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王教授急忙倒了一点暖水瓶里的水，胡乱擦着脸说，“秀，你可不知道世界上有十岁的青年，也有二十岁的老头呢。我的主意已定，请君不必多言！”他拿起桌上的一副眼镜用一块绒布揩拭着，揩了两ä下，忽然又觉得不对劲，急忙对妻说，这副眼镜不好，不结实。根据‘一二’的经验，恐怕要动武的。你去给我把那ว一副玳瑁黑边的找出来，那个ฐ戴着比较牢稳。万一打碎了眼镜，我这一千二百度的近视眼如何还走得路呢。”
“哈教授反而大笑起来。他用大手在妻的肩上一拍，笑道，“你们女人家真是事多！都像这样，都没有人敢去冒一点点险，世界不就毁灭了吗！去吧，赶快给我做点东西吃，吃得饱饱的，好和小伙们比一比！”
瞧瞧，这半个ฐ多月都没时间来看你一下，咱们真成了一夜夫妻啦。”
“没有病。你的病好了吗？”江华微笑着，随身歪在床铺上。
他是这样估计他和晓燕的关系的：她见到เ了他的那些秘密东西，自然是会失望痛苦的，但是，她已๐经爱上了他，她已经和他走上了同一条道路，“生米煮成了熟饭”，她痛苦一阵又能怎么เ样？只要他戴愉再用一点高明的办法来向晓燕“解释”一下，只要再经他用热泪向爱情的花朵上灌溉一下，那么这诚实而单纯的姑娘对他还能ม有什么变化吗？
王教授把手一挥：“君才，说哪里话来！我一个人算得什么？根据马克思的观点，只有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才是世界的创造者。个人，个人是多么เ微不足道！告诉你，君才，在读书作学问上，老教授们是先生；可是提到爱国、提到革命、提到เ斗争，可还是你们青年人呵！我见到我的好些学生这些天为了挽救危急的祖国，那种奔走呼号、废寝忘食的情况，真叫我这老头忍不住流下眼泪来！”说到这里，王教授真地摘下眼镜，微微不好意思地拿手帕去擦泪了。
可是李绍桐仍然不慌不忙的，他看同学们都向那几个嘴里发出嘘嘘之声的同学望去，他也用那火样热情的眼睛望着那几个人，然后激动地把手一摆继续说下去：“大概ฐ那几位对我嘘嘘เ的同学也就是我要说的那ว些披着画ฑ皮的美人。他们在我们正直的、关心国家命运的同学面前也哭丧着脸，悲伤地喊着什么爱国、救国……可是，背地里呢，他们奔走于国民党、特务、汉奸的门下，做着出卖同学、也是出卖华民族的勾当……”
像开了锅的水，屋里顷刻๑之间大乱起来了。几个特务分一喊叫，一般的同学也乱嚷嚷起来。眼看这个会议就要吵散。正当这时，李绍桐拿着一张纸头在讲台上的空，用力地晃了几晃，然后高声喊道：“有人叫嚷要拿出证据来，同学们请来看吧！这就是咱们历史系三年级的同学王忠，代表他那几个喽罗收到เ特务经费的收据！”
“李槐英是什么เ原因变得这样快呢？是受了什么刺激？”道静奇怪地问。
“一天天颓丧下来，谁也不理，话也不说。”
一阵微微的长吁，表现了多少热烈的希望与被压抑的苦闷呵！等那位陈教授站起身来，开始了低声的讲话时，课堂里静得连掉下一根针也都可以听见了。
“大人先生们要走的路，其结果虽然都是死路一条，但他们却各有各的一套理论，其最有代表性的是这样几种：“一种是悲观主ว义的理论――他们说国已๐经无可救药。
“啊，是你来和我联系？那ว太好啦！”道静高兴得又笑了。
日本军队就在汉奸们的‘自治’美名下，大批地源源地开到华北和平津各地来。道静，所以说情况是很紧张呵！”他的话停住了，浓黑的眉毛焦灼地紧皱在一起。眼光虽然盯住道静，但却被严å重的思路引到别ี处去。道静凝神听着，他们同时被一种共同的情绪攫住了。——挽救祖国危亡的任务凌驾在一切任务之ใ上了。怎样办呢？人应当怎样领ๆ导着国人民冲破这浓黑的云雾，奔向民族解放的疆场呢？……
“啊，你就关心这个！因为‘他’在那儿。……”张莲瑞笑着羞了一下李槐英的脸，“人家阿比西尼亚一个五百五十万人口的小国家都敢抵抗意大利ำ那ว样的强国，还打了胜仗。可是咱们国――哼，东北丢â啦，华北也不要啦，看日本人在北平城里那个横冲直撞劲，真正把人气死！”
“那么，清华搬家的事你也不要听吗？”张莲瑞顶了她一句。
