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只有萧凝雪会煮这么呛辣的香喷喷姜汤，不料又错了。“喔……呃——哦！”
安卓儿溜了一眼之后，只是语气如常地说：“哦，你不知道刚ธ才风浪有多大，好几次连船都像要掀翻了，我只好把你固定在床上，省得又被颠跌下来。”我听了才释然，随即苦恼道：“这会儿我既然醒了，还不快解开？”
微型耳塞式通讯器里传来老黑的抱怨声，似乎不论在哪儿都摆脱不掉这阿拉巴马大嗓门。看来他正在冲其它人乱脾气：“你们这些猪头！全搞乱了，本来我这儿是‘暗黑堡’，切卡那边才是‘提督二号’，瞅你们是怎么乱嚷嚷的？张着嘴就‘布拉布拉’地全冲我叫‘提督二号’……”好像这还是个多人交互式的通讯器，因为我又听见丹尼尔接茬儿：“你自己不也乱叫一气，船长。”
我拼命扑腾，不顾一切地要把那套该死的密不透风玩艺扯开，哪怕立刻๑被海ร水呛死，也要挣出脑แ袋来呼吸。
“血腥玛莉”——老黑管这位西班牙什么学家起的浑号——连嗓门也比其他人大，她就像合唱团指挥家那ว样大幅度摆动手势，率众忿然抗争道：“可先前你们不是这么说的！两天前你们就答应载我们穿越北极去格陵兰，至少是到巴伦支海ร或者新地岛附近……”
不过老杰克仍是嬉皮笑脸，“那又怎样？就算是上帝ຓ他妈在这儿，我们也到不了该死的北极！”大胡子弗来特愤然指：“不行就早ຉ说，当时我们还有其他选择，等到เ联系不上那架‘支奴干’直升机了，你们又出尔反尔……”
我们正七嘴八舌地议论这事，丹ล尼尔在塔台高处指着天空又叫起来：“该死！又来一架米格机！”
“怎么个悬法？”我连忙抢过望远镜一瞧，只是看见一个ฐ模糊的大舌头在黑洞洞的窟窿里急促摆动，爆出阿拉巴马式的惊叫：“炮手各就各位！这绝对是传说中‘神风’式自杀袭击来着，还不赶快用舰炮把它轰掉先？”
突然有个人赤脚๐走了进来，脚步声轻柔得稍远些就没听清，而且传进这澡房里的机器轰响声倍儿噪，嘈杂得就像站在马达上洗屁股。我刚ธ听见的时候，人已经摸黑进来了。我意识到刚才忘了拴门，但还好这是几十年前的俄国水兵澡房——它不是为某一个ฐ人打造的浴室，而是给成堆光腚挤作一块的大家伙设计的热澡池子。
手电筒在那块塑胶帘上反光散漾，热蒸蒸的水气象清晨山谷的乳雾般袅绕濛濛，雪白的背影在我眼前时淡时晰，一头美丽的金不时溅些热乎乎水花在我脸上，虽然她背对着我自顾淋浴ภ，我的心仍是几乎ๆ跳出嗓门飞过去粘贴在那浑圆丰盈之臀上，这时随便拿根天鹅绒毛都能敲晕我——
“捞你的阿拉巴马小黑虾！”
猛一离开有暖气供应的四通八达舱室通道，我本以为那条来不及更换的里约热内卢花短裤ไ会立刻๑吃不消舱外北极圈的冰冷气候，不料恰恰相反，刚打开舱门，迎面热浪ฐ扑来，甲板上空浓厚的乌云诡谲密布，挟卷着迷蒙雾气阴沉沉翻滚在狂躁不安的海ร面，就象一锅将要煮沸的杂碎汤。极地的海风吹拂，竟然比呆在舱底锅炉边还要闷热！
“尻！我踹哪儿了？”昨天忘了合上的抽屉摆了我一道，这让我再无睡意。
还好关键时刻๑我眼疾手快，抢先接住杯子，庆幸吧？总算没让杯里的水洒到电脑แ上，现在我可以喝它了。
老金忍不住反倒质疑ທ起海伦来了，“女生怎么เ会认识这是哪门子的海上杀手锏来着？”血腥玛莉怒视他，拉汽笛般尖声道：“不可以吗？我们海伦本来就是美国海ร军……”说到这儿似被掐了一下，苦楚来自桌底我察觉不到เ的地方，但我觉察她脸色微变，连话也来个急转弯，改口不迭：“海军家庭长大的。她当然耳濡目染……见识怎么เ就不可以比你们这帮粗胚强？”
