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正在盆里净手,抬头望了萧庭一眼,笑的颇为玩味。他甩干手上的水,一边擦手一边看似不经意的问:“修齐若是不忙的话,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淑慎拉着萧庭的衣角,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孙思邈接下腰上从腰上取下一个ฐ小红葫芦,拧开葫芦盖,倒出了一颗红色的小豆豆,笑呵呵的递给萧淑慎:“小娘子吃糖。”
“救灾要紧,没来由为这种事多生枝节,裴郎你看呢?”孙思邈摸着胡子问苦主的老大裴行俭。
后半句是对熊二说的,熊二愣了一下,忽然见鬼似得蹬蹬蹬退后好几步,吃惊的望着裴行俭,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大吼。
这边一大群爷们开火堆烤肉,那边一大群娘们用炉子做沙汤,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民以食为天。
远远的跑过来一个人,一脸的风尘仆仆,萧庭一看,正是派到长安县报信的那个家伙。
一块用来压咸菜的青石,足有十斤重,愣是砸成了好几瓣,大野猪终于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四不动弹了,熊二还不解气,双臂一震大野猪就被举过头梦-岛的野猪也被放倒,然后一顿ู无差ๆ别暴打。关中民风彪悍,斗殴打架是群众喜闻乐见的业余爱好,连萧淑慎都拎着裙角冲上去踹了两ä脚。
这么เ一闹,天也亮了。几头半死不活的野猪也吊起来,引得满村大大小小的围观,四头野猪还有两头小的能ม叫唤,扭来扭去的,嗷嗷嗷的叫的和……和杀猪一样。
萧庭不解释,直接给萧淑慎也蒙上了脸,小丫ฑ头很听话,一副哥你要当响马我就跟你去劫道的样子,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噜噜直转。
“蒙住了七窍当中的三窍,魂就不会被死人勾走。”萧庭一本正经的解释。还是那句话,群众能ม听懂的,就是我们要说的,群众喜闻乐见的,就是我们要做的,萧庭已经习惯了走大唐的群众路线。
“多谢……”
一定要洗白,必须洗白!萧庭大手一挥,钦๔点了三个ฐ十来岁的娃,跟着他学人工呼吸。
牛老汉努力的去回忆,可是实在想不起来了,也许是当年那个行商根本没说过怎么应付地龙的话,也许是他年纪太大已经记不得几十年前的那番闲谈了。
牛老汉猛地抬起头,去找萧庭在哪。
“几个娃又在扯臊,给老子滚回来吃饭!阿爷今天打了只兔子……”铁塔一样的萧猎户在家门口笑着大喊。
同样的穿越,不一样的人生。萧庭在变成了一个ฐ十七岁的唐朝人之ใ后,并没有立刻满心欢喜壮志凌云,像小说里描写的那ว样成为侯爷、王爷什么เ的,而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适应。
“照修齐这么说,那些田舍翁也是神仙喽?”
“不不不,我说了,是平常人不知道的规律。比方说这次地龙过境,额……这个我师父告诉我,‘地龙过境’也叫做‘地震’。一般人不懂,见大地山川震动,就会联想到神魔之ใ事,但我师父他见过、学过、经历过,知道这只是天地的一种正常的变动,知道第一次地震之ใ后,还会有余震,知道怎么应付地震。还有您看见的口罩、神仙汤、神仙灰、起死回生的吐纳术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常人不知道的知识,说穿了都很简单。而一般人不理解,在他们眼里很神秘,以为ฦ是仙术,所以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成了小神仙。
其实呢,我也就是凡胎,生病了一样得吃药,大片刀子砍头上朝阳要流血。这第二种神仙,讲的其实是人,有才能的人!”
“修齐这般说法,倒是新า奇的很。知天道,明自然,便是神仙,恩,有道理,也有见识。”孙思邈抚须点头。
“这第二种神仙,在大唐之内就有好几人,比如玄奘大师广传佛学,普度众生,是神仙;李太史观星象,知晴雨命数,也是神仙。但在我眼中,大唐有一人,数十年来活人无数,不辞辛劳救穷苦百姓于病痛,可谓是真正的万家生佛,大唐第一神仙!”
