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妈没理会她们,一个劲儿往嘴里刨着饭,不时从盘子里夹两块炒好的腊肉塞进嘴里。冯雨瑶站在灶台前,捧着半碗饭一直看着妈妈将饭和肉一口口吃完。
根本不等冯雨沐回答,瑶妈从抽屉里拿了钱快步离去去。只留下兄妹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完全不知所措。
“没累,坐车回来的,只是从山底下走上来,一点儿都不累。”
爸爸不在家的日子,奶奶很少做饭吃,饿了也无非在火里烧几个土豆顶一下。腿脚不方便在灶台上站久了会痛,更是为了节约柴禾油盐。
大姑欣慰地说:“好些就好,不然这一家子怎么过?也不知道那ว个野家伙几时才回来。”
二姑小声地说:“要是大哥回来,还不如和那野家伙离了算了。要老像她这样,时间一长两个儿女都得跟着分不清好坏。”
瑶妈这才清醒过来,提上衣服一瘸一拐上山。发伯在后面收拾车箱里的东西,带上重重的一壶柴油跟在后面。
瑶妈一下子就生气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几百块钱,说丢â就丢。你丢â得起我问不起呀?还能不能管了?”
随着烤火的时间一长,发伯似乎忘记了自己在路上,像在家里喝酒一样不知不觉喝了小半瓶。看着酒在瓶子里晃荡,这才突然意识到还要开车,赶紧ู拧上盖子放回工ื具箱。
瑶妈回头向鱼龙方向看了一眼,确实已经快到镇口上了。今天鱼龙是赶集的日子,很多人在街上穿行,背篓里带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来进行交易或是采购回家。
曾经,发伯站在中ณ学的操场上透过窗户看到学生们努力学习,想像过儿子和女儿在那里读书的情形。终有那一天,只是发伯不能亲眼所见。
正将鹊儿捧在手里仔细端详,有人从身后说话了:“这不是他大伯吗?这是在干什么呢?”
发伯家的田里还种着少许的玉米和土豆,这个时节到了最后一次施ๅ肥除草的工序。天空下着小雨,但人们都不舍得错了季节,山里人会披一张塑料袋做的简易斗篷下地。
以前他还在学校教书的时候,遇到农忙时节只要是放假便会下地,哪有管过是晴还是雨。赶到好的季节才是正道理,也算是发伯的一点经验。
土豆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发伯不再指望瑶妈。他将两ä个孩子托付给奶奶说:“您这段时间在家里帮忙带雨沐和雨瑶,我下地去收土豆,不然烂掉就可惜了。”
已经学会跑动冯雨瑶,总想背着奶奶到会珈和乐西家玩。刚开始奶奶怕两家的狗会咬到她,后来发现狗狗们似乎和她很熟。每当冯雨瑶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宋家附近的时候,狗狗们摇头晃脑在她身边蹭来蹭去,雨瑶大胆伸手去抚摸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狗,咯咯地笑起来。
奶奶边扣衣服边从后屋走出来,看发伯已๐经起床便对他说:“我去做点早饭你吃了再走,这一去上百里地,回来就是晚上了……”
发伯坚持饿着肚子出发,背着萝筐从大花山下来抄小路向桃花山赶去。路上遇到เ的每个ฐ人都行色匆匆,没有谁闲着没事做会在这么早的时间行走在路上。忙碌的人们可不是起早来享受这如酒般醉人的朝色,而是惦记着今天需要做的事情。
宋老二越发觉得愧疚,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于是吩咐女人说:“会珈他妈,去给大伯找烟沏茶,别ี光傻站在那里。”
说完掏出烟来递一根给宋老二,宋老二想抽又不能抽,只能摆摆头谢绝。发伯见宋老二不抽,将已经掏出的烟插回烟盒。
但发伯心里十分清楚,放学后有很多学生在跟上来,经过的路人也很多。黑得发亮的钢笔不可能躲过他们的眼睛的,钢笔丢失已经成了注定地事实,容不得他不接受。
奶奶有些吞吞吐吐,在发伯催促下才小声道出实情:“雨沐他妈今天下午不知道又是怎么了,在家里出气,椅子都摔坏完了。”
老三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您不知道,下头事太多做不过来,过年还要赶工,主要是工钱高!”。
老三丢下烟头,嘴里应和着说:“好的,您做好了我来吃现成的!”。这就代表他答应了发伯的邀请,山里男人少有假作神客套的习惯。
世人皆知,所有的重来都只能是个ฐ如果,人生总在向前,谁都无法后退。有谁的生命里存在惊天的逆转,谁能将那些如果变成现实。生活,走过了就无法改变。
从认识冯雨瑶那ว天开始,只在电话里听她哭过,从未亲眼见她流过一滴泪。原本看不透彻这个强忍眼泪的女人,无缘窥视她的全部生活。偶然的机会让时空交错,两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在瞬间重叠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路,刹那间看清她为何执着。其实,这故事并不是她的独角戏,戏里有太多投入。表面平静的她,看不到的生活却一直都那样潮涌潮落。
“起了!吃早ຉ餐了吗?”,她知道没她在的时候,贺迎枫总不吃早餐。多年的习惯已经让他不在意吃饭,而只是一味的工作工作再工作。
“呃”这个字总是在这种时候从贺迎枫的嘴里蹦出,他要让她多一点安心。
“应该是吧!”
