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姑姑在火堂里和奶奶说话，大姑问母亲说：“妈，您的风湿好一点没？”
在座的人都明白大姑嘴里所说的野家伙指的是瑶妈，因为在几个姑姑看来，瑶妈就不像是这个家里的人一样，只要想走随时就走了，在外面混不下去便又回来了。
若是平时发伯一定会挽留แ，这三更半夜的也只能让他先回去了。看着老宋先离开的身影，瑶妈迷迷糊糊问道：“到家了吗？”
回家简单洗洗便上床睡了，深度劳累使发伯快速进入睡眠。一路已经睡饱的瑶妈躺在床上睁着双眼，听发伯打起鼾来又狠狠将他推醒，严肃地问他说：“你钱到底是不是丢了？”
取一点柴油浇在柴堆里，一着火便腾起高高的火苗。瑶妈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เ火堆边蹲下，不时用烤热的手搓着发紫ใ的脸。里咝咝地吸着凉气，和发伯淡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灭了火堆，先把瑶妈扶进车厢，发伯重新发动拖拉机。只开了一段路发伯便感觉有点晕，加上路面很滑，他觉得这拖拉机不如平日那么容易掌控。瑶妈在车厢里明显感觉发伯的方向有些飘，她大声问发伯说：“你没事儿吧？怎么感觉今天这车开得有点儿不对劲呢？”
冯雨瑶立马收住哭声，乖๔乖๔在奶奶怀中目送爸爸和哥哥走远，等爸爸给自己带鹊儿回来。
回家的路旁，发伯早就注意到เ有一个鸟窝。早上出门只是为了让冯雨瑶不要赶路，没想到临时找个ฐ的借口还真要让他去抓一只带回去。这不好，但女儿发现爸爸骗了她就更不好。他挫摇摇头，笑笑还是硬着头皮爬上树去。
雨沐其实算是个懂事的孩子，玩耍是孩子的天性他忍不住*โ*。爸爸妈妈忙的时候，也会主ว动帮忙烧开水泡茶，更会在大人收工ื后递上洗脚水。
瑶妈不想在这种天气干活，她对发伯说：“这样的天气除的草不容易死，等过几天晴了再去吧！”
瑶妈对这样的变化不以为ฦ然，依然会不时骂发伯几声说：“你教两个小的也摆脸色给我看是吧？见到เ我就像见到鬼一样。”
奶奶毫不犹豫地答应，在她心里瑶妈同样指望不上。
瑶妈半睁的睡眼猛然张开，狠狠地望着发伯说：“我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是准备去别处玩，要不这么เ早爬起来干什么？”
“不吃了，时间不早了。我坐坐就去，早去早ຉ回！”，发伯说知道不能ม等早饭，要吃了饭再去的话今天肯定是赶不回来。
“也该好了，再不好我都不知道怎么办，这转眼要过年了！”，宋老二女人在一旁小声说道，昏黄的灯光里能看到เ她眼里闪动着委屈的眼光。
宋老二女人嘴里应一声，脚下却没有动静。
奶奶一听丢了东西，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贵重，还是觉得很惋惜。她说：“真可惜，怎么会丢了呢？应该是掉在路上，明天有时间我去路上帮忙找，说不定落在哪个石头缝里！”。
奶奶伫立在门口，好像并没有让发伯进屋的意思。发伯觉察到เ异常，于是问奶奶说：“怎么了，吃饭了没有？”。
“今年回的早，把猪杀了就下去”，老三吐着烟半睁睛看向发伯，那ว姿ู势早已不是山里人会有的潇洒。发伯从老三给的烟里抽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绝不是枫木乡的人抽过的牌子。这可是外地烟，相比枫木乡和霜河百货店里卖的要高档许多。
发伯想起家里烧着水不能ม久留，边拾起桶系套进扁担边说：“烧的水要开了，我先上去。你等会儿来玩，顺便吃个ฐ杀猪饭，我接你。”
原本的担忧完全释然。曾想过是不是在写故事之前已读懂ฦ她？是否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เ。那ว些不小心走进这故事的人会如何理解雁子以这样的方式讲述。她的肯定让我确定这样写没错，就算错了也无非是文字而绝不会错了她的人生。
这个世界有多少红尘往事？多少繁华竞逐？寞寞终了，也都只不过是些落花
抖掉手上因洗漱还残留的水，从桌上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哥，到了吗？”。她甚至不用看来电å显示，不需要确认一下到เ底是谁的来电，这是直觉。
