小的唐人街。
如果留心观察,在风格迥异的各色美食档口之ใ间,确实藏着数不清的按摩院和酒店。更奇怪的是,斗ç拱飞檐之间居然还有很多因地制宜、偏安一隅的寺院、道馆和清真寺。
这些宗教场所跟国内动辄占地几十、上百亩的庙堂不同,一个窗口、一层小楼就能自成一派,在莺莺燕燕、灯红酒绿之间独享安然。
“食色性也”四个ฐ字,在这方แ天地中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许衡问:“船员们经常来这里……‘放松’?”
王航“唔”了一声,摇头道:“估计是因为那笔意外的奖金,平时他们可舍不得在新加坡‘放松’。”
许衡眨眨眼睛:“怎么讲?”
他抿着嘴笑,用手捂住唇,目光偏向窗外,像个羞涩的少年。
许衡连忙低下头,用滚烫火热的食物转移注意力,平息同样滚烫火热的心跳。
“我们国家船员的心理价位是10่美元或者100块人民币,这边的市场价将近300块,太贵了。”王航好不容易板起脸,用宣读航行日志般正经的语气说道。
发现对方是在消遣自己้,许衡觉得脸上快要烧起火来,近乎咬牙切齿:“挺熟悉行情的嘛。”
“一般,听人说的。”
海员和妓*女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两种职业,对于浪里来水里去的男人们来说,金钱与性都是理所当然的奋斗动力。
许衡对此早ຉ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事实会这么突兀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王航放下筷子,双肘撑住桌面,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你很鄙视这种行为吗?”
许衡抽了张纸巾,擦干净额上被辣出来的汗滴,无声地摇了摇头。
“怎么讲?”
“谋生而已๐,卖什么不是卖?”她扭头看向窗外,衣着艳丽、花枝招展的站街女已经上工,三三两两地站在路灯的阴影下招揽生意。
王航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被某位身材丰ถ腴的人妖留意到,被迫承受了一个ฐ媚眼。
他连忙敛回心智,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也对,律师卖得比较高档。”
“彼此彼此。”
王航看得出来,她并不为法律职业自豪。在女孩心目中,或许真没有觉得比站街女高贵多少。
吃完饭出门,芽笼大道上的霓虹灯尽数亮起,花花绿绿地装ณ点出一片火树银花的不夜天空。
从冷气充足的火锅店里到热带傍晚潮湿的露天气候,许衡很快被热出汗。她跟在王航身后,听着一路上站街女的各种招揽:
“帅哥,玩玩吧?”
“我是新来的,包你满意。”
“50块坡币,马上就可以走哦。”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人肉超市,商品就是穿着性感暴露、各种肤色的女人。她们或倚或靠地站着,等接到业务后便尽快交易,交易完成后再出来站着,寻求下一笔交易。
走了没多远,王航将手背到身后,头也不回,就那ว么空空地荡着。
许衡心想,你真当我没脑子的吗?吃一堑长一智不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行吧?
她没有理会,而是干脆ะ大步超过了对方。
然而,还没等走出多远,便听到เ隐约的警笛声传来。街边的人群开始混乱,穿着高跟鞋、搔首弄姿的女人们推搡着、争先恐后地挤进路边小巷。
许衡猛然回头,却发现已๐经找不到เ王航,她试图逆着人潮而动,最终却只能被迫随波逐流。
慌乱中ณ,拖鞋不知被谁踩掉,很快被撞得跌倒在地。
“王航!”许衡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
中文、马来语、印地语、英文……各种芜杂的声音响在耳畔,伴随着乱糟糟的脚步声、抱怨声,很快被一*的人潮堙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始终保持匍匐的姿态,将四肢藏进身体底下,像刺๐猬一样紧ู紧蜷缩成团,任由脚๐踩、踢踏也不敢放松。
再后来,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凄厉的警笛声响彻大街,身着制服的警察在红蓝光影下靠近,大力而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