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县官回城没有？”“并无。”
“让我去吧，不会给诸位添乱，我只想帮你。”元灵均急忙解释。
“鲲娇，我腹胀。”
“过多食物会导致腹中大量积食，腹胀难忍，这种情况既然有了前例，就不该出现第二次。”渠奕语气颇是严厉，手上动作却不停。
“小婢不知呢。”鲲娇的马紧ู紧挨在玉顶乌骓身后。
但大家也要停下来用食，日落后就闭目歇息一两ä个ฐ时辰，又匆忙上路，一路走来，他们没有用到备上的营帐，偶尔还会在狭窄的山林小径穿行，因为赶时间，她选择抄走捷径，但捷径比她想象中的更加逼仄难行，元灵均就命张仲恕带着仪仗车马继续走官道，自己则ท只带上小队人马。
这时，中庭门洞出现了两个ฐ黑影，一前一后地朝这边走来。年轻人符飘在后，最前面一人阔步朝前，他的脸被玄色斗篷覆住，仅露出一把花白的长须。此人龙骧虎步，气势赳赳。
张仲恕褪下斗ç篷，和林缜把袂走进客室，在茶几相对坐下。
临到เ傍晚，元灵均沐浴更衣，对镜梳妆，端凝着镜子中另一个自己้。
跪在身后正梳理头发的鲲娇停了下梳子，笑道：“小婢会梳所有的发髻。主君是长大了，知道爱美了。”沾上一点桂花油，继续梳理。
元灵均凑上前仔细辨认，上面竖写两个纂字：“飞……”咬牙看向渠奕。最后一字太复杂，她嗫嚅了许久也没读出来。
待她哑奏一曲后，渠奕道：“大王，臣有话要说。”
“樊婴，后世的家族重任就落在你们这些小辈肩上了，不管将来情形如何变化，你首先要记得自己的姓氏，樊家人从血海深渊爬出来，才成就今日的樊氏。不要以无所谓的态度敷衍长辈，此时在你面前的不是樊贵嫔，是以姑母的身份在和你说话。”
樊婴也曾是“常山七郎”之一，今非昔比，自王廷事变后，当初情深意重的“常山七郎”不复存在，无论是跟随父辈的抉择，还是着眼于家族利益，还是权力高官的诱使，常山七郎正式分路扬镳。呼延宗岚随定远将军岑邈驻关南境，樊婴、张宝、朱隐站在了樊家背后，陆遥雪、关整、符飘跟随林缜等父辈老臣的脚步，走上了扶持常山王的道路。
“是。”樊婞口中称是，心中ณ一点也不服气。
前方大殿里，太医和医女神情慌张地退出来。
“多谢仲父。”渠奕接过佩剑，拽马驰入城门。
她怎么这么不识趣，怎么还不走。元灵均踟蹰一会，当着那人的面费力地脱下水淋淋的蓑衣，再抬脚踹得老远。
渠奕执汤匙的手略微颤了一下，竭力维持面上的表情，元灵均拾起箸子，把食案上不爱吃的菜尽数拨到渠奕的碗里。
“他人呢？”饭食还算可口，冰凉的果浆飘着阵阵甜香，元灵均胃口大开，奋力刨着糒，忙得不亦乐乎。
公孙梓犀明明说午食后才来……大概ฐ又是睡得浑身难受，提前出来松动筋骨。这不是什么好事。
女公孙有三好：好酒，好肉，好打仗。
待帘子落下，一人悠然地在她身旁้落座，毫不客气地将她搡到一旁，占去大半位置。
“公孙、公孙梓犀？”
初初相见，常山巴๒陵郡ຉ，高墙红树，傍溪绿水旁，及冠青年骑一匹胭脂马从容而至，三尺飘飘大袖如云似水，流泻铺展开，盖住她稚嫩而探究的双眼。
天下人说，渠奕是浊世凡尘中的兰，元灵均是不问世间疾苦的俗人，只因一句戏言，天壤地别的二人被紧密捆绑。
元灵均没有这么想，她太困了，但她不能在大婚仪式上倒下。这对樊姜来说是不可以的，对她来说也尤为重要。
这对年纪相差数岁的夫妇已๐然站在了最高的地方แ，一同接受万人注目，接受世人的祝贺。
元灵均披衣坐起，拖着憔悴无力的病体，走到เ符飘面前，符飘自袖中取出邮筒，拆出信件递上。
鲲娇突然反应过来：“主君，您还病着……”对侍女的劝诫，元灵均全然不理。
大概是在熟睡的情况下被临时召唤，重新挑选的优僮衣衫不整地跟在巩氏身后，一路到殿中，浑浑噩噩地伏跪在地，向常山王行大礼叩拜。
“很好。嬷嬷出来后，如果点头，表示可行事。”
“各位千里迢迢赶来为兰鹓践行，兰鹓感激不尽，如蒙不弃，请诸位前往巴陵的行宫，兰鹓置备酒席，与诸位畅所欲言，尽兴而归。”渠奕对众位名士道，眼光又落于某处看了一阵。
“公子莫再往前去了，豺狼虎豹多不胜数，公子岂能全身而退，更恐有性命之ใ忧。”老者一拜，慷慨激昂，“史书明载，夏有昏桀，商有暴纣，周有幽王，万古引以为戒，时刻鞭挞各朝君王臣下，遇上一二不可教化的君王，恐他伤及无辜，倾覆社稷，危害黎民，这样的君王再多的能人贤臣也无力挽救。”
林缜眉头稍展，“还能有什么事比大王驾临更让人开怀。”
三人围着小几坐下，家僮送来烫酒，元灵均抿了一口，想起还有一人，便朝身后喊道，“进来呀庾卿。”
“燕氏对我们都不利，但皇后太女更着急，等着瞧吧，皇后表面和善贤惠，是你没有见识过她真正手段，把萌芽扼杀在未成熟时期，皇后一向做的得心应手。”樊姜ä阴冷地笑出了声。
“大王，您在害怕？有时候杀戮也是救赎，是仁善之举。那并非你的过错。”樊姜ä抚摸着珠子。佛主能让人保持镇定，看清眼前局势。
元灵均心下暗作计较，把剑背到身后，回到เ殿上，“中大人有何贵干。”
“叫什么？”元灵均将青铜剑丢在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望着阴沉下来的天，元灵均觉得自己仿佛站在高处，接受天下的凌迟，孤独和愤怒席卷而至，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高处不胜寒，谁会真正地明白这种感受呢？没有宗室玉牒她也只是寻常的女儿家，随着年纪增长，这个ฐ身份愈发令人厌倦。元灵均的眼角泛起水迹，寒气涌ไ入草庐，她浑身轻微痉挛。
“主ว君，水已经煮好。”九万提壶过来。看向一脸平静的九万，元灵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攥疼的手，慢慢喘了一口气。
樊姜盯着把玩扇子的少女，五年过去，彼时的元灵均仅仅是粘在身后唤她母亲的小可怜虫。白云苍狗，稚子转眼长成少女，稚气犹在，眉眼半开，原本的模样她已๐经模糊，然而，眼前日渐清晰的五官，真是令人怀疑又倍增厌恶。像极了元祐๖帝，连性情都毫无二致，樊姜肆无忌惮地描摹着元灵均的轮廓，眼神愈发怪异。
“大王，从明日起，临光殿内需一名童男服侍，至于合适的人选，我会召集选中之人让您过目。”樊姜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那人脸上，他一直微笑着，却连眼皮都未抬起过。
莫要，不要，别……宫人不厌其烦地向她重复。