“小弟，你可别ี帮父亲做这些缺德事！”她忍不住地劝起弟弟来，“那ว些佃户没吃没穿够多么苦。那些地不是已经卖掉了吗，卖过的怎么เ还能再卖钱？扒了人家的皮不算，还要抽骨吸髓！”说得激动了，她忘情地高谈起来，“小弟，我现在才明白，父母――加上你我全是罪人。咱俩都是喝佃户的血长大的。父亲就等走母亲的死路了，可是咱们还年轻，还可以跳出来……”
道风挖着鼻孔，越听越厌烦。听到เ后来可真忍不住了，他霍地站起来抓住自己的呢帽，嘻嘻地笑道：“姐姐，别罗嗦啦！你一定是个吧？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用手轻浮地向道静的脖上一抹，放低了声音，“啊，可留神你的脑แ袋呀！”
“啊呀，这八成是政治犯呀！为什么也把你弄到เ这个地方来？你这算老几呀？”一个ฐ蓬ศ头散发的瘦女人，满脸烟气，眼圈乌ไ黑，挤眉弄眼的。
瘦女人仿佛受了侮辱，脸上微微一红，紧ู接着报复起胖女人：“您不知道！这儿还有那窑里的婊，娼妇老鸨――整套全干的臭娘们！这号人，杨梅大疮长上脸还觉着好大的体面哩！……”
戴愉仔细地听完了她的话，点点头说：“好的，好的，你做的不错，勇敢得很。不过为什么不找我们的同志和你一起去做呢？这样的事，你一个人去做，危险得很。”
“没有！”道静忧郁๗地打断了他的话，“老戴，我一个进步的朋友也没有了，你给我介绍几个ฐ吧。你看我的生活够多苦闷——自从老卢他们一被捕，我又变成井底蛤蟆。现在，我就准备离开他——你还不知道，我有个爱人很落后，我们思想不一致，我只好离开他，此后我就自由á了。我真想把我的生活变得更有意义——像你们一样。看你们的斗ç争生活够多丰富。”
…………
于是他开始同自己完全不听从指挥的躯体展开了顽强的斗争。
这里游人是稀少的，他茫然地望着繁密的星群缀在灰蒙蒙的仿佛带着雾气的天幕上。一个年轻的纤细的影在他眼前闪动着——她现在在长白山上？还是在黑龙江的大森林里？……
许宁的父亲是个ฐ小官吏，年轻时就死了。许宁的母亲守着寡，依靠丈夫留แ下的薄产，把儿抚养到上了大学。许宁从小生活在小资产阶级的温暖、舒适的家庭里，母亲过多的抚爱软化了他的灵魂。因此，虽然他的外形看起来是健康、漂亮的，自从接近了革命理论、接近了卢嘉川ษ他们，他也热情地倾向了革命，并且热情地参加过一些活动。但是一到紧要关头，一到真的要牺牲些什么เ而去开辟新的道路时，他就变成像一棵经不起巨风的美丽ษ的小树，衰弱无力地颓๙倒下来。
“不，他爱我，我怎么能ม忍心离开他。”道静感到不能ม再开玩笑了，白莉苹是在真心实意地和她谈话。于是她摇着头低声回答。
她迷惘地望着窗外蓝色的天空，沉默着。白莉苹却以为她生了自己้的气，她歪头对她观察了一下，就抱住她，哄小孩似的：“好啦，小林，别生气啦！既然你那老余这么可爱，你就去爱吧！我可不敢拆散你们。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她松开道静的手站起身来，神气很严肃，“你不是知道崔秀玉到เ东北义勇军里去了吗？当初她希望许宁和她一同去――他们的感情已经怪深的了。可是许宁――你不是也知道他讲起话来一套套挺漂亮吗，可是办起事来就不大带劲了。他不去，舍不得妈妈，舍不得学业――当然也怪我，我也把他拉住了。可是不能不佩服小崔，她正上着学，也正恋着许宁，可是为ฦ了革命事业她一甩袖就走了。小林，你别ี学许宁，也别学我，还是学小崔――你大概不知道，她是朝鲜人呢。”
这时，林道静还没有回来，他只好自己生起火炉，看看冷清清的凌乱不堪的房间，他无精打采地整理着、打扫着。他一边煮着挂面条，一边抹着布满灰尘的桌，喃喃道：“没有女人，真不像个家。亲爱的，你快回来吧！”
□作者：杨沫
余永泽懒โ洋洋地放下书本，半天才开口说话，声调那ว么凄凉：“静，听我一次话，不要去吧。听说外面常捕人。……救国的事还可说，可是‘三一八’算个什么纪念日？万一……静，安静一点！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哪一块云彩下雨……”他注视着道静，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乞求似的哀愁。
“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反对国民党的不抵抗主义，反对帝国主义แ的走狗，拥护社会主ว义แ的苏联……”