小黑在旁听得愣自纳闷，不禁学着老金的质疑口气，陪着小心问：“她不是希腊ຘ妞儿吗？我怎么觉得她的姓氏来自那种希腊ຘ式的传统人家……”这不需要别人回应，切卡立刻嗤之以鼻：“谁告诉你非得是希腊妞儿才可以这么เ叫？就算本来是或曰曾经是，不可以用‘裔’来概括数代以来整个繁琐的移民过程吗？比如你，虽然名叫小古巴·布丁，可你也不能算正儿八百的古巴๒人或西班牙人，严格说来你是非裔ศ——原产地有可能是赤道几内亚，所以你才这么黑！在黑人里边，你是最黑的了！”
在一片嘴舌混战中，船长老杰克忙于单挑“血腥玛莉”那张大嘴，“别拿美国海军唬我，谁会留意俄国老娘们又跑出来？虽说这船的原型是苏联巡洋舰，但没人会稀罕它的技术——毕竟这玩艺过时太久了！就像你那身五几年的冷战式服装……”
他正挖苦西班牙专家，两个西恩潘之一的某个刚好进来打饭，没留แ意到เ这儿嘴上火爆的情势，闻言忽表异见：“倒也不是没被留意。船长你怎么忘了？头些天咱们刚出港不久，立刻就吸引来两艘潜艇和一艘加拿大军舰尾随盯梢，不过昨天一早就突然没踪影了，仪器再也探测不到เ它们。我以为ฦ被丹尼尔偷偷打掉了呢……”
这我倒没想到เ，还没来得及细问，黑杰克就在那儿咆哮：“狗娘养的潜艇！它们怎么不去盯着那艘一战时的航母？就是别人买来改成海上游乐园那ว艘……”老金小心地质疑ທ道：“一战时有航母吗？”黑杰克怒视他，“去你的！”
那个“四眼田à鸡”在一边微微点头，说。“这倒是确实。前两ä天我们也现后边有‘尾巴’，还以为误上了贼船呢……”
海伦瞪他一眼，摇了摇头，似在暗示什么เ。那田鸡欲改措词不及，究竟话已出嘴，不过这会儿我们没在乎他怎么看，我和切卡关心的是大胡子刚才所说的。“你的话没说完，前边还有什么东西？海怪吗？”
“血腥玛莉”不以为然地白了我们一眼，嘲笑道：“没见识，世上哪有什么‘挪威海ร怪’？”
我不由á纳闷，“那他刚才说……”大胡子弗来特埋着头在桌上拿张纸涂涂画ฑ画，眼没抬的说道：“位于北极圈稍北边的挪威海面上，有一个名叫萨特的大涡流，这是世界上最强有力的旋涡之ใ一，挪威许多骇人听闻的传说都与这个旋涡有关。老早ຉ的时候，民间传说海底有一个ฐ力大无比的海怪，只要谁胆敢接近它的身边，它便连人带船一口吞没……”
我高兴地指出：“就是影片‘加勒比海盗’第二集里那个召唤兽来着，它果然有够‘diaທo’！”
“diao吧？就是它，”大胡子弗来特没抬脸，又说下去。“后来有人认为，那ว不是什么海怪，这个旋涡是由在海底燃烧的硫磺火焰所造成，先把海ร水迅吸入地心，然后猛烈地喷泄出来……”
我想起此前在水底所见的情景，果然有够惊心动魄。不禁朝海ร伦望去一眼，暗想：“但再惊心动魄，也比现在感觉好，因为当时她不是这么เ冷艳……”
弗来特说。“科学探测使我们得知，萨特涡流是由来自三个方向的三道强力海流汇集冲击而形成的，其中最大的一条称为斯陀海流，流深3oo英尺以上，长约6ooo英尺，最狭窄处45o英尺，在流最高的大潮期间，水流时过十海里。”老金打起呼噜。
弗来特比划道：“造成萨特涡流的水势随月相而变化。朔望时水流最强，上下弦时最弱，刮西风与西南风对涡流也有影响。风力最猛烈时，流过水道的水量也最多。”小黑打起呼嚕。
弗来特讲述：“潮水涨落每天两ä次，每次涨落都有巨量海水涌过这条狭窄的水道，湍急呼啸，这时，整个海面似要溢出，千百个ฐ小旋涡渐次形成，越来越大，最终形成巨大的旋涡，中ณ心空洞常达2๐5英尺或3o英尺，出巨เ大的鸣响，给人以深不见底的恐怖。”