贺迎枫“嗯”了一下，嘿嘿笑着说：“吃了呀！”。他明知道是在骗她，她也知道，但这种无奈一直在延续着，关于按时吃饭这件事儿，冯雨瑶已经拿迎枫没有办法。
冯雨沐很懂事，他静静地站在爸爸身边抹着眼泪一句话也没说。发伯转头拍了一下冯雨沐的肩膀说：“好好看着妹妹，在家里要多帮奶奶做家务事，听到了吗？”
冯雨沐咬紧ู牙关点头，拉着妹妹一直将发伯送到校门口，怎么也舍不得回教室去。王校长挡在前面强行将两个孩子推转身说：“好了，你们两个快点回去上课，好好读书才是你们的爸爸最想看到เ的！”
冯雨瑶不停回头看爸爸，她发现爸爸也在不停回头看她们。她挣脱王校长的手冲爸爸的背影大声喊道：“爸爸，我们过年的时候去看你！”
发伯大声回答说：“爸爸在丽川，那是个很远的地方，你们不要去。等爸爸回来看你们……”
看着爸爸渐行渐远的背影，冯雨瑶奋力挥着小手，“嘤๒嘤地哭着走进教室。
发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在奶奶面前跪下深深磕了三个ฐ响头，站起来对母亲说：“妈，我走了，您多保重！”
原本魁梧的身材，在冷风中显得瘦弱了许多。发伯头也不回向山下走去，他要尽快赶到鱼龙派出所。本想再去和瑶妈道个ฐ别，但思来想去觉得已๐经没这个ฐ必要了，不知道面对瑶妈应该怎么开口，又该说些什么。
在法院和鱼龙派出所安排的人员陪同下，发伯到丽川开始了他的牢狱生涯。坐牢无疑是痛苦的，没经历过的人无法去体会。在他服刑期间除了几个妹妹和妹夫探过监，再没有人来过。奶奶还有冯雨沐和冯雨瑶不止一次想到丽川ษ去看他，但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只知道地名的陌生城市，远得到底在哪个方向她们都完全没法想象。
一个曾为人师表的汉子，如今却委屈地蹭在大牢里。在心理上给他十分沉重的打击，未料到会突然走到เ今天这个地步，打他知道监狱这种地方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与这里有任何关系。开始进来的一段时间，发伯很消เ沉，直到后来教管员一再提醒他说表现好可以申请减刑é，这才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争取早ຉ点出去。
学校里再过几天就要放假了，最后这个ฐ星期奶奶总到学校接冯雨沐和妹妹放学。每天山里人都会看到老奶奶带着两个孙子在雪地里艰难地赶回家，而后她会带着小家伙们进山里砍柴，祖孙三人要为这个冬天最难熬的日子做些准备。
冯雨瑶的一双小手已皲裂无数小口，大拇指上有一条口最大，让她不敢用这里碰任何东西，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脚上的冻疮也已经连成了一片，白天疼晚上痒，奶奶不停哄她，为她挠。每天晚上都会监督她用开水烫脚，期望着能让冻疮好起来。
火堂里再也没了往年冬天那么多柴，没有足够的柴可供取暖，每天仅能保持小小的一个火堆。猪圈外面不像去年这时候码上高高的柴垛，每天能从山里拉一点回来便烧一点。不论奶奶再怎么努力也供应不了足够的需要，她已经老了，在山里砍下的柴都是些细小的枝条，根本不耐烧，一放到火里便很快燃成灰。
看着两个孙子冻得咯咯打颤，本不想给邻๑居添麻烦的奶奶硬着头皮请宋家两兄弟帮忙上山砍一天柴。
宋家兄弟见这雪天山里雪太厚便对奶奶说：“婶子，您看这天还下着雪进不得山，砍柴是不行了。我们两家先把柴送些过来，等熬过大雪天了再上山帮您砍吧！”
奶奶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但一想家里两个孙子缩手缩脚的模样便答应了。她说：“那ว就谢谢你们兄弟俩了！真没办法，以后等他们爸爸回来再好好感谢你们。”
老宋给奶奶递上茶说：“谁家还能没个事儿呀！冯老师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没能ม力帮上什么เ忙，心里有愧呀！”。说完长长叹息一声，站起来走到屋外看着纷飞的大雪。
从老宋家回来没多久，宋家两兄弟便各自送了几大捆好柴过来靠在冯家猪圈旁边。宋会珈和乐西跟着大人一起过来，带着寒假作业顺ิ便找冯家兄妹玩耍。