道静闹了个ฐ大红脸。她向白莉苹瞟了一眼，她真不喜欢有人在这个时候提到เ余永泽。
“好的，一定送来。再见！”卢嘉ล川的两ä只手热烈地握着白莉苹和道静的手。多么เ奇怪，道静竟有点不愿和他们分别了。
“别ี，别！待一待！几句话就完。”老头赶快站起身来，双手伸出去，远远地好像要抱住余永泽似的哀诉道，“穷人的日实在没法过啦！您家的租两ä年都交不上，您父亲催……”老头儿摇着头叹口气，忽然，浑身上下摸索起来，摸了半天，这才从腰里摸出一封揉皱了的信封，他举ะ着这信封，用颤巍ณ巍的双手送到余永泽面前。“看！这是您五福兄弟当兵来了信啦，一家高兴坏了，他说在北平长辛店驻防，我，我就找了他来啦。”
要是他发个财什么的，把您家四老爷的租交上那就更好啦。
道静突然像被人在头上重重打了一记，她不知道嘴里说了两句什么เ，就像一匹逃脱猎人的野兽，猛地窜出了那ว座华丽的公馆。直到走出很远，她才站住脚，回头望望那傲岸的红漆大门，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擦擦迷糊了的眼睛。
余永泽急了，偎在她身边，轻声地问：“静，怎么啦？生了我的气？”
工友拿着报纸进来了。这就是道静刚来那ว天把她关在庙门外的醉老头。他蹒跚地哼唧着什么走进来，一见道静就喊道：“林先生，糟啦！日本人占了东三省！”
“林先生，啥消息呀？国家大事怎样啦？”
从此，在海滩上，她常常看见那个ฐ青年学生的踪迹。有时他走近她身边想跟她讲话，可是，也许因为她那ว冷冷的神情，他没有张口，慢慢地又走远了去。
“谁？”老头扭过头惊异地瞅着道静，“这儿没有老娘们，你找谁呀？”
徐凤英溅着唾沫星好像生了气，林伯唐反倒得意地哈哈笑了。他然自得地冲着妻连连点头：“太太，归你！归你！什么全归你。连女婿挣的钱也全归你不好吗？”
一三一年，林道静读到เ离高毕业只有两ä个多月了。
这时在不断被冲散的北大队伍中ณ有一部ຖ分人已经失掉了联系王晓燕、李槐ຈ英全不见了。交通队忙着联系纠察队忙着整理队伍。于是时间不大零乱ກ的队伍又列成了整齐的行列。虽然人们行进得很慢但还是在前进、前进。
北大大队走到เ前门里邮ุ政总局的门前时正在人群当中走着的林道静突然面色涨红、咬紧嘴唇怒冲冲地似乎要向旁边什么地方แ奔去……
“怎么啦？你？……”那个ฐ同学位住她惊疑地问。
“不没有什么。快走！”道静镇静了一下嘴角隐现了一丝微笑重又举ะ步行进了。
原来是这么เ回事：道静是靠左ุ边的马路走着的。当她们的队伍经过邮政总局的门前向前门行进时站在邮政局高高的台阶上的一个ฐ男子使她的神经猛然震动了一下。她清楚地看出那是余永泽！他正悠然地站在台阶上和旁边的一个ฐ西装革履的阔绰男子指指点点地谈论着什么เ。当道静凛然的眼睛和那双亮亮的小眼睛碰在一起时她看出了他是在欣赏着这游行的行列在欣赏着她青肿的嘴脸和鼻孔流出的鲜血。于是她被激怒了！她气得几乎ๆ想跳过去骂他一顿但是她很快就平静下来用鄙夷和憎恶代替了一切。
大队过了前门大栅栏后就遇见了东北大学、北平大学、师范大学和弘达中学等十几个学校的游行大队。当他们欢呼着汇合一起向南走了不太远之ใ后又遇见了从西城各城门外爬着城墙跑进城里的清华、燕京的游行队伍。同学们这一阵狂热的欢呼连站在一旁监视着他们的军警都有的被感动得放下了手中的刀枪。一个年轻的士兵悄悄地走到王教授的身边突然举手向他敬了一个ฐ礼并且低声说道：“俺们也是中ณ国人……上级命令没有办法啊……”说到เ这里他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恋恋不舍地扭头走开了。
在天桥总汇合点足有一两万名各个学校的同学列成整齐的大队向路旁拥塞着的广大群众开了第一次市民大会接着这汇合了学生和市民的游行队伍便开始向城里进。
但是这巨เ大的人群走到前门五牌楼时前门的铁门已经紧ู紧关闭了而且一阵刺耳的枪声划破寒冷的上空开始向游行群众的头顶ะ上锐声地呼啸而过。
“不要怕！不要动！”侯瑞和道静迅得到交通队传来的指挥部的命令。命令像电一样快地传到了各个ฐ核心、各个游行群众当中ณ去。于是几万人的队伍就在枪声中ณ像巨大的山峰般屹立在冬日的斜阳下。没有人动没有人跑。人们只是握紧拳头怒视着从头顶上飞过的枪弹。激荡在每个人心头的不是恐惧而是更大的愤怒……