听起来是这么เ回事，不过我觉得，昨儿见到的巨涡似乎ๆ更大更深也更诡异，中ณ心空洞岂止几十英尺这么เ浮浅？
弗来特从皮包里拿了幅航拍的实境图像给大家看，“喏，你看有多恐怖！不过现在水道两旁都设有信号站，在萨特涡流旋转最急时，提醒过往的船只绕道而行。但仍有一些游客为ฦ一睹旋涡的惊险刺激而冒险前往。”切卡歪在椅子上打呼噜。
黑杰克听了半天才眨了眨眼，望着弗来特，抚着黑脑门作恍悟状。“这么说，‘挪威海怪’的真面目就这样被你踢爆了？”
假如是在以前，看到เ这种海ร面大旋๙涡的照片不免会让我吓一跳，并且叹为观止。然而现下它实在不能让我提起劲来，我随手丢â到一边，笑道：“比起昨天撞见的，这个ฐ是小意思了。”
弗来特顾不得去捡那ว张掉进汤盆里的航拍照片，只忙着把他画的草图亮给大伙儿眼前，用铅笔指着上边多个ฐ旋转的黑洞，以及夹在旋涡之间的一叶小船图形，说道：“萨特涡流当然是小意思了，比起我们即将撞到的这些大家伙，就连昨天那个ฐ也是小意思！”
几个听得昏头盹的家伙猛然从呼噜声中惊醒，跳起身来。“什么เ？”
我指着纸上那ว只小船，不安地问道：“那一叶正驶向旋๙转黑洞的扁舟代表的是……”弗来特朝我示以肯定的眼神，“阿留แ申号。”
听到这里，不仅我心头冒起一股寒意遍笼全身，连船长黑杰克的神情也似吃惊不小，“前边还有？”
弗来特也是一脸迷惘之色，但他对此倒是显得确信无疑。他拿着铅笔往那张纸涂涂ิ画画ฑ，并且煞有介事地指给我们看，说道：“我们就像茫然驶入一片未知海域，不止前边有，而且前后左右都会遇到เ巨大涡流，随时处境险恶！”
看到我们面面相顾ุ，将信将疑的模样，海伦就把“血腥玛莉”跟前摆放的一部笔记本电脑转了过来，指着屏幕上的某种模拟图象，说：“根据我们探测到的情况，周围至少有几个大旋涡，每个都是‘挪威แ海怪’的三倍以上，但也许还不止，我们这是保守估计，已经往最乐่观方面去想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蹙着眉头道：“不论你们怎么เ想，我们还是决定告诉大家，也许这样开诚布公比较好。”
“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和黑杰克、切卡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句。
“在最初有些微妙的预ไ兆之ใ后，我们当然是有备而来。”那个ฐ绰号“血腥玛莉”的西班牙专家神情竟似莫名亢奋，尖声地说道，“尽管掌握到的情况还是很有限，随着我们这趟身临其境，事情越来越清楚……不过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令人大出所料，即使是像‘挪威海怪’那种巨大的旋๙涡，它也不是漂移不定的，而我们遇到เ的这些怪旋๙涡，居然全是飘忽出没，位置很不稳定！”
大胡子弗来特接过话头，耐心地向几个听得懵的脑袋尽可能浅显地解释，“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现象。不知什么突变原因，这一带出现了多个巨型的‘萨特涡流’，也不妨称为级旋涡，每一个ฐ可能ม都是挪威海域那个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以上，比如此前我们碰到的那个ฐ，起初中ณ心空洞约逾7o英尺，而后迅扩大为萨特涡流的两倍，这绝对是罕见之极了，可它比起我们即将撞到的那些，可能ม还不算最大的……”