冯雨瑶把火烧得旺旺的，四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边做作业，不时伸出手烤火让手热起来。奶奶做好饭将菜端到火堂里一起吃，这是冯雨瑶今年冬天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电视的声音再次从冯家院子里家响起，做完作业的四个小家伙一起打开电视盯着他们喜欢的节目。
发伯离开家以后，冯家为给周家妹子揍够药费，三姑父卖掉了奶奶喂的肥猪。奶奶平时没多少事儿可以做，除了扫扫地之外就只需要给两个ฐ孙子做饭。关于他们的学习
，不识字的奶奶一丁点儿忙也帮不上。她只能时不时提醒他们说：“冯雨沐，你和妹妹要好好写作业，不然的话正月里交不了作业老师要打人。”
冯雨沐和妹妹会应声回答说：“会做好的！”，眼睛却盯着电视一刻也不肯离开。
腊月二十八这天，三姑和三姑父上来送了些小菜还给兄妹俩买了几套新衣服。
三姑父对奶奶说：“大舅去了快个把月了，他交待的事儿也基本上都办妥了，钱收回一大部ຖ分先放我这儿，平时他们两兄妹需要花钱的时候您就吱一声。最后等他回来了再和他算就是了。冯雨沐和冯雨瑶开年的学费我正月里再送上来。牛已经拉到家里喂起来了，一头黄牛一头水牛都长得蛮好，等明年春天野草长起来了就送上来。”
这一年的除夕从去年的五口人一下子减到เ三口，但这个ฐ日子不会因为爸爸妈妈不在家就不会到来。远近乡邻都放起了鞭炮的时候，冯雨瑶站在廊下望着空空的大山，心里说不出那种羡慕。在这个ฐ特殊日子里她格外想念爸爸，虽然妈妈平时比较冰冷无情，但今天冯雨瑶也还是很想念她。
冯雨沐一早起床就在里屋捣腾，从箱子里翻出一些小串的鞭炮，这是去年正月里来客人没用完剩下的。他拿着鞭炮对奶奶说：“您和妹妹做饭，我来准备桌子过年！”
奶奶看着懂事的孙子，泪水再也忍不住奔涌而下。冯雨瑶听哥哥说今天自己家也有年过，瞬间高兴起来，开心地去厨房帮奶奶洗菜。今年的菜没有往年那么多，也没有往年那么好，只是些青菜豆腐之ใ类还是邻居们送来的。
冯雨沐从爸爸那里学来印纸钱的技术不是很好，钱凿子只在草纸上留下了几路歪歪斜斜印迹而已๐。没有大人在，但祖先们依然会到เ来。发伯家寄出的钱来自发伯的大儿子冯雨沐。
饭做得差不多了，冯雨瑶看着哥哥在忙碌，也跑前跑后架火烧水，泡茶扫地。要是在去年的话，她只需坐在那里等爸爸做就行了。奶奶觉得冯雨沐和冯雨瑶一下子都长大了不少，都懂事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奶奶从里屋拿出姑父送来的新า衣服，让两兄妹试试穿上。冯雨瑶和哥哥很高兴，迫不急待地脱下身上的旧ງ衣服将新衣服往外面套。
冯雨瑶的是一件大红色绒毛衣，下面配着一条绿色棉裤子。没有新鞋子，便还是穿着原来有些破旧的球鞋，白色早已经成了灰黄，配不上这身新า衣服了。换好衣服的雨瑶特意在奶奶面前转了一圈，自己梳起来的两个小辫子在脑袋后面歪歪地搭着，因为ฦ看电视太晚了有些肿着的眼睛顽皮地眨着。
冯雨沐的衣服颜色要老土些，这让冯雨瑶很是得瑟。她又在堂屋里转了两圈向哥哥展示一遍自己้的新า衣服。其实她不知道，哥哥对颜色不太在乎，只要是新衣服就好。
开饭时，冯雨沐在家龛前搭了板凳将香烛插上去，按照ั发伯之前示ิ范过的程序祭祀先灵，爸爸不在家时他便是这个家庭的男子汉。
正午时分鞭炮在冯家院子里响起，只是没有去年那ว么长；家人围坐，只是没有去年那么多。冯雨瑶倒了五杯茶，一杯给奶奶，一杯给哥哥，一杯放到自己面前，还有两ä杯是给的爸爸和妈妈的。她双手捧着杯子，隔着桌子对奶奶说：“奶奶，过年了！今年没有酒，我们喝茶吧！”
奶奶慈祥地笑着说：“有酒，有酒，这茶和酒是一样呢！过年了，你们会越长越高，明年读书越来越成绩好！”。说完转身抹下早已挤出眼眶的泪水，她不想让两个ฐ小家伙看到。
冯雨沐关切问道：“您怎么เ了？”
奶奶眨了几下眼，假装适应一下光线说：“没事儿，辣椒放多了，你看眼睛都呛得受不了了不是？太辣了！”
冯雨瑶瘪起嘴说：“奶奶，您哭了！”，她明明看到了奶奶眼中闪动着泪花。
奶奶坚强地笑着说：“你这孩子，今天是过年，好好的日子奶奶怎么会哭呢？不许瞎说！奶奶是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