除了枪声再没有其他声响。在这异常安静的一霎间像奇迹般一个ฐ惊人的景象在道静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面色像铁石般的青年人突然出现在前门外停止开行的电车顶ะ上。这个人就是江华。好几天没有听到他的消息这个ฐ受了伤的人怎么一下子竟在这个地方แ出现了？道静看到他心脏惊喜得狂跳起来。就在这时只见他在全体被阻拦的青年学生面前在万千个在枪声中ณ并不惊慌逃窜的市民面前把头扬起来忘掉了还在耳旁้呼啸着的子弹站在高高的电车顶上豪壮地向围在四周的市民和各校学生高声讲演起来：“亲爱的同学们！一切不愿当亡国奴的同胞们！……”江华铜钟般的声音嗡嗡震响在这寒冷的前门广场上。一天滴水未进的游行者这时忘了饥饿忘了寒冷忘了密布四周、杀气腾腾的军警都不约而同地踮起脚尖、侧着耳朵来听这个学联负责人的讲话。
“我们的示威แ游行集会没有别的目的我们只是要表示我们真正的民意！现在有人说华北自治运动是出自所谓人民的心愿这完全是日本人和汉奸卖国贼假借民意的造谣！是欺骗！是别有用心的鬼把戏！……”
一阵狂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完全掩盖了断断ษ续续的枪声。
数倍于游行学生的广大市民群众这时简直像开了锅的沸水也突然爆了移山倒海的狂呼：“打倒日本帝国主ว义！……”
“打倒汉奸卖国贼！……”
呼声喊过枪声又猛烈地响起来。这时电车上的江华不见了。一阵忧虑一霎间突然压上道静的心头“他怎么เ样了？被捕了？还是又受伤了？……”但是在激烈的紧ู张的斗ç争中个人的一切却显得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道静对于江华的担心不过在心头一闪就过去了接着就和千千万万的人群一起更加激昂地喊出整个中ณ华民族的声音：“打倒日本帝国主ว义！”
“中国人起来救中国！”
“反对分割领土的自治运动！”
“反对危害民族生存的内战！”
“不愿当奴隶的人们起来斗争呵！”
……………
道静的喉咙嘶哑了千万个ฐ青年的喉咙都嘶哑了。尘土、眼泪和鲜血混凝在他们的脸上。在不远的前面道静又瞥见了王鸿宾教授和他的夫人。老教授的眼镜已经被打碎他肥大的棉袍也已被扯烂满是尘土的脸上凝结着血迹。但他仍和夫人互相紧ู紧地搀扶着而且昂然地站在人群的前面。
“一边是神圣的工作一边是荒淫与无耻。”道静的心里忽然响起了这句话这时在她眼前——在千万骚动的人群里面——卢嘉川ษ、林红、刘大姐、“姑母”、赵毓青还有她那受了伤的、刚ธ才又像彗星一样一闪而过的江华的面庞全一个ฐ个地闪了过来；接着不知怎的胡梦安那个ฐ狼脸、戴愉那浮肿的黄脸还有余永泽那ว亮晶晶的小眼睛也在她眼前闪过来了。排山倒海的人群远远的枪声涌ไ流着的鲜血激昂的高歌……一齐出现在她的面前像海ร涛样汹涌着。由á于衰弱的身体加上过度的激动与疲劳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几乎跌倒。可是她旁้边的一个ฐ女学生用力抱住了她。虽然彼此互不相识但是她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
关闭的城门并不能拦阻英勇无畏的青年游行者他们俨然是攻坚的战士一行行一队队在怒吼的寒风中就像在狂擂的战鼓中ณ向敌人开始了顽ื强的攻击战。城门终于被人的海ร洋冲破了——敌人不得不在狂怒的人群面前打开了城门。于是浩é浩荡荡的队伍又继续前进。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แ！”
“民众们组织起来！武装起来！中ณ国人起来救中ณ国呵！”
无穷尽的人流鲜明夺目的旗帜嘶哑而又悲壮的口号继续沸腾在古老的故都街头和上空雄健的步伐也继续在不停地前进——不停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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