切卡指着那些图示，表他的见解：“这玩艺就像黑洞一样，船一靠近涡流边缘就跑不掉了，立刻会被吸进去！”我和他对视一眼，想起海底那些沉船，其中包括海伦一行要找的那艘考察船。但我想，这还不足以解释为什么那些飞机会掉下来？
“最要命是，它会突然出现，留给我们做出反应的时间非常短促，往往可能还来不及避开，就遭到เ灭顶之灾！”大胡子弗来特语气不安地说，“根据此前的遭遇，我们知道这种怪异旋涡是猛然从水面之下迅急出现的，出现之前几乎毫无兆象。尤其是在黑夜，以及大雾之中，船只一旦遇上，幸免于难的机会更是极低。”
听到这里，我和黑杰克、切卡三人不约而同拿起通话器，急声呼叫：“请留แ意以下指令，情况紧ู急，立马掉头，打道回府……”“留意海面随时出现巨เ大旋涡！”“打开甲â板上所有探照ั灯光，密切留意探测仪器，我们处在危险区域……”
通话器里传来诺顿困惑的声音：“掉头？往哪儿掉？”我和黑杰克、切卡异口同声道：“废话！当然是回家，别往前开了！”诺顿ู道：“可我们后边还有一个越来越大的旋涡在逼近！好象又听见它的轰叫声了……”
“绕开它！”黑杰克已经急得张牙舞爪，切卡甚至再坐不住，拉着老金忙往外跑，一路招呼别ี的船员：“各就各位，别吃面条了！都到该呆的地方守着去！”
看着我们急急火火的举ะ动，海伦那一伙显得表情各异。血腥玛莉突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เ？放着眼前这么难得的实地考察机遇，撞上这种千年难逢的海洋异象，你们怎么能急着开溜呢？”
这个ฐ时候听到这种话，我们简直好笑极了。黑杰克转脸瞅她，仿佛在看海怪似地，谑然道：“咦耶？你还想看呐？要不放条小皮筏下去，留你们在这儿慢慢考察？至于我们这班俗人嘛ใ，可不想为了看什么เ千年难逢的海ร洋异象，闹得把命都丢â了！”
虽见其余的同伴似都闷声不敢响应，血腥玛莉仍争辩道：“可你们这是巡洋舰啊，又不是一般船只，应该没这么容易沉没的！”黑杰克失笑：“就是宇宙飞船，我也不会搭你们去看黑洞！省省吧，老妹子。你当这是拍电å影呀？那玩艺看一眼命都没了……你们所追随的克鲁伯教授就是前车之鉴，上帝可怜他们！我可不想载着你们重蹈覆辙，这儿已๐经够乱了，比看美剧《迷失》还迷惘！”
说完，点上雪茄，瞪着牛眼扫视众人。“如果大家没别的意见，咱们这就回家去喽！”
血腥玛莉的大嘴还不肯歇，“可你曾承诺过……”
“是有承诺没错。”黑杰克大手一划，做个ฐ终结争论的姿态。“已๐经找到克鲁伯那条沉底的船了，搜救任务宣告结束，现起改为ฦ逃生行动，行动代号为‘单于夜遁’。倘如各位愿意出把力，欢迎参加进来，群策群力，大家一起想办法逃离险境。呵呵，还好这儿有的是海洋气象学家和精通水文人士，而不是什么派不上用场的天体物理学者……”
四眼田鸡不禁在旁边嘀ถ咕一声：“遇到这种怪事，我看只有天体物理学家能够解释。”
“我们不需要解释，只需要逃掉！”黑杰克简明扼要地指明下边要做什么。“凭你们这么多颗灌满智识的头脑แ，与其胡猜乱ກ想，不如帮我们找找回家的路——你们总不会找不到北美大6在哪儿吧？”
这本是一句随口而出的戏言，不料弗来特他们听了却在那儿面面交觑，好一会没法作答。末了不知谁蹩出一句：“我们还真就找不着北美大6了！”
（鱼小隐作品本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