先问话的是村里的干部,听老宋女人说奶奶提前呼救,便又问奶奶说:“大婶儿,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着火了的?”
“我听到外面有声音这才爬起来看,是从猪圈下面放的柴开始燃起的。”,奶奶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怎么เ会从那里起火呢?又没谁会带火种到那ว个地方,再说今天这天气也不干燥呀,就是风有点大……”
“是不是有孩子不小心带了火种到那里?”,有人突然想到冯家的孩子。
“孩子们还在学校呢,下午就是乐่西来过,好像还有个小女娃的声音……”,奶奶努力回忆着下午有谁来过。
一听这话,宋家两兄弟顿时紧张起来,莫非是乐่西放的火?但想想又不太可能,他虽然调皮但上初中的人了也不至于如此不懂轻重。
“那赶紧问问乐西呀!”
“这些孩子怎么เ得了,玩火……”
“你还别说,这现在的孩子就是不听话,什么都敢做……”
听着众人已经开始议论起孩子来,老宋女人赶紧说:“等我喊人来问问,说不定不是他们呢!”
其实所有人都希望不是乐西,要真是他的话和老冯家的话就不好说了。
很快,乐西和表妹被叫到冯家的院子里。看到眼前这一片狼籍的景象,他马上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大人们杀人的眼神,再也不敢抬头。
老宋恶狠狠地问儿子:“你们下午在大伯家院子里干什么เ?”
乐่西声音发抖地说:“没……i没干什么……”
“到底干了什么?”,老宋从儿子的语气里已经听出他心虚,这么大的事儿面前可不能ม袒护他。
“我和表妹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就回去了!”,这是乐西刚想好的说辞。
“是吗?可要说实话,要让我知道你撒谎,小心我打不死你!”,老宋生气地说。
听得出爸爸说这话的时候有多严å厉,再看看旁边同样吓坏了的表妹说:“是真的,我们就玩了一会就回家了,不信你问表妹。”
七岁大的表妹完全还没学会撒谎,小声补上一句:“我很冷,就烤了一会儿火。”
至此一切都明白了,老宋扬手就给儿子一巴掌,第二下正准备再打的时候被发伯一把抓住说:“还是孩子,再者这事儿已经出了,打他有什么เ用呢?”
“你这下闯大祸了……”,老宋女人指着儿子骂道。
这一晚,老冯家院子里嘈杂到深夜。有哭声,那是奶奶伤心的哀嚎;有叹息声,那是发伯为眼前的遭遇绝望;有骂声,那是乐西的长辈们在责备孩子们的无天无法;有吵架声,那是老宋两口子在为ฦ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争执;有吆喝声,那是乡亲们连夜帮发伯清理烧毁的房屋。
老宋向发伯提出过赔偿,但被发伯一口拒绝了。要是前几年发伯会答应,不巧的是前不久老宋上山砍柴从崖上掉落摔断ษ了骨头。看着尚在柱拐的老宋,发伯摇摇着叹息一声背过身去了。
“我身体好了一定会想办法的,太对不起你们了!今年这个年就到我家来过,让我好好赔赔罪。”
“错是孩子犯下的,还小就别自责了!”