萧庭站起来,整理整理衣衫,对着孙思邈à一躬到底:“老神仙受小子一拜。”
孙思邈à一愣,随即指着萧庭哈哈大笑:“你这小子,说来说去,却来拍老夫的马屁。罢了罢了,这马屁也算是诚恳,老夫收下了。”
“嘿嘿,其实也不白拍,修齐想问一句,老神仙你把我叫来,恐怕不是光和我讨论这些神鬼之ใ事的吧?”萧庭倚小卖小问。
孙思邈道:“适才不是说了嘛ใ,罗艺当年若是有你这般知进退,也不会落到首级悬于城门的下场。”
萧庭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老头子刚才果然是在试自己。要是自己้恬不知耻的大吹大擂,冒充真神仙,恐怕要倒大霉。裴行俭可是带着兵来的,他来救灾,代表的是朝廷,要是这时候有人不知死活跳出来冒充神仙蛊惑人心,裴行俭肯定不会手软。
孙思邈à把自己叫过来说这番话,是为了给自己提个醒,是关照,萧庭正准备道谢,孙思邈à挥了挥手,示意萧庭先听他说。
老头子坐在田à埂上,指着面前一大片震后有些开裂ฐ的稻田,有些感慨道:“老夫活了七十多,经历两朝三帝,见了太多战乱ກ饥荒,无数的百姓死于非命,饿殍千里,易子而食,不是开玩笑,那ว是老夫亲眼看见的啊!
修齐你适才说老夫是大唐第一神仙,其实错了。老夫的医术再强,又能救得了几个人?百个,千个,怕是一辈子救得人加在一起也不足三千人吧?和整个天下相比,这个数字太小太小,微不足道。
在老夫看来,太宗才是大唐第一神仙,什么秦皇汉武,都远远不及太宗。自从太宗当政之后,纳谏爱民轻徭役,老夫亲眼所见,大唐国势一日强过一日,百姓的日子也是一天过的比一天好,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万国来朝。这是上古时候都没有的盛世啊!
老头子说着说着有点激动,“老夫与前隋同年而生,大隋也强盛过,但老夫从不说自己是隋人,在老夫心中,老夫是大唐人!老夫喜欢这个大唐,爱这个大唐,不希望有人乱ກ了大唐,更不希望一些本该为大唐建功立业的俊才,过早的陨落。所以才会和你说这番话。这一番苦心,当年罗艺不懂ฦ,还望修齐你能明白。”
没想到孙思邈还是唐太宗的死粉,萧庭知道老头子这番话是掏了心窝子的,他收起笑容,正色道:“修齐懂ฦ老神仙的用心。以您的年纪和地位,完全可以不必想这么多。说句砍头的话,就算天下大乱换了皇帝,您凭着一手救人神技,依旧能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可您却能冒着感染瘟疫的风险来救人,能不厌其烦甚至冒着风险的和我说这些话,小子自然明白,这是一片仁心和善心。这份仁心善心,比您的医术更值得佩服,这不是马屁,也是小子掏心窝子的话。我也希望百姓万年,大唐万年,陛下万年。”
坐在田埂上,迎面吹来的风带着稻子的清香,萧庭也觉得,这个时代如果能延续一万年,十万年该有多好。
“修齐能这么เ看,老夫就放心了。”
孙思邈拍拍萧庭的肩膀:“你这次救灾有功,又献了呼吸吐纳术、石灰水等等秘术,还有那石膏法若是真的有效果,更是一桩军功,冲着这些,陛下必然会赏。老夫原本担心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灾本是祸事,修齐你因此却有了一桩造化,这是好事,若是你因此而狂妄自大,只怕又离着灾祸也不远了。现在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谈不上献……”萧庭说道一半,忽然停住了,眼睛放光:“老神仙你说什么,陛下会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