“你真是好人!”,老宋女心里深深地愧疚着。
消息传到冯雨瑶的学校已是两天之后,如此残酷的信息让她根本无法接受。还没听带消息的人讲完,她便哇地一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哭得死去活来。此时,伤心和绝望是她唯一地的情感,流泪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还在呼吸的办法。
所有同学都围过来,不停地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原来大家心目中的那ว个要强的女生,一下子变得很无助。骂得有些头晕,郑蓉轻轻扶着她倒在自己怀里,也跟着伤心起来。
黄云晨迅速转身出去了,几分钟之后冲了回来,他靠近冯雨瑶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雨瑶,别ี哭!我们大家都在,一定会帮你度过难关的……”
“我要回去看看。”,这是冯雨瑶停止哭声后说的第一句话。
“已๐经帮你请过假了,我陪你一起!”,黄云晨刚ธ才出去就是帮冯雨瑶请假。
冯雨瑶颤巍巍地站起来,双眼含泪说:“谢谢你,但我想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为什么?难道我陪你也不行吗?”,黄云晨很希望能和冯雨瑶一起去面对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
冯雨瑶摇摇头说:“不想让你去,你别问那么多。”
她不想让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跟自己回去看到那样场景,更不想让家人或是乡亲们知道有黄云晨的存在,毕竟她没有足够勇气带着男ç同学回大花山去。
班主任被学校指派护送冯雨瑶回家,同时代表学校进行家访和慰问。
一进院子,眼前狼籍一片。奶奶有气无力地坐在泡桐树下,发伯正在清理烧焦的木头和瓦砾。家里已๐经没剩下任何东西了,昨天爸爸在的堂屋原来的地方搭了一个临时的棚子住着。
一无所有是这时候冯雨瑶和爸爸最为痛心的体会,女孩子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先大哭一场。老师的慰问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冯雨瑶家的困境,完全不知所措的冯雨瑶在爸爸一次次的鼓励下结束了这次探家,早早回到
学校复课。
黄云晨第一个迎上去接她,急急地关切问道:“情况怎么样?”
冯雨瑶向黄云晨倾诉着她心里想说的一切,在大花山里,房子和家基本上可以划ฐ等号,现在没房子了也就可以说是无家可归。失去安全感和依靠的冯雨瑶,在这个男孩无微不至的关心下恨不能一下子将所有片委屈和伤心事儿全说给他听。
听她讲完所有事情之ใ后,黄云晨拍着胸脯说:“坚强些,有我陪着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愿意帮我吗?现在我觉得真的好无助!”,冯雨瑶的声音小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当然,我会和你一起面对,有什么เ需要尽管说,一定尽我全力去做。”,黄云晨的眼神中ณ充满了坚毅。
“为ฦ什么呢?”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影响你的学习,让我们一起考入县里最好的高中,到那时候你也许会明白是为什么。”
“除此之外呢?”
“没有之ใ外,友谊吧!你懂ฦ的……”
“友谊!谢谢你的友谊,有你真好!”
“别想太多,我没有什么深沉的想法。只是喜欢你,但不是像同学们讲的或是你之前经历过的那种喜欢。”
“那是什么?”
“准备的说应该叫欣赏……”
“我有什么可欣赏的?是可怜吗?”
“不……不……,我听过你之ใ前所有的事,如此坚强的人还用得着我可怜吗?我是不会根那些真正想让人可怜的可怜人打交道的。”
“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字,一起面对就好了!努力学习,等考上重点高中的那ว一天,你会明白我们的未来有多远……”
在黄云晨的帮助和鼓励下,冯雨瑶顺ิ利度过这学期最难熬的最后几个星期。如果下学期英语不出大问题的话,考上重点高中希望还是相当大的。她想和哥哥一样上一所理想的大学,尽管她对大学哪个好哪个ฐ不好根本还没有概念,但大学两个字对她的**力相当大。
从来只看现实的冯雨瑶也会偶尔花点时间憧憬ä一下美好的未来,即使生活拮据又不完整的家让她看起来有些可怜。黄云晨的一直存在给她极大的精神鼓励,更是力所能及地从生活上给她